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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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嬋還道誰呢,竟是蕭遠(yuǎn),前世府中這些小少爺們,唯他對自己最友善,甚她被驅(qū)攆廢院涼鍋冷灶時,亦是他去廚房端了碗面給小眉。 想到這里心底酸又暖,他此時不過六七歲,卻比尋常這個年紀(jì)的孩童高,很壯實,陌生又警惕地瞪著她,不禁微笑,看來她(他)們要重新再認(rèn)識一遍了。 “遠(yuǎn)哥兒,你好呀!”她去拉他的衣袖。 蕭遠(yuǎn)側(cè)身躲過,有種不高興的神氣:“男女授受不親!小姐你動手動腳成何體統(tǒng)!” 林嬋朝石凳一邊挪了挪:“你來坐,我們一起賞日落。”見他站著不動,歪頭笑問:“你很怕我么?” “我怕你?我曉得你是誰!要嫁旻大哥的林小姐?!笔掃h(yuǎn)雄赳赳往她身畔一坐,天際的夕陽,不刺目,像一顆洇油的咸蛋黃,他撇嘴說:“有甚好看的。” “幾聲早蟬斜陽東,一片煙霞小院中,慵訴笑談天下事,明月已來照人歸?!绷謰入S口吟詩,感概道:“你可曉那些大才子為何最喜暮春殘夏晚來秋,愛賞荼蘼枯荷西飛雁,就如同這夕陽雖美,卻近黃昏易逝,好景不常在,深情終有時,在他們眼里,縱是落寞最動人。” 蕭遠(yuǎn)聽得她的話,眺望那顆咸蛋黃漸漸只余一漬油暈,哼哼道:“我討厭大才子,我喜歡拉弓射箭,以后要做馬上將軍?!?/br> 林嬋收回視線,隨口笑問:“瞧你眉毛都擰成花繩,怎么了!” 蕭遠(yuǎn)也不瞞她,如實道:“爹爹辰時出題命我制藝,可一整日過去,我還是不會,想著稍歇回去要被訓(xùn)誡就煩惱!” 林嬋又問:“甚么題,你說給我聽聽?” 蕭遠(yuǎn)道:“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源祟}后兩句制藝?!?/br> “這是出自《論語.憲問》?!绷謰嚷韵肓讼?,笑道:“我教你,你仔細(xì)聽著,一篇好的制藝、破題最關(guān)鍵,若是理解偏頗,后頭便會差之千里。這里應(yīng)以‘以仁決勇,知圣人之不尚勇也?!癁槠祁}。破題明確,繞其‘起講’,仁而無勇,不可謂之仁,勇而無仁......” 她洋灑灑地講了長段,看蕭遠(yuǎn)眨巴眼兒,記得前首忘后尾,又精簡成短句兒,蕭遠(yuǎn)眉開眼笑,雖只記住大概,但足以應(yīng)付爹爹。 “欺人亦是自欺,下次不可再犯?!?/br> 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蕭遠(yuǎn)唬了一跳,隨音望去,卻是小叔叔走近,頓時頭皮緊麻,連忙起身作揖,囁嚅道:“不敢再有下次?!?/br> 其實小叔叔待他挺和氣的,有時在父親的書房巧碰到,若是不忙,還會指點他的學(xué)業(yè)......蕭遠(yuǎn)心慌地想。 林嬋前世見九爺?shù)拇螖?shù)寥寥,且還多是背影,印象里他身材高大清梧,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敢多想,隨在蕭遠(yuǎn)側(cè)后,搭手見禮。 蕭云彰朝蕭遠(yuǎn)道:“天色漸黑,怎還在這里流連不去?”他的語氣尚溫和,可蕭遠(yuǎn)卻聽得如雷炸耳,連忙告辭,一溜煙地跑了。 林嬋垂頸而立,不敢抬頭,自顧瞟瞧他穿著黑面白底的官履,在心底丈量鞋型的長短,她想,他的腳還挺大的。 靜候半晌,也未等到他只言片語,但能感覺到他一直在打量她,目光且灼灼,從腳看到發(fā)頂,再從發(fā)頂看到腳,林嬋把腳往裙里縮了縮,頗不自在,抿抿唇先開口:“天色暗了,蕭大人好留,容我先走一步?!?/br> 蕭云彰語調(diào)溫和:“你暫停留稍頃,我有幾句話想問你?!?/br> 林嬋悄松口氣,不過幾句話而已,卻見他撩袍坐到石凳上,一口氣又提上來,不像只說幾句話的樣子。 蕭云彰抬眼恰與她驚詫的目光相碰,噙起嘴角:“你也可以坐下說話?!?/br> 林嬋搖頭,她認(rèn)真道:“蕭大人要問我甚么呢?” 夕陽輕覆著她,半邊臉頰似撲染了揉碎的金粉,襯得她兩瓣嘴唇格外紅潤。 蕭云彰問:“大夫人同你講了罷....” 他頓了頓:“我們的婚事?!?/br> 林嬋思忖他倒問得很直接呢,不由攥緊手里的帕子,小聲低道:“我還要仔細(xì)考慮幾日。” 蕭云彰頜首“嗯”了一聲:“婚姻大事,理當(dāng)如此。” 林嬋鼓起勇氣說:“蕭大人應(yīng)是知道的,我此次攜嫁妝至京入蕭府,原是一門心思為與蕭少爺婚約而來,如今陰差陽錯,被大夫人勸說嫁您為妻。不曉蕭大人是否甘愿娶我呢?” 蕭云彰微微笑道:“自古緣份天注定,我素來不違天意。” 林嬋聽他這話兒莫楞兩可,還是探不出心思,遂接著說:“我十二歲喪母,十叁歲父親續(xù)弦,繼母次年誕下子嗣,父親雖有奉祿,但家中過的并不寬裕,是以隨來的嫁妝十分單薄,且只我孤身一人,并未有娘家人陪隨,蕭大人位高權(quán)重,若是傳揚出去,恐是要遭人恥笑.......” “這不難!”蕭云彰打斷她的話:“我來補(bǔ)貼你的嫁妝,至于陪隨的夫人,更不用你來擔(dān)憂?!?/br> 林嬋怔了怔,怎么說著說著,倒像她決定要嫁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