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末將可算把您盼來了?！?/br>
    齊志陽喜出望外，立刻起身，急急地繞出桌案，快步向前迎接昔日上峰，二話不說就要行單膝下跪參拜禮——

    “哎哎，站好站好！”桑嘉誠卻穩(wěn)穩(wěn)托住舊部，笑吟吟，佯怒道：“志陽啊，客氣什么呢？你如今是欽差，我受不得你的禮。”語畢，他先對著懸掛的尚方劍按規(guī)矩行了君臣禮。

    “您這是哪里的話？”齊志陽欣喜跟隨，恭謹(jǐn)垂首道：“承蒙將軍栽培多年、屢受提攜，末將若是忘恩負(fù)義，簡直該遭天打雷劈?！?/br>
    “哈哈，你這臭小子！案子查得如何？我們沒來晚吧？”桑嘉誠欣慰笑起來，重重拍了拍得意舊部的肩膀，滿心驕傲。

    “桑將軍實(shí)乃及時雨?！?/br>
    容佑棠適時接話，他緊隨其后走下堂，待對方略寒暄兩句后，才上前拱手道：“許久不見，將軍這一向可好？”

    “還湊合。我接到密信后，即刻上報，點(diǎn)了五百兵，星夜兼程趕來，就怕你們?nèi)耸植蛔阍愿^?！鄙＜握\右手搭著舊部的肩膀，左手又拍拍容佑棠、大力晃了晃，贊道：“容大人了不得??！一別大半年，可惜沒能賀你高中狀元?！?/br>
    容佑棠謙道：“僥幸承同年相讓而已，算不得什么。唉，我們幾個險些死于攔路匪寇刀下，還得您出馬相助?！?/br>
    “哦？”桑嘉誠震驚，忙關(guān)切問：“傷亡如何？土匪逮住了沒？”

    齊志陽答：“幸無傷亡，生擒了賊首，但混戰(zhàn)中逃了幾個山賊?！?/br>
    “她娘的！”桑嘉誠橫眉立目，爆碳一般的脾氣，當(dāng)場痛斥：“年初剛剿滅數(shù)千人，怎的又有土匪？此處地方官干什么吃的？連欽差都保護(hù)不好！”

    正要上前禮節(jié)性打招呼的季平等人登時尷尬至極，手足無措，臉色青紅交加，惹得圍觀百姓暗喜竊笑。

    容佑棠忍笑，吩咐姚勝：“快給桑將軍看座上茶?！?/br>
    “是！”姚勝絲毫不敢怠慢，轉(zhuǎn)身一溜小跑。

    “你們幾個留下，其余人在衙門前的空地原地休整待命?！鄙＜握\聲如洪鐘，雷厲風(fēng)行地做出安排，五百士兵整齊肅穆，秩序井然。

    接下來繼續(xù)審案，有大批將士把守，百姓們再不敢起哄謾罵，規(guī)規(guī)矩矩地旁觀欽差審問。

    退堂后，安頓好將士們，簡單吃了一頓接風(fēng)席，已是夜晚，兩名欽差旋即開始專心寫奏折。

    “桑將軍帶了五百人手，好極！”容佑棠心頭大石落地。

    “哼，如今我倒要看看，哪個不怕死的還敢阻撓咱們查案！”齊志陽咬牙切齒道。他捏著筆，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冥思苦想，半晌才寫一兩行，頗為費(fèi)勁。

    “昨夜季姑娘密告的同安街夏宅一事，我已讓小山請上一些關(guān)中的弟兄趕去調(diào)查，倘若確屬季平私藏贓物的外宅，理應(yīng)嚴(yán)加看守?！比萦犹奶崞穑笂^筆疾書。

    齊志陽將燭臺挪近些，半晌又挪遠(yuǎn)些，總不舒坦，皺眉苦思措辭，慢悠悠道：“貪官肯定得抄家，說不能抄出一大船金銀財寶?！?/br>
    話音剛落，安靜的書房內(nèi)忽然響起第三人的嗓音：

    “那豈不發(fā)大財了？抄家能否捎帶上我？”

    “誰？”猝不及防之下，齊志陽筆一扔，起身就拿刀。

    容佑棠忙安撫：“沒事，自己人?！彼ь^看一眼房梁，無奈道：“宋慎，下來?！?/br>
    橫梁距地面兩丈多高，宋慎縱身一躍，落地?zé)o聲，嬉皮笑臉走到書桌前，問：“齊將軍怎的轉(zhuǎn)臉就不認(rèn)人？”

    你個江湖怪人，擅闖府衙后院，還質(zhì)問我？

    齊志陽搖搖頭，復(fù)又落座，重新執(zhí)筆，解釋道：“并非齊某忘性大，只是昨天才認(rèn)識的，一時間沒記住你的聲音?！?/br>
    “不用道歉，甭見外！抄家時帶上我唄？”宋慎笑嘻嘻，手掌攏住容佑棠面前的燭光。

    暗沉沉看不清，容佑棠只得抬頭，說：“證據(jù)尚不足，朝廷命官的家財豈能說抄就抄？等我們把奏折送上去，陛下批閱后才有定論?！?/br>
    宋慎撇撇嘴，剛要開口，負(fù)責(zé)搜查夏宅的禁衛(wèi)李小山回來了，手上拎著一木匣，看見慶王手下愣了愣，但興致不減，欣喜稟告：“二位大人，夏小曼極有意思，她特痛快地招認(rèn)了，說是被季平軟禁脅迫作惡的！喏，這是她主動上交的毒藥，嚇人得很。”說著便打開木匣展示。

    宋慎探頭看了半晌，臉色突變，閃電般拿起一瓶細(xì)看。

    容佑棠見狀愣了愣，心念一動，脫口驚問：“你認(rèn)得它們？你認(rèn)識夏小曼？”

    第120章 凱旋

    話一出口，容佑棠驚覺齊志陽和禁衛(wèi)在場，自知失言，趕忙補(bǔ)救，他神色不改，毫無停頓地續(xù)了一句：“莫非夏小曼是江湖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她因?yàn)槟硞€不得已的理由隱退江湖了？”

    齊志陽搖頭失笑，他自視正派武將世家出身，對“邪門歪道”不以為然，打趣道：“容弟，你是江湖怪談話本聽多了吧？哪兒來的那么多飛檐走壁神通廣大的所謂人物！”

    “她確實(shí)剛經(jīng)歷了難產(chǎn)，元?dú)獯髠?，虛弱得很，躺著起不來。”禁衛(wèi)小山盡職盡責(zé)地稟明：“目前看不出有何能耐，只是一個衰弱的年輕婦人?！?/br>
    年輕婦人？宋慎撇撇嘴，面無表情，手捏白瓷小藥瓶，翻來覆去細(xì)看，手指撣了撣，淡漠問：“夏小曼是誰？”

    “看來她并非有名人物。”容佑棠定定神，擱筆起身，走到草上飛旁邊，換了種問法：“這是什么毒藥？”

    宋慎默然不語，后靠書桌，垂眸，掩去滴溜溜冒精光的狹長眼睛，高挺駝峰鼻下方唇緊抿。

    “唉，我們昨天遇見的攔路土匪使用了毒箭，據(jù)說無藥可解。有個倒霉蛋中箭，我親眼所見，人不到半刻鐘就毒發(fā)身亡了！”容佑棠唏噓地告知，低頭翻看滿滿一匣子的瓶瓶罐罐。

    宋慎嗤之以鼻，問：“據(jù)說無藥可解？誰說的？”

    “何爍?！?/br>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豈會無解？頂多救治不及喪命罷了?！彼紊鞯溃D了頓，他語調(diào)平平告知：“容大人，昨天的箭涂抹蛇毒，難在捕捉，而不在配制，你上黑市掏銀子，隨買隨有?！?/br>
    “原來如此?！比萦犹幕腥淮笪?，余光一暼，小心翼翼拿起個藍(lán)瓷葫蘆瓶，念道：“清凝露？這名字怪好聽的，不知做何使用。”

    宋慎劈手奪過，食指輕點(diǎn)，頗為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容佑棠漏念的一個“太”字。

    “哦，原來叫太清凝露啊?！比萦犹挠行擂蔚孛亲樱樣樈忉專骸白謨罕粨踝×??！毙睦飬s大叫：我就知道！你分明很熟悉眼前的毒藥。

    “少亂動，當(dāng)心誤開啟藥瓶被毒死?！彼紊鲊?yán)肅告誡，“啪”地合上木匣。

    “也是。可別沒被土匪毒死，反倒在檢查物證時丟了性命?！比萦犹膹纳迫缌?，鄭重叮囑：“小山，把它妥善收進(jìn)庫房待查，記得貼個條子寫清楚，切莫誤傷自己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