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津郎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跟到了廁所門口，臉瞬間爆紅：“對不起，對不起，我現(xiàn)在就去?！?/br>
    哲也有些不太忍心，安慰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不用道歉?！?/br>
    美津郎抬頭看向哲也，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滿是他的身影，愛慕之情溢于言表，哲也這下更尷尬了。

    “前輩一定覺得我很笨對不對？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泵澜蚶煞路鹪卩哉Z：“只有像前輩這么溫柔的人才會對我這么耐心，我真是太沒用了?！?/br>
    眼前的后輩支支吾吾，開始有傾吐心事的傾向，哲也暗道糟糕。

    果然下一刻，美津郎就一臉期待的看著他說：“我……我可以下班后請前輩吃飯嗎？”

    這也不想直接說‘我有喜歡的人’這種直白傷人的話，可是給他希望似乎更不合適。

    “今天下班后我還有事情要忙，所以……”哲也拒絕道。

    美津郎的臉頰已經(jīng)熱得發(fā)燙，可是此時卻忽然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就在昨天，他從八卦的護士那里聽來了一個消息。

    ‘辰田醫(yī)生其實喜歡男人哦?！?/br>
    ‘騙人！怎么會！是有帥又英俊的辰田醫(yī)生？’

    ‘騙你干什么，聽說是辰田醫(yī)生曾經(jīng)的前輩呢，可是據(jù)說那位前輩出車禍死了，辰田醫(yī)生到現(xiàn)在都還單身……’

    美津郎握緊拳頭，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般，聲音嘶啞著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前輩我什么不肯往前看呢？我只是想請前輩給我一個機會而已，如果前輩討厭我，那么我……”

    哲也忽然笑了，他抬起手來拍了拍美津郎的肩膀：“事情并沒有過去，我和我的男朋友還沒有分手?！?/br>
    美津郎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大腦好像了血一樣手腳冰冷，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轉(zhuǎn)身就跑了。

    哲也懊惱的拍了拍額頭，自己剛才說的話好像太重了，怎么不能委婉一點呢。轉(zhuǎn)身想走進廁所，迎面卻看到了山里久保醫(yī)生，這下好了，他真想挖個坑跳進去。

    “咳咳，辰田君還真是受歡迎啊，不過下次表白的時候，請不要堵在廁所門口?！本帽ａt(yī)生無奈的說。

    哲也笑得面臉抽筋……

    ……

    這兩年，哲也經(jīng)常會跟山里久保湊在一起喝兩杯。

    久保的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再有幾年就可以退休，他對哲也不肯接受山里醫(yī)院院長一職覺得不可思議。

    “荻野院長是很器重你的吧，希望你能繼承新廣醫(yī)療，你這樣一直回絕好嗎？”久保搖晃著手里的玻璃杯，棕紅色酒中摻雜著幾顆晶瑩的冰塊。

    哲也坐在吧臺椅上，昏暗曖昧的燈光，他的神情略顯疲憊。

    “荻野董事長一直在催我生個孩子，不管是結(jié)婚還是人工受孕，我覺得壓力好大，所以怎么敢隨便接受呢。”

    “那個老頭不是省油的燈啊。”久保說：“你為什么不干脆結(jié)婚算了呢，你的養(yǎng)父母也希望你能像一般人一樣結(jié)婚生子吧，據(jù)我所知這兩年追求你的女人不少吧。”

    哲也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酒杯，反駁說：“您說什么呢，明明知道我在堅持什么，還說這種話。”

    久保卻說：“可是你也已經(jīng)等待三年了，那個孩子說不定已經(jīng)在國外成家立業(yè)了，也有可能已經(jīng)放棄了你，即使如此你也要繼續(xù)等嗎？如果你只是不想和女人結(jié)婚，今天我看到那個向你表白的孩子，不如試著跟他來往看看?！?/br>
    “相隔兩地總會讓人不安，況且我們還沒有任何約定，甚至連基本的聯(lián)絡也沒有。”哲也看著酒吧中晃動的人影說：“在所有的人眼中，這樣無望等待的感情都是很脆弱的吧，經(jīng)不起任何考驗?！?/br>
    久?？粗芤?，輕柔的音樂聲中，年輕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哲也說：“可是我知道，明一她在等我，在我等待他的時候，他也在等我。只要繼續(xù)等下去，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我一直這樣堅信著?！?/br>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人心是最不可預測的?！本帽Ｕf：“連有婚姻約束的男女間都難說，更何況是你們?！?/br>
    哲也想起明一拋棄一切追去美國的事，那時候明一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愛他，只因為不想分開，就義無返顧的做出了決定。一個原本對他那么不舍得人，究竟是什么讓明一這樣決絕的走了，一走就是三年，一點聯(lián)系都沒有。

    “因為他愛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能深切的感受到。對我而言，這是很珍貴的東西，這份珍貴值得我等待?！?/br>
    老人沉默不語，這時酒吧里換了一首輕音樂，酒吧的歌手隨著音樂輕吟淺唱，語調(diào)憂傷，酒杯里的酒見底了，只留下幾塊還未融化的冰，碰撞著玻璃杯‘吭硁’作響。

    “你知道……”老人忽然開口，語氣猶豫：“我們醫(yī)院一直與埼玉那邊的地方診所有業(yè)務往來，經(jīng)常會派駐醫(yī)生過去幫忙獨居老人體檢，最近聽說那邊人手不夠，要求派駐內(nèi)科醫(yī)生過去幫忙……你……咳，已經(jīng)很晚了，我喝的有些多，先走了?！?/br>
    老人把酒杯放在吧臺上，轉(zhuǎn)身整理了下西裝，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六章

    楓樹樹干上纏繞的紫藤蘿又開花了。

    一串又一串，在明媚的陽光中綻放著生命，火熱又強烈。

    在遠離都市的小鎮(zhèn)子上，粗壯的楓樹隨處可見。可是這棵楓樹不僅粗壯而且非常古老，在診所后狹窄的過道處，那蒼老的贛，龜裂的樹皮，風干的苔蘚，以及比明一肩膀還粗壯的樹干……

    紫藤蘿壓在一根樹枝上，也許是負荷太重了，樹梢下垂著，紫藤蘿的花落在明一的頭頂上，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

    明一伸出手想去碰觸離自己最近的那串花束，一只白色的蝴蝶輕飄飄落在了明一抬起的手上。白色的蝴蝶微微煽動翅膀，遮擋了手掌上殘缺丑陋的傷痕。

    明一的眼神發(fā)直，不知道是在看蝴蝶還是在看自己的手。

    記得剛來這里的時候，診所的一個護工說：

    “我們這里的這棵老楓樹很有名，已經(jīng)好幾百年了，甚至有很多客人慕名而來。不僅是因為這顆樹長得很威武，還因為枝干的形狀很好看，而且連高處都長滿了青苔，越發(fā)現(xiàn)的滄桑沉重……”

    植物界和人類總是差距甚遠，植物身上扭曲的樹瘤會變做值得欣賞的美景，而人身上的缺憾，則像纏繞在樹干上的枝蔓，憑借高大的樹木隱藏自己柔弱的本質(zhì)。越不顯眼越好，越被隱藏越好，否則卑鄙的一面顯露出來就會惹人討厭。

    白蝴蝶發(fā)現(xiàn)了紫藤蘿的香味，它展開翅膀，離開了明一的手背，翩翩飄舞，在陽光下流下一個小小的影子……

    “小林醫(yī)生?！庇腥撕八?，是診所的護士。

    “今天的派駐醫(yī)生來了，需要您幫忙安排工作時間表?！弊o士說。

    明一不太高興的說：“我還以為他們不來了呢，為獨居老人檢查身體可是義務，那些家伙退三堵四，居然拖延到現(xiàn)在才來?！?/br>
    “呵呵，大城市的人都很忙碌吧。”護士笑著說：“聽說是從東京那邊到大醫(yī)院過來的志愿者?！?/br>
    “東京……”明一腳下一頓，問道：“是哪一所醫(yī)院的志愿者？”

    “嗯……好像是叫做山里紀念醫(yī)院吧。”何護士說：“來的那幾位醫(yī)生都很帥哦，我們診所的小護士都很興奮呢?！?/br>
    明一直勾勾的望著地面，臉上若有若無的映上了楓樹的樹蔭，一種不可名狀的哀愁剎那襲上心頭。

    “都來了些什么人呢……”明一的聲音不可以知道有些顫抖。

    “我哪里知道呀，都是些年輕的醫(yī)生。”護士邊走邊說，忽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小林醫(yī)生不見了，回頭一看，他還僵在原地，開口詢問：“小林醫(yī)生，您不過來嗎？”

    “……我……時間表在我辦公室的桌子上，你直接去拿就可以了，我不太舒服，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泵x把辦公室的鑰匙遞給護士。

    護士接過鑰匙，擔憂的問：“您還好嗎？要不要找別的醫(yī)生看看？”

    “不用了，不要緊?！?nbsp;明一轉(zhuǎn)身向診所外走去。

    明一沒有走出去太遠，事實上他感覺身上的力氣都快被抽干了。找了一個空曠的小巷子走進去，靠坐在墻角。

    腦子里想起許多事情，特別是三年前……

    “……我希望哲也能像一般人那樣結(jié)婚生子……”

    “……我要把新廣醫(yī)療交給哲也繼承，找個女人結(jié)婚對他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