“現(xiàn)如今，他乃戴罪之身，禁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亦教當(dāng)今圣上革去，已不是你等的‘大人’，凡有事情，但說無妨。”

    吳靖落難，官丿職不保，已無法再威逼利誘這些人為他忠心賣命。所謂墻倒眾人推，大抵如此。

    葉文卿正是看清了要害，才故意說這一席話，將那五人最后一絲顧慮也一掃而盡。

    “回稟大人，正是此人授意我等去南麓書院害人，本是為刁難葉家姑娘，給葉大人‘敲一回警鐘’，誰知失手害了書生性命——”領(lǐng)頭人自知靠山徹底傾塌，如今只求能以招供案情，換得活命之機，“我等是失手傷了書生，并非有意害人性命，都是那個人指使的！”

    葉文卿似早已料到這番情狀，眸中不屑之意更勝方才，與吳靖問話時，唇畔都噙著譏笑：“你怎么看？”

    “胡言亂語，顛倒黑白！”吳靖已是強弩之末，卻猶自不肯認(rèn)罪，咬定了此乃誣丿告，“你等將此案誣賴在我身上，究竟有何意圖？”

    “大人，事已至此，認(rèn)罪吧?！蹦穷I(lǐng)頭人跪在地上，望過來時，面色慘白。

    葉文卿亦是垂眼瞧著他，眸光晦暗，如深潭不可測，教人看不清心意。吳靖仍舊強撐著，不肯認(rèn)罪，咬牙不言，唯有一雙拳頭緊扼。

    “既然大人不愿談此案，我們便再說說另一件事?！辈幌萌~文卿一揮手，便有獄卒拽那五名犯人下去，送至別處關(guān)押。

    等到閑雜人等盡去，葉文卿尋一處坐下，不急不緩地開了腔：“該談?wù)?jīng)事了?！?/br>
    “你又想將哪個罪名強安在我頭上？”吳靖回望向葉文卿，毫無懼色，甚至脫口而罵，“真正是應(yīng)了那一句，虎落平陽被犬欺?！?/br>
    這些士族門閥之后，自恃出身高門，素來目下無塵，即便身陷囹圄，也自覺高人一等。葉文卿早便看慣了如此情形，如今已見怪不怪，只當(dāng)那唾罵之言如耳旁風(fēng)，兀自問道：“蕭山礦場一案，你可曾參與私下調(diào)用兵卒一事？”

    “不曾?！眳蔷敢琅f矢口否認(rèn)，“你這般翻來覆去，反復(fù)盤問，就只為讓我承認(rèn)此等無中生有之事？”

    葉文卿見他言辭激烈，儼然已穩(wěn)不住心性，自亂了方寸，終歸問出至為重要一言：“章太尉可曾參與其中？”

    “你——”唾罵之言尚未出口，猝然生生哽在喉中，如教飯食噎住，吳靖雙目鼓瞪如蟾蜍，雙拳緊攥如鐵石，緊張驚愕交加，全然一副猝不及防之狀。

    “除卻蕭玉琮，我哪知曉還有何人參與其中？”片刻以后，他驟然回過神來，改口道，“章太尉乃當(dāng)朝名士，品格出眾，豈容得你信口毀謗？”

    “本官會將你今日供詞呈至陛下跟前?！比~文卿也不作糾纏，問話完畢，起身即走。

    葉文卿雖未得到答案，但已看到反常之處，大抵猜得，吳統(tǒng)領(lǐng)、章太尉皆與礦場一案有所關(guān)聯(lián)。

    如今，看似是陛下將矛頭直指吳靖，實則早已對準(zhǔn)章太尉。正如他所言，章太尉為人老謀深算，不露一絲馬腳，想要抓著錯漏之處，唯有從其身邊人下手。

    葉文卿審案時只問了寥寥數(shù)語，便不再刨根問底，看似舉止浮躁，實則是為吳靖布下陷阱。此也算得投石問路之計。

    如若將吳靖比作溺水之人，那么誰才是他最后一塊浮木呢？葉文卿只等他與那人求救，再一舉將這一干人等一網(wǎng)打盡。

    待到葉文卿離去，吳靖再撐不住，旋即蒙上一層晦暗之色。他也不顧牢獄臟污，只覺得雙腿一軟，如踏在棉絮上，重重跌坐在地。

    千絲萬縷之事已教葉文卿揪到一絲線索，只要再借皇帝之力稍稍一扯，便就如抽絲剝繭，最終揭發(fā)出深藏其后的密室。到那時候，奔赴黃泉的，又豈止他吳靖一人？

    “不成……不成啊——”

    如若只為守衛(wèi)皇城不力，皇帝又怎會將他下獄？可憐吳靖陷落至如今這般田地，才恍然大悟，卻已來不及做上一回聰明人。

    他自知大難臨頭，但尚有一絲不甘與僥幸，于牢獄之中高呼道：“章太尉！我要見章太尉！”

    作者有話要說：求個預(yù)收異世總攻養(yǎng)成計劃[系統(tǒng)]

    第33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下）

    再說赫連歸雁得了皇帝之命, 親自前往牢獄，協(xié)助尚書郎審問漠北人犯。

    那名雕玉師見得赫連王子，也不顧渾身鞭傷, 皮開rou綻，驀地重重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如風(fēng)中喬木。

    牢房之內(nèi), 燭光昏暗, 昏黃光亮落進赫連歸雁琥珀珠子似的眼里, 化作點點業(yè)火：“既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便要承擔(dān)苦果?！?/br>
    人犯聽得此話，立時扣頭如搗蒜，卻不曾開口祈求恕罪。

    “大燕與漠北聯(lián)姻在即，你鬧出這一樁大案來, 定乃奉命行事, 為的就是從中作梗，行挑唆之事。”赫連歸雁唇角噙著冷笑, 神情如堪比鷹隼銳利，此乃棄卒，自不必留情，“說吧，你究竟效忠于何人？”

    “小人——”那人本還心存僥幸，即便教安風(fēng)捉住, 在牢獄里頭受盡酷刑，亦不曾背叛主人。他只以為, 如若赫連王子相救, 興許還能掙得一條活路。

    可誰曾料想，赫連歸雁早將他視為棄子一枚, 方才那一席話，甚至已開始借用此事大做文章，矛頭直指某些漠北貴胄。

    興許，自打謀劃之初，他就已經(jīng)成為棄子。

    赫連歸雁垂眼睥著此人，頗有一番居高臨下之態(tài)，與他敲響警鐘：“現(xiàn)下若從實招來，尚可不累及家人，否則莫說皇帝陛下，便是本王也斷不會輕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