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那你有嗎？”

    余莎沉默了一下。

    程岫心里呵呵地笑。他之前就奇怪，以余先生躁狂、自大的個性能夠容忍副官扣住小辮子和老五，必然隱藏著陰謀，事實(shí)證明，陰謀的確有，就是聯(lián)合起來對付幕后黑手?！澳愦蛩愀某瘬Q代、取而代之？”

    通訊器打斷了談話，余莎低頭接通，聽到對方焦急地說：“我們被包圍了！系長是他們的人！星艦被啟動最高指令的應(yīng)急系統(tǒng)，內(nèi)部通道全部被封鎖。解鎖指令需要一段時間，我暫時下不去！”

    余莎說：“穩(wěn)住，應(yīng)急系統(tǒng)一旦開啟，星艦內(nèi)部被隔離，你們下不來，他們也出不去，誰也不討好。聯(lián)系肖長云對付系長，你和付晨曦一邊解鎖，一邊把內(nèi)部清理干凈。”

    她指揮若定，顯見是有預(yù)謀的叛變，危急時刻救下他，又幫助副官保下老五和小辮子，可見有意討好政府。所以，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對他們總不算太壞。程岫默默地盤算著。

    “你們之前幫了付晨曦很大的忙，他能夠拿下DH33星，你們功不可沒。”

    “這是正話還是反話？”

    余莎說：“但這次我要求你們袖手旁觀，什么也別做?！?/br>
    程岫說：“很多人對我提過要求，被滿足的不多?！焙髞硭麄儗W(xué)會了什么叫請求和懇求。

    余莎說：“你們還年輕，戰(zhàn)場對你們來說，還太早?！?/br>
    “之前在DH33星，你下令向我們攻擊的時候可不是這么想的?！?/br>
    ……

    氣氛僵持住了，過了回來，余莎才緩緩開口：

    “我看過曹啟智的演講，”她提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利利黨致力于推動改革，想要提高移民星的地位，這是上臺的一種手段還是嘩眾取寵的噱頭？”

    程岫說：“移民星的居民沒有投票的權(quán)利。如果我們把它當(dāng)做上臺的一種手段，只能說，我們的腦袋實(shí)在不怎么好?！?/br>
    余莎說：“我也是移民星的人?！?/br>
    程岫說：“……這里沒有入會申請表格，等我們出去以后再說。”

    “不能投票對移民星居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活下去才是人生的主題，執(zhí)政者是誰，都不會改變移民星的政策，又有什么區(qū)別。我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因?yàn)槭懿涣素毟F和毫無希望的未來，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跑去買了個當(dāng)星盜的名額，最后被同樣搶名額的人殺死了。母親每天工作二十個小時打零工養(yǎng)我，攢錢送我上學(xué)。我上了當(dāng)?shù)氐木?，畢業(yè)之后，因?yàn)樵诋?dāng)年沒有關(guān)系，無法就業(yè)，跑了很多地方，才進(jìn)了一個所謂的警隊(duì)精英培訓(xùn)營。后來才知道，這就是一支敢死隊(duì)，不斷地派臥底到各個地方，死活不論，能成功最好，不成功也無所謂。除非拿到成績，不然根本沒人關(guān)心你的死活……”

    程岫越聽越不對勁：“你不是要告訴我，你是個臥底吧？”

    余莎舒了口氣：“快二十年了?！?/br>
    “……”程岫無語，“那位先生是臥底收集癖嗎？除了他自己，誰都是臥底?！?/br>
    余莎說：“付晨曦是我策反的，他野心大，我說送給他DH33星，他就配合了?！?/br>
    程岫道：“那時候你們是演戲？”

    余莎說：“原本想策反霸王五人組，可惜他們對九千獅忠心耿耿，我試探了一下就放棄了。付晨曦手里只有一個競技場，他敢叛變，也是因?yàn)槲掖箝_方便之門的關(guān)系。不然，怎么會那么巧，他們關(guān)系最僵的時候，霸王五人組被我給調(diào)走了？我給的理由是引蛇出洞，但是，私底下已經(jīng)鋪好了路，讓付晨曦順利上位?！?/br>
    程岫順著他的思路走：“那你對付銅鈴眼也是故意的？”

    “霸王五人組除了老二老五之外，其他人感情都很好，我動了一個，剩下的就會生出異心，再挑撥幾下，人就被趕走了。不能為我所用，留下來也是礙手礙腳?！?/br>
    程岫說：“老五和小辮子也是被你策反的？”

    余莎說：“這些年，我陸陸續(xù)續(xù)地傳了不少消息回去，老五是來接應(yīng)的人，老二是他策反的?！?/br>
    “你和副官……蔣向峰的人和蔣，咳，宋昱什么時候搭上的？”

    余莎說：“他們通過警局找到了老五，老五聯(lián)系了我，我們才設(shè)定了這次的行動?！?/br>
    “這次行動到底是什么？”程岫問。

    余莎看了他一眼：“你多大？”

    “比你想象的大得多?！?/br>
    余莎說：“我不管你和曹琋為什么來這里，湊熱鬧也好，冒險也好，只要不礙事，我都無所謂。該解釋的我已經(jīng)解釋清楚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知道這一戰(zhàn)對我來說有多么重要！只要贏了，我就能回家，擁有正式的合法的身份，可以投票，支持改革……包括支持利利黨。所以為你為我，出去之后，聽我的指揮?！?/br>
    所以那一大段的解釋只是為了讓他閉嘴？不得不說，還是挺有誠意的。雖然更可能是因?yàn)榇蠹叶缄P(guān)在這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說點(diǎn)閑話打發(fā)時間。

    程岫沒有回答她的話：“再說說那位先生吧？你怎么混進(jìn)來和他勾搭上的？”

    余莎看出他的敷衍，臉色一冷，不再說話。

    地板猛然搖晃了起來，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嘩啦啦地摔在了地上，房間的燈驟滅，只剩下紅色警報燈閃爍。

    第100章 幕燕（上）

    這種情況對程岫來說并不陌生, 多少次, 他都是在這樣的搖晃中, 看著敵人灰飛煙滅。

    余先生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地上，以為嚇傻了，趁機(jī)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戰(zhàn)斗會比你想象的更加殘酷，現(xiàn)在收手正是時候?！?/br>
    程岫說：“不管你是不是演戲，在DH33星打你的時候, 我可沒有演戲, 也沒有找替身演員，每一個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的人都是我親手造成的。殘酷是什么, 我一定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眼見勸說無效，余先生不再浪費(fèi)口水：“隨便你。但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要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彼酒饋? 朝門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腳尖踢起剛剛丟在地上的槍, 槍飛到對面的墻壁上又彈了回來，正好落入她的手中。她回身就朝程岫所在的位置連開三槍。

    但是，打了個空——

    剛剛坐在那里與她談笑風(fēng)聲的人不見了, 只剩下空蕩蕩的儀器臺在閃爍的報警燈下忽明忽暗。

    余先生雙手握著槍, 神情戒備。

    假宋昱曾經(jīng)說過，在他們的計劃中，如果有阻止成功的變數(shù)，就一定是曹琋和程岫。所以他建議，要不將他們閑置, 要不將他們處置。

    她之所以放出底牌，和程岫說了半天的廢話，就是想要放松對方的戒心。臥底警察總是讓人聯(lián)想到正義，加上她之前在先生的槍口下救下他，一定會讓他疏于防范，可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程岫壓根不走尋常路！想取得他的信任，放松戒備，比撕光先生所有的面具還難。

    她向前走了兩步，猛然拉開儀器臺旁邊的柜子，柜子里并排放著兩大瓶藥水，玻璃瓶身倒映出她黑漆漆的輪廓，凌亂的發(fā)絲像是在嘲諷她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