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確定?！敝币曋狈宓碾p眼，北衍用最冷靜的語氣回答，“我的感知畢竟是S，所以判定藥物的氣味和種類，并不太難?！?/br>
    北峰看著小兒子，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孩子……他見過他暴躁的大喊大叫的模樣，見過他歇斯底里質(zhì)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廢物不配做你兒子”的模樣，也見過他趾高氣揚地在街上說“我是北家的少爺”的模樣……他關(guān)心過他，想要幫助他，卻最終由于不善言辭和失望漸漸冷淡了他……

    這個孩子，什么時候，有這樣安靜卻堅定不可動搖的眼神了呢？曾經(jīng)的暴躁、浮夸、自卑與驕縱的混合的情緒……好像都從那雙漆黑的眼睛里被一掃而空了。沉淀下的……是屬于自信的人才有的氣質(zhì)和優(yōu)雅……

    北峰一時沒有接話。

    “你在崇耀讀三年級。”坐在一邊的北律忽然開口。他長得與北衍有三分相像，只是不同于后者的清俊，輪廓更為剛硬，戰(zhàn)士的陽剛氣質(zhì)勃發(fā)。

    “你前兩年的成績……重修了一半的課程，除去應用類的課程可以說是資質(zhì)不夠，靈植屬性理論，藥劑屬性調(diào)和理論這種知識性的課程，你的成績也只是D。這些課本上的內(nèi)容你還沒有掌握好，更何況精神力誘導藥劑不可能出現(xiàn)在教科書上。就算你的感知很強，你有足夠的知識分辨出相應的藥物嗎？”

    很犀利的質(zhì)問。

    這也是當時面對同學們北衍轉(zhuǎn)移話題的理由之一。他無法解釋為什么一個廢柴能夠識別那種超綱的藥物。

    ……但北律也不是可以轉(zhuǎn)移話題糊弄過去的。那就只有……

    “原來哥哥，會關(guān)心我的成績啊?！北毖芎鋈粨P起一絲柔軟的笑容。他生得好看，模樣清秀，褪去了以前的暴躁浮夸之后，忽然這么一笑，整個人都顯得有點乖萌，看得對面兩個大男人都是一怔。

    “原本我還以為……無論怎樣都不會被在意呢?！辈坏缺甭山釉捑妥灶欁缘卣f了下去：“成績差，是因為覺得不管怎么努力，最多也只能成為書呆子而已，沒有精神力，就算我記得再牢固也沒有辦法制作出藥劑，所以干脆不在意那些成績。但是……”青年白皙的臉上勾出一個清淡又縹緲的笑容：“是記得的。我都……記在腦子里了。只是做卷子的時候，沒有寫出來而已?！?/br>
    ——是的，北衍決定索性從根上改變“北衍”的形象。無法解釋為什么從廢渣變學霸的話，就直接說原本渣的成績，只是因為這個少年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以及想要得到關(guān)心的心情而已。

    “我都不知道，哥哥原來，也是會看我的成績的?！?/br>
    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生乖乖地坐在對面的沙發(fā)里，用干凈又柔軟的音色這樣說著。即使是北律、北峰這樣的鐵血戰(zhàn)士，也無法不柔軟了心。北峰張了張嘴，卻覺得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伸手探過去，揉了揉小兒子的頭發(fā)。

    “……”北衍怔了一怔，閉上了眼睛，掩飾忽然涌到眼底的淚意。剛剛那一番話，三分認真——傳達著原主其實想要親人關(guān)心的心情，七分卻只是為了圓過這件事的做戲。但是現(xiàn)在……

    寬厚溫暖，有一點粗糙的手掌覆在頭上，如猛虎嗅薔薇的小心翼翼，鐵血柔情……他忽然就覺得心仿佛被泡在溫熱的醋里，酸軟而又委屈。

    這種感覺……這種來自父親的感覺……何止是原主呢，他北衍，也幾乎沒有享受過??！他出生在培養(yǎng)皿里，是父親和爸爸的基因產(chǎn)物，但二十六年的人生里，那兩個原本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卻幾乎沒有和他見過幾面……邊陲的戰(zhàn)事、新的靈植研究……那些事情，占據(jù)著那兩個人所有的時間，他曾經(jīng)的期待在成長中漸漸落空之后，也學會了溫文爾雅地微笑然后泡在實驗室里，就好像……

    沒有在意過一樣。

    從在這個“北衍”身上蘇醒過來的一刻他就知道，父親和爸爸，必然有了新的孩子——因為嫡系沒有斷，也沒有轉(zhuǎn)移過，所以這個“北衍”，必然是他的弟弟或者meimei的后系。一直沒有仔細去想，但一旦有這個念頭就會覺得疼痛——

    在自己時候有了新的孩子的父親們，還會不會對那個曾經(jīng)是整個北家榮光的自己、沒有怎么和他們相處過的自己，有所懷念和傷感？還是，就像面對一個陌生親戚的死亡一樣只是禮節(jié)性的悲傷？

    這些被壓抑住的思緒，在男人寬大的手掌揉在頭發(fā)上的一剎那，忽然就再也壓抑不住了。他也只有二十六歲，剛剛成年的年紀，也一樣……在渴望著親人的關(guān)懷啊……

    “父、父親……”

    伸出手，抓住眼前的人的衣擺，努力壓制著眼底的眼淚——不行的，是成年人了，不能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樣哭，太丟人了……但是兩輩子，重生前后，死亡的悲傷，眼睜睜看著國家衰落的痛苦，對爺爺?shù)乃寄?，對父親和爸爸的一點掛念與埋怨……種種種種，忽然都涌上來。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不哭?！北孔镜氖种覆吝^他的眼睛和眼瞼，粗糙的繭子讓柔嫩的眼部皮膚有點疼痛，但那種疼痛也那么溫暖。明明依舊是冷厲的聲音，卻能聽得出手足無措，就好像是強大的巨龍，小心翼翼地用吻部試探地觸碰剛剛破殼的龍崽，“多大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不、不哭了?！?/br>
    北衍放肆地將臉埋進眼前的軍裝里。就這么一次……就這么一次……從今往后，我就是北家的二兒子，星歷兩千年代的北衍。

    作者有話要說：　　原主的個性，主要還是怪mama的溺愛吧。父親和哥哥也有責任，但是并不是真的不關(guān)心這個兒子/弟弟。原主自己不識好人心也是一方面，父親哥哥不會表達是另一方面。

    第7章

    北衍的情緒平息了一下之后，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濕潤的眼睛，退出了父親的懷抱：“咳……那個，我是說……其實書本上的知識，我都掌握得很好?！?/br>
    北律看起來不太相信，但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第一次這么好，他不想破壞。

    北衍明白他的疑慮，心里慶幸自己帶回了卷子。在手上的電子終端上按了一下，已經(jīng)自己回到北衍的房間去的小機器人立刻出現(xiàn)了，北衍按了一下指紋，小機器人的肚子打開，露出儲物箱。北衍抽出自己最近的幾張卷子，鮮紅的A ＋赫然在上——宇宙的評價體系基本都是從F到3S，除了教育體系，只有E到A，據(jù)說是為了減小區(qū)劃減少學生們之間的距離感——雖然北衍無法理解還是評級只是少了幾級能在哪里減少距離感?？傊?，A就是優(yōu)秀，而A 加無疑是表示，老師對這份卷子非常滿意，滿意到愿意給到滿分以上。

    北律動了動嘴唇，聲音生硬但其實只是不擅長說這種話：“很不錯，繼續(xù)保持?！?/br>
    北衍看著父親和哥哥笑了笑。這對父子真是相像，一樣的不善言辭外表剛硬，但其實，都是關(guān)注著家人的。盡管這種關(guān)注大概在對軍部和國家的關(guān)注之下。

    “如果是這樣?！北狈蹇粗菐讉€鮮紅的“A  ”沉吟了一下，“那個木宇害了你。但既然你母親沒有告訴我，就是沒有證據(jù)？”

    “是的?！辈蝗灰约臼|輕的個性肯定早就向北峰告狀對害她兒子的人開展報復了，“所以我也不希望父親和哥哥做什么，免得被人當做惡意報復、仗勢欺人?！?/br>
    北峰皺了皺眉：“你要放過他？”

    “當然不是?！北毖苄α诵Γ拔視约簛?，保證不鬧出大亂子，就把他留給我親自報仇好不好？”見北家父子猶豫了一陣緩緩點頭，北衍才繼續(xù)道：“我要跟父親和哥哥說的不是怎么對付木宇，而是別的事情……父親和哥哥還記得，精神力誘導劑最初是為何被研發(fā)出來的嗎？”

    “為了刺激精神力突破潛質(zhì)?！被卮鸬氖潜甭伞?/br>
    “沒錯?！北毖苄Φ糜行┥衩?，“木宇想害我，但某種程度上讓我因禍得福了?！?/br>
    對面的兩個男人眼底都閃過一絲微光，饒是一貫堅如磐石，也不可避免地有些激動：“你的意思是……”

    “嗯，我感受到了精神力的突破。但不太確定具體的情況，所以想要做一下測試?！?/br>
    “跟我來?！北狈逯苯诱玖似饋恚瑤е鴥蓚€兒子走向地下的訓練廳，里面有一臺素質(zhì)測試儀。

    “去吧?！备赣H開啟了素質(zhì)檢測儀，示意北衍躺進去。北衍脫掉鞋子躺進素質(zhì)檢測儀，看著上方的蓋子合上，紅色的光線在儀器內(nèi)一圈圈掃描他的身體。

    “嘀——測試者數(shù)據(jù)如下：精神力B（潛質(zhì)SSS），體質(zhì)E（潛質(zhì)E），感知S（潛質(zhì)SS）?！?/br>
    北峰和北律雙雙震驚了，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表情——雖然相信北衍的感覺不會出錯，但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是SSS潛質(zhì)的精神力??！

    SSS級！

    這是什么概念？！

    整個帝國，精神力潛質(zhì)有SSS的，只有兩位，一個是帝國的三王子、帝國唯一的3S戰(zhàn)士蕭柏，另一個是已經(jīng)年屆160歲的2S靈植師許千秋許老先生——而且許老先生的感知是S，但北衍……北衍他的潛質(zhì)也達到了SS??！

    這個數(shù)據(jù)意味著……意味著北衍有資格成為3S靈植師！雖然體質(zhì)的限制會使他不能長時間進行藥物萃取和調(diào)制，但哪怕是體質(zhì)廢得做十分鐘藥物就得歇十天呢，只要那是3S藥物，他就是全帝國的珍寶！

    北家父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北衍已經(jīng)打開儀器鉆了出來。他當然也聽到了檢測結(jié)果，也有些驚喜——3S的精神力潛質(zhì)在預料之內(nèi)，是他靈魂帶過來的水平，只需要時間回復而已。但沒想到的是，連他上輩子的感知資質(zhì)，也被帶到了這具身體上?！鹊?，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上輩子的實驗方向中有一個問題？他一直以為精神力和靈魂綁定，而體質(zhì)和感知和身體關(guān)聯(lián)，但如果靈魂的改變可以將感知也轉(zhuǎn)化的話……

    北衍的眼睛一瞬間亮得驚人——他知道上輩子那個實驗失敗的關(guān)鍵點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