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僵持了好一陣,她整個人都跨了下來,低低說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巫炤見她終于服軟,顯是怕得厲害,面上神情頗為滿意。 “我要你說實話?!彼蛔肿值馈?/br> “實話?”獻疑惑問。 “他在哪里?” 獻全身一震,低頭顫聲道:“我、我不知道?!?/br> “嗯?” 獻的手越抖厲害,她不由自主地抓緊自己裙角,拼命搖頭道:“我不能說,你殺了我吧?!彼粩嘀貜?fù)這句話,狀態(tài)幾近崩潰,可見對于泄露秘密的恐懼還勝過了之前所說的酷刑。巫炤見狀不由得皺眉,不知那家伙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手段,竟讓女子寧肯落到群魔手中受盡折磨而死,也不敢泄露他的行蹤。 他正在沉吟,獻已漸漸冷靜下來,望著他專注苦思的模樣,忽然嘆了口氣:“你若是為了當年出賣一事而找他報仇,我勸你還是放棄為好。即使現(xiàn)在神隱時代到來,僅憑你一人之力對付他,也是以卵擊石?!?/br> 巫炤一臉不屑:“你向來見風(fēng)使舵,幾度易主,居然會對他如此盡忠,倒是件奇事?!?/br> 獻沒有在意他的諷刺,她沉默片刻,輕輕道:“不,我是為了你?!甭曇艟尤簧跏菓┣?。 巫炤微微冷笑:“我?我若是死在他手上,豈不正合你心意?” 女子面露迷惑,似乎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說,她低聲嘆息:“是啊,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種族的對立,再加上血海深仇,她對這個魔頭應(yīng)該只有憎恨與忌憚,也許還有幾分鄙薄,厭惡到必須親眼確定他尸骨無存才能安心。但在聽到他要去送死的那一刻,那句勸阻竟忍不住沖口而出。 我一定是太恨他了,所以才不想讓他死在別人手上。她壓住紛亂的思緒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極力回避心底萌生的那一點茫然,無意中看了一眼男人的臉,遠古的回憶忽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剛剛平息風(fēng)暴的海浪,鮮血尚未凝固的戰(zhàn)場,隨著皎潔月色傾瀉而流淌的骨笛聲;古樸的旋律悠揚而蒼涼,還帶了一絲無所畏懼的犀利野性,正如吹奏者年輕氣盛的面孔一樣。 當那個身影回頭時,古老的赤水神女感到了自己心口的悸動。 雖然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她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記得所有的細節(jié)。不,她并不后悔后來的取舍,女子不論做什么都不會后悔。正如他們之間早已被鮮血和背叛填滿,那一點柔情也早就化為無盡的仇恨,她對那個晚上也從未后悔。 她這廂無端愣住,巫炤反倒有些意外,一時摸不準她內(nèi)心所想,面上閃過一絲戒備。只見他指尖燃起巫火,空氣中勾勒出圖騰模樣,沉聲道:“既然你不肯說,我只好讓你自愿帶路了。”說著要將魔印種在她身上,卻聽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呼喊:“住手!” 巫炤立即警覺回頭,望見來人后神情有些意外,仿佛終于放下心的模樣:“是你……很好,你還活著,免得我去找了。” 岑青巖勉強站立,渾身上下傷痕遍布,一步步勉強往這邊挨過來:“放過她吧。你若想知道他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這句話仿佛已耗干他所有的力氣,一時站不穩(wěn),身體直向前摔去。 巫炤搶上一步將人扶住,避免他再受更大的傷害。他看了一眼對方的傷勢,臉色凝重,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小心放在岑青巖的心口。隨著咒語念動,他掌心里不斷涌出黑霧,一絲絲滲進對方的皮膚,觸及他的妖核療傷。 岑青巖喘息半晌,覺得身上力氣漸漸恢復(fù),傷口也愈合了些許。他瞪圓了眼睛,似乎難以置信巫炤竟會伸出援手,隨即想到了一件事,冷嘲道:“你居然舍得用我族至寶來救我……都是為了北洛吧。畢竟我要是死了,斫魂上的附著血咒就會……” “你剛才為何要攔我?”巫炤打斷他的話,神色如常,沒有否認他的言語,卻也沒有承認的意思。 “她瞞天過海,殺了你母親,甚至害你不得人形,你還要護著她?” 岑青巖沉默片刻,說道:“縱然是因為私心,她終究還是把我養(yǎng)大了……泄露天機的神罰由我來承受,就當是還清這份恩情吧。” 獻聽了他的話,翕動著嘴唇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過了半晌才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些?” 岑青巖自嘲一笑:“我畢竟跟了您這么久。哪怕您并未把我放在心上,但有些東西還是瞞不住的?!?/br> 巫炤仔細治療,直到感覺對方的妖力漸趨平穩(wěn),這才收回法術(shù)。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那件信物他暫時并未收回,而是留在青年的妖核內(nèi)繼續(xù)治療。岑青巖捂住胸口,楞楞地看著他,表情五味陳雜。 “你剛才說的神罰是何意?他對你們用了什么手段?”他剛問出這句,身后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問道:“你們在說誰?”原來是姬軒轅和北洛走了過來,正好聽到后半截對話。 巫炤連忙趕過去,想要扶他坐下。北洛安撫地拍拍他,示意不必如此緊張,自己雖然依舊四肢乏力,氣息不穩(wěn),但比起方才已然好多了。 “你剛才指的是帝俊嗎?他又做了什么?”他問道。 巫炤搖頭,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姬軒轅在旁問道:“難道你說的是……辛商身邊那個黑衣神的首腦?” 巫炤神色一凜:“你怎會知道這件事?”說話間殺氣隱現(xiàn)。 北洛連忙按住他:“冷靜點,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在海市蜃樓里無意中看到這段記憶回放?!焙喡越忉屃艘槐樗麄兛吹降膬?nèi)容。 巫炤稍稍松懈下來,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原來是被你們看到……罷了?!?/br>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你當年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北洛繼續(xù)問。 “他……也許是最有可能扳倒伏羲的神,至少那個時候我是這么認為的?!彼@般回答。 北洛思索:“能和伏羲勢均力敵……三皇之中的女媧或神農(nóng)?但他們應(yīng)該不會有此反心,帝俊也不可能,上古時期應(yīng)該是清源強大的年代……” 巫炤接過他的話:“不錯,我說的那家伙,并不是他們,而是……” 獻忽然大喊:“不要說出來!”眾人一驚,不約而同向她望去。只見女子臉色慘變,神情竟是少見的恐慌:“在這里說出那個名字……你們不要命了嗎?!” 姬軒轅剛想問她此話是何緣由,卻聽天邊隱隱傳來轟隆之聲,好容易安靜不久的空間內(nèi)再次平地驚雷起。那聲音越來越響,就像一支龐大的軍隊在踏步接近。獻凝神分辨,忽然面露狂喜之色,她趁其余人分神傾聽的功夫,悄悄從懷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金色火箭筒,用盡最后一點法力,試圖將那火箭筒燃起。 岑青巖眼尖,下意識阻攔她的動作:“獻大人,等等!”然而遲了一步,那火箭已經(jīng)直沖上天,瞬間隱入云霄。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空間之外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似是有種力量在強行打破本就不穩(wěn)的結(jié)界。 巫炤怒瞪她一眼,剛要出手,獻已搶先一步用長鞭將岑青巖卷了過來,五指張開虛懸于他胸口,冷冷說道:“別動,否則我就要他的命?!?/br> 岑青巖被鞭繩捆得倒吸冷氣:“獻、獻大人?” “吃里扒外的東西,事到臨頭,你還是會向著他?!彼浜?,“果然是父子連心?!?/br> 巫炤停下腳步,眉心微蹙:“你用他來威脅我?”言下之意簡直可笑。 獻冷笑:“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了。區(qū)區(qū)一個兒子,當然打不動你這冷血的魔頭。但若是涉及到那只辟邪……哼,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彼χ戳艘谎坩鄮r:“真不愧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好孩子,做什么都會給我留下條后路。若不是剛才聽他提起,我都不知他竟將自己的性命和斫魂劍綁在了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