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真是太榮幸了。”丹尼始終掛著笑容：“我想你一定更想見我的搭檔鄧肯，比起我，他似乎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些更深的痕跡?！?/br>
    “你們認(rèn)識？”小獅子聽得云里霧里，滿臉不解，但知覺告訴他氣氛不對：“這是這么回事，是我太遲鈍了嗎？”

    “難得一見的美人，我也想套套近乎，你不會吃醋了吧，我發(fā)誓再也不張揚(yáng)了?！毙闹杏袗鄣娜耍娴臅淖兒芏?，多到連當(dāng)事人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地步。所以當(dāng)小獅子發(fā)出疑問時，方嚴(yán)本能地卸下一身戾氣，一瞬間恢復(fù)了體貼的完美伴侶形象。

    他溫柔地笑，甚至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看得迪恩一愣一愣的，不可思議地說：“我賭一車95年的拉圖，他這摸樣要是被元冕看見了，百分之百要被打斷全身的骨頭?！?/br>
    這句話，自然是用中文。

    尤利西斯撐著下巴，漫不經(jīng)心地接話：“我看未必，即使是修羅也有下不去手的人。”

    “他的仁慈不會用在我身上。”方嚴(yán)冷漠地糾正這個錯誤。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和沐不一樣。這個孩子總以為自己就世界的中心，太驕傲，注定要慘敗。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真讓人感到愉快?！钡隙骱鋈淮笮?，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過去，還是牽連到未來的勝利，總之他滿臉得意，連尤利西斯也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

    這段中文對話太長了，讓小獅子很不耐煩，他反復(fù)詢問方嚴(yán)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不講英語，是不是有事瞞著他：“拜托，我覺得我像個傻瓜一樣，看功夫片還有字幕呢，你們能不能讓我也參與其中？”

    “你確定要選這個長大不大的愣頭青？他似乎配不上你?！钡隙魑⑿χ纯藙诘?，依然說著流利的中文。

    “迪恩先生認(rèn)為你很可愛，決定給你一個驚喜。歡呼吧，他要給你買一輛烏尼莫克，隨便改裝成什么樣都可以，錢不是問題?！狈絿?yán)性格詭詐，抓住機(jī)會就會下狠手，所以平時的冷漠冰山也好，溫潤儒雅也罷，全都是裝出來的，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一句話又幫迪恩花掉好幾百萬車錢和成倍改裝費(fèi)。果然不是自己的錢，用起來不心疼。

    “這是真的嗎？”小獅子雀躍無比，甚至忘記自己還和方嚴(yán)靠在一起，砰地跳起來：“先生，你真是個好人?！?/br>
    “這好人當(dāng)起來可真貴。”丹尼插了句嘴，站起來，走到房間角落里獨自玩電腦的黑發(fā)青年旁邊，拍著他的肩膀說：“K，技術(shù)宅加超高智商天才。性格有點內(nèi)向，但是精通各種機(jī)械的改裝和修理，會擔(dān)任車隊技師一職。我們合作了好幾年，他是非?？煽康幕锇?，也是強(qiáng)有力的后盾。K還有幾位助手，分別是機(jī)械師、性能測試員、電子工程設(shè)計和空氣動力工程師，凡是有關(guān)新車的改裝和測試都?xì)w他們管。不過這幾位今天不在，以后會慢慢介紹你認(rèn)識，保證讓你驚喜連連?！?/br>
    “丹尼，別用你的公鴨嗓說話了，會嚇壞我們的小朋友?！盞的目光一直專注在筆記本電腦上，只是短暫地抬頭，露出一張頹廢又疲憊的臉打了個招呼。

    “他沉迷游戲，別介意，網(wǎng)絡(luò)成癮依賴癥的一種表現(xiàn)，走到哪都離不開電腦?！钡つ釠]什么反應(yīng)，倒是坐在克勞德左手邊一直沒有開口的男人說話了。

    這個有著好聽聲音的男人是亞洲人，三十歲左右，長相斯文。用金邊眼鏡配昂貴的正裝，怎么看都是個出入高級寫字樓的白領(lǐng)，和車隊這種又臟又累的粗獷行業(yè)不沾邊：“本多勝一，日本人，是你們的隊醫(yī)，有任何生理或者心理問題都可以來找我?！?/br>
    “阿爾，負(fù)責(zé)財務(wù)管理和計調(diào)?！北径嗯赃叺哪行哉露鷻C(jī)，開始剪短的自我介紹：“喜歡搖滾，愛好是泡妞，最討厭懶惰的人，我是個會享受的工作狂?！?/br>
    小獅子雖然喜歡拉力賽，卻對車隊內(nèi)的管理一無所知，所以很多名詞都是第一次聽說，所以忍不住發(fā)問：“計調(diào)是什么？”

    “簡單來說，就是安排各位的飲食起居，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地參加比賽。在報名之前就開始聯(lián)絡(luò)酒店、規(guī)劃行程、讓選手吃好喝好睡好娛樂好，再把那些好幾頓重的大家伙運(yùn)到比賽地去。”絮絮叨叨的阿爾其實很帥，五官深邃，是能上時尚雜志的帥哥。但夸張的眼妝和自虐一樣的唇環(huán)讓俊美大打折扣，不知是不是迷戀朋克的關(guān)系，他手上還有槍與玫瑰的紋身：“沒有我，你們哪也去不了?！?/br>
    “當(dāng)然，你很重要?！笨藙诘掳l(fā)出感嘆，這些多瑣碎的事，沒有一個人系統(tǒng)地管理和安排，一定會亂套。

    “安娜也很重要，安娜是車隊的吉祥物，沒有我你們根本就不可能取得勝利?！毙∨⒑芑顫?，蹦蹦跳跳地跑到克勞德面前行了個屈膝禮，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也許是很久沒有接觸到這樣天真的孩子，連對人一向冷淡的方嚴(yán)也笑著親吻了她的手背，適當(dāng)?shù)乜洫劻藥拙洌骸熬烤故鞘裁礃觾?yōu)秀的母親才會孕育出這樣美麗的寶貝，一定是風(fēng)華絕代的美人，我說得對嗎？”

    “完美的社交辭令，馬屁拍得真好，不過我不吃這一套?！卑材劝褐^，繞著方嚴(yán)轉(zhuǎn)了一圈：“比起好聽的奉承，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學(xué)學(xué)怎么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因為只有真誠才能交到真心的朋友。還有，我不喜歡你看我父親的眼神，充滿猜忌和不信任。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這世界上除了算計和見不得光的交易，還有很多善意的幫助。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始終認(rèn)為，這場賠本買賣吃虧的人可是我們，因為幫助你得不到一毛錢好處，還會得罪你身后的大人物。利害關(guān)系你可以自己想想，該防誰，該信誰，心里得有個譜。最后送你一句話，人的心里存著善，才不會生出惡！”

    小女孩的中文說得很好，字正腔圓，邏輯清晰。

    她說這段話時，一直帶著天使一樣的微笑，但每個詞語都像一把利刃，重重地刺進(jìn)方嚴(yán)心里。超出年齡的對白讓方嚴(yán)覺得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而是一位年近半百的智者。

    “安娜，你太無禮了。”尤利西斯發(fā)出呵斥，讓小女孩委屈地撅起嘴。

    “沒關(guān)系，她很可愛，也很直率?！狈絿?yán)尷尬地笑，被一個小女孩看穿，讓他多少有些窘迫，還有點不安。

    氣氛變得尷尬，還好迪恩是個什么都能聊的人，又找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居然談得熱火朝天。小獅子似乎很喜歡他，而且又有崇拜的偶像在身邊，一整晚都很亢奮。但方嚴(yán)就不同了，他一直在冒冷汗，渾身不自在，有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全身，最后沖上后腦，止不住地打顫。

    為什么安娜會對他說那句話，為什么？

    心中有善，才不會生出惡！

    這句話，是他離開家的那天，母親握住他的手，哭著對他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先去睡覺了，工作累死了，累死了，死了，了……

    ☆、第31章 迷霧

    “熬夜不利于身體健康,好孩子應(yīng)該上床睡覺了。如果你不想變成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應(yīng)該合理膳食，保證充足的睡眠,并且乖乖聽話?！北径嗖焕⑹轻t(yī)生,三句話不離本行,不到十點,就催促安娜回房休息。

    “我倒希望快點長大，可以早一點成為本多夫人,避免某位步入中年的怪叔叔在婚禮上顯得老態(tài)龍鐘，被人諷刺老牛吃嫩草?！卑材纫稽c也不客氣,傲氣地抬起下巴,非常毒蛇地諷刺她的未婚夫：“雖然我也希望能在你衰老之前長大成人，不過以我們的年齡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br>
    她輕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吻了一下尤利西斯，但眼睛在偷看方嚴(yán)：“爸爸，晚安；嚴(yán)哥哥，晚安?！?/br>
    “為什么她對你說晚安卻完全不理我，真不公平！”仰慕已久的偶像的女兒，小獅子當(dāng)然想討好一下。但安娜對他毫無興趣，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牽著本多的手就上樓了。

    “相差18歲，似乎是太多了，但他們很配，不是嗎？雖然是孩子的母親一意孤行的決定，但我認(rèn)為很棒?！笨粗顚檺鄣男∨畠汉蜏?zhǔn)女婿有說有笑地上樓，尤利西斯面帶笑容地補(bǔ)充：“安娜從小就離不開本多，這個男人細(xì)心又溫柔，是個體貼的紳士，也會是一個好丈夫?！?/br>
    “她還是個孩子，現(xiàn)在就定下來會不會太早？”克勞德皺了一下眉頭，不是他要多管閑事，而是安娜的年紀(jì)實在太小了一些。

    雖然她已經(jīng)發(fā)育得像個妙齡少女，但以其真實年紀(jì)來說，還是兒童：“我的意思是……她也許還沒有意識到什么是愛情，只是遵從父母的意愿，等她真正明白相愛是怎么一回事，或者到了叛逆期，可能會有很多麻煩。”

    似乎沒有料到這個小伙子在第一次見面就對他的家庭關(guān)系提出疑問，尤利西斯饒有興趣地看著克勞德：“你的擔(dān)憂很有道理，但她比你想的更成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是的，他們看上去簡直是天生一對?！狈絿?yán)插了一句，他的腦子還很混亂，不太理解尤利西斯這番解釋，只是敷衍地附和。

    說實話，安娜要嫁給誰，和他有什么相干？

    但他不能否認(rèn)，這個女孩的身影最終和他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在一起。她的一顰一笑都很像那個人，連說法的方式、語氣、手勢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開始想起一些模糊的過去，但不敢確定。

    十二歲，一個很微妙的年齡！

    “方嚴(yán)，你可以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但你最終會關(guān)注這件事，總有一天?！钡隙饕馕渡铋L的一句話似乎有特別的深意。

    方嚴(yán)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倒是小獅子熱絡(luò)地問了很多問題。他的熱情和愛人的冷漠成了鮮明對比，而屋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是用看好戲一樣的眼神盯著他們。除了一無所知的克勞德，每個人都似笑非笑，話中有話。最終，古怪的氣氛讓方嚴(yán)在沉默中爆發(fā)了，他靠在椅子上，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偽裝，撕開和善的上班族面具后，開始露出本來面目。

    他用一種毒辣得像刀子一樣的目光注視丹尼，充滿挑釁，或者說殺意。但這種帶著某種目的的注視并沒有讓對方不悅，他毫無顧慮地回望過來，甚至十分魅惑地笑了一下，拋了一個飛吻。

    “我知道嚴(yán)嚴(yán)很迷人，但你也不能隨便勾引他，要知道，中國人一向很含蓄，更喜歡欲拒還迎，而不是火辣辣的示愛。而且方先生正在熱戀中，十分甜蜜，眼里根本看不到別人?！币姺絿?yán)黑著臉，小獅子誤以為像他這種保守性格的人會害怕太過熱情的女性，所以才用玩笑話緩解尷尬。

    丹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猛拍著桌子：“金毛小狗的確很勇猛，毛還沒長齊就開始護(hù)主了。”

    “金毛……小狗……”克勞德嘴角抽搐，臉色不太好看，但礙于這個嘴巴兇狠的家伙是他的新伙伴，只能乖乖閉嘴，不再反駁。他頹然地靠在椅背上，把身子陷進(jìn)軟弱的座椅里，狠狠拉扯帽子，蓋住還沒長出頭發(fā)的腦袋，看得出他很那個在乎禿掉的那一塊頭皮。

    方嚴(yán)先看了小獅子一眼，心痛他有些受傷的表情，冷冷地說：“我以為變性手術(shù)失敗的人妖——沒有資格嘲笑因為腦部受傷而掉頭發(fā)的后輩。”

    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人妖，充滿奚落的口吻讓丹尼的笑容有點僵硬，而小獅子更是滿頭冷汗地在暗中掐了他一把。

    其實方嚴(yán)早就注意到，尤利西斯介紹丹尼時用的詞語很特別。他沒有像稱呼安娜那樣用我的小公主或者是寶貝女兒，而是說，這是我的孩子丹尼。

    孩子，避開了性別。

    在他開口說話后，方嚴(yán)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這個有著美麗外表的女人并不是真的女性！

    “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我跟你沒什么深仇大恨，過去的發(fā)生矛盾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各為其主而已。但現(xiàn)在我為你辦事，所以信任是必須的。如果你老露出想把我碎尸萬段的表情，我就退出，帶著我的團(tuán)隊一起?！钡つ岜砬椴粣?，收起了笑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威脅：“聽著，沒有我們，你將寸步難行。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放下心中的疑惑，學(xué)會相信別人，明白什么是團(tuán)隊協(xié)作?！?/br>
    “你在命令我？”方嚴(yán)冷眼相對，并不在乎他的危言聳聽。

    而對方卻有十足的把握，他俯□，把嘴湊到方嚴(yán)耳邊：“如果沒有我們的妥協(xié)作為交換，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抓回總部處置了。沒有完成任務(wù)還私自泡美男，做了這么多多余的事，你覺得玉面修羅會這么輕易放過你？不，我真不喜歡你的眼神，你假裝自己無所畏懼，實際上恐懼無時無刻停留在你心里，源頭就是你的父親。”

    “是嗎。”面對居高臨下的丹尼，方嚴(yán)不置可否。

    “請說英文，我一句也聽不懂?！本退悴恢獌?nèi)容，克勞德也察覺到一些細(xì)微的不同。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對峙的兩人，很不喜歡被瞞在鼓里的感覺。

    “我只是在向這位先生展示我的女性魅力，我想人妖這個詞對我來說是個極大的侮辱?！钡つ崽鹣掳停靡环N十分誘惑的眼神上下掃視克勞德：“怎么樣，你也覺得我是人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