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官既與那妖怪動了手，那還請趙城守先帶我?guī)熗饺ダ钐旃兖B(yǎng)傷之處打擾吧。”

    “這……”趙城守面皮抽搐，一滴熱汗順額角而下，但看悅真子陰沉臉色，也只能拱手點頭，“這是自然，這是自然?！?/br>
    盧玳與悅真子上了馬車，師徒二人并排而坐，一模的雙手交疊于小腹，一樣的閉目養(yǎng)神。若是旁人看見盧玳大號并著小號的這一對，大概還會覺得幾分有趣。趙城守卻全無那種心思，一路上的欲言又止。

    可直到隊伍進(jìn)了天官府邸，趙城守也沒再說一個字。

    李天官不過是這小小滔城的天官，他的府邸卻極盡奢華，貝闕珠宮，碧瓦朱甍，繡幕羅帳，紫煙金爐，又有美婢秀童穿梭其間，真是神仙所在。有管家打扮之人走了過來，卻還未說話，便定在了遠(yuǎn)處，只兩個眼珠子惶恐中骨碌碌亂轉(zhuǎn)。其他護(hù)衛(wèi)見事不對有上來攔阻的，頓時歩管家后塵做了雕塑，更多的遠(yuǎn)遠(yuǎn)遁開再不敢過來。

    悅真子腳步極快，趙城守連跑帶顛，竟不能跟上，越落越后。抬頭看時，卻見盧玳一個童兒輕松松與他那師父左拐右繞不見了蹤影。趙城守抹一把汗，手搭在護(hù)衛(wèi)身上，肚中雖憋屈，他卻是一字都不敢說的，只是慢慢朝該是李天官養(yǎng)傷的正房走去。

    “簡直混！賬！”悅真子自城外落地，坐馬車入城，又步行于天官府中，為示尊重——雖是凡俗官員，卻是一地父母，親民之人。可那趙城守遮遮擋擋之眼，已然讓悅真子失望透頂，如今正房將近，他便想著提前窺探一二。誰知竟然讓他見著李天官正在房內(nèi)與數(shù)名男女行那雙修采補之事，此事實在太過！尤其，若是他未曾事先探看，帶了盧玳進(jìn)去……

    “虎頭，你且去外邊集市中自己玩耍，為師稍后再去尋你?！睈傉孀釉谒澈笠煌疲R玳站立不穩(wěn)，一腳邁出，待他腳踏實地之時，已經(jīng)站在了集市中。

    看這集市的熱鬧，趙城守消息封鎖得夠嚴(yán)，尋常百姓竟然是絲毫未有所覺。

    盧玳站在原地發(fā)了會呆，有何可玩？

    “吼——吼吼吼——”一陣極難聽的慘叫自不遠(yuǎn)處傳來，盧玳索性便去看個究竟。原來是屠戶帶著兩個徒弟剛剛宰殺了一頭肥豬，冒著熱氣的豬血自豬脖子里淌出，落在一口木盆里。

    血……盧玳口有些干……

    第5章 第五章 歪徒弟

    盧玳原本以為自己不重口腹之欲，如今發(fā)現(xiàn)只是沒到時候。吃了五年的米糧水果，rou、身也換了，本質(zhì)還是偏愛血食。他儲物袋中自有師兄師姐備下的銀錢，若想買豬rou豬血不是問題，只這些東西穢氣太重，于修真有大害。盧玳雖然饞涎滿口，卻是不會吃的，看豬流盡了血，木盆被端走。盧玳又舔舔嘴唇，轉(zhuǎn)身要走。

    誰知沒幾步，有人在他身前一攔：“這位小哥，你可想吃rou？”

    衣衫不對，叫小哥，那不是師父，陌生人。又問他想不想吃rou？無論哪里拐子的伎倆都是差不多的。

    師父、師兄和師姐都說過殺惡揚善乃是修真者該行之義，況且也是師父讓他來玩的。見了躺在砧板上的血食吃不得，盧玳正略有不快，送上門來的玩具……不能放過！

    “想！”

    “我叫宋德，小哥稱呼我宋哥便可，隨我來吧！”宋德笑意更深，拉著盧玳就走。

    這宋德實則也是個名人，滔城所在朝廷禁止私人販奴，但販奴者若在官府登記在案，按章納稅，缺就算是官身了。宋德家中祖孫三代干的是人販子，他見盧玳模樣玉雪可愛，人面生，穿的衣裳也是平常，又才對著肥豬舔嘴唇。認(rèn)定了他初來乍到，家境不好，又無大人在旁，宋德怎能放過送上門來的肥羊？

    邊上自然有認(rèn)得宋德的，但多是視而不見，有猶豫的也被家人好友拉走。宋德一家既販官奴，又販私奴，黑白兩道通吃，能把這種營生干得風(fēng)生水起，哪里是他們這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宋德這就帶走了盧玳，盧玳一路上也乖巧，讓怎么走就怎么走，半點都不見猶豫。反而是宋德略有些懷疑盧玳是個傻子，但一看盧玳相貌，他也就不多想了。他們這一行最好賣的還是漂亮娃兒，眼力自然是有幾分的。見了娃兒年少的相貌，長大如何，心里就有底了。

    盧玳絕對是個俊俏胚子，只可惜畢竟是個男孩，終歸賣不出女孩的價碼。

    于是，盧玳自然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淖屗蔚聨Щ亓思议T。宋德的家門不大，畢竟官身歸官身，干的終歸是見不得人的下九流。

    也是巧了，剛從壁照后邊繞出來，就看見宋家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除了幾個家丁打手，宋德的親娘、老子，還有老婆、兒子都在。這群人卻不是來迎宋德的，而是宋德的寶貝兒子有了新花樣。

    就在這正原理，靠墻角擺著一排特制豬籠，不是用來關(guān)豬，而是用來關(guān)人的?；\子的大小，孩子被關(guān)進(jìn)去還能勉強蹲著，成年人就只能躺倒外加蜷縮著身子，腿都伸不直動也難動彈，且拉屎撒尿都在里邊，外加雨淋日曬，三五天大多數(shù)人也就老實了，依舊不老實的也還有其他法子。

    宋德的兒子宋尤也是八歲的年紀(jì)，長得又胖又壯，臉膛黑紅黑紅。宋德進(jìn)門時，這孩子正朝著一個籠子里撒尿，誰知籠子里的人理都不理他。宋尤不高興了，坐在地上蹬腿擺手嚎啕大哭。

    宋德連盧玳都顧不上了，立刻過去哄兒子，他老婆與親娘也是一般的動作。宋家老頭更是干脆，舉著拐棍朝著豬籠里的人抽打：“乖孫！你瞧，你瞧，這人叫了！”

    啃了一口奶奶遞來的蜜果子，宋尤不哭嚷了，興趣卻也從豬籠里的人身上轉(zhuǎn)開了。一指盧玳問：“你是誰？”

    “我是……來你家玩的……”盧玳手里多了個癟癟的藍(lán)布袋子，從里邊掏出了一枚銅錢來，宋家大人多少察覺出了一絲怪異，可還未等他們有何反應(yīng)，盧玳將銅錢扣在指尖，輕輕一彈！

    “啊——！”一個家丁捂著膝蓋倒了下去。

    宋德面色發(fā)白，方才他只見盧玳手指一動，人就倒了，連銅錢怎么過去的都沒看清。知道自己是錯把老虎當(dāng)做了肥羊：“小兄弟，我好心帶你來吃rou，你怎么進(jìn)來就喊打喊殺？”

    “好玩嗎？”盧玳卻不理他，只是看著宋家小子問。

    “好玩！好玩！唔！”宋尤高興的蹦跳兩下，卻被爺爺捂住了嘴巴，無論如何掙扎，往日疼愛的爺爺也不放手。

    “你們做了惡事，招惹到我，是你們報應(yīng)到了，該有一死。”盧玳語速更緩，這段話說得義正言辭，誰想到說這話的會是個老魔？

    又是兩枚銅錢，另兩個家丁壯漢逃脫不成，也捂著膝蓋倒在了地上。至于為何不要他們性命？盧玳有些懷念慘叫聲了。

    “我父子自知罪孽深重，還請這位高人饒我家孫兒一條活命！”宋家老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將頭磕得砰砰作響。

    其余三人也反應(yīng)了過來，同是跪倒痛哭哀求。

    宋尤被他爺爺放開，初時還有些不快，見家人涕淚橫流的叩頭不止，頓時便捧腹大笑了起來。

    “嘭！”宋尤胸口噴出一道血霧，仰面而倒，笑容凝固在他年幼卻又過胖的臉上，扭曲詭異。

    瞧著撲向幼子的宋家四人，盧玳總是無表情的小臉，漸漸笑得一臉舒心……

    悅真子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放幼徒去玩耍，卻玩出了近二十條人命！

    “你是？”

    “你師父。”

    “……”

    悅真子嘆了一聲，放出飛劍，在盧玳眼前一展，遂又收回。

    “師父?！?/br>
    悅真子嘆氣，認(rèn)飛劍不認(rèn)臉，徒弟這怪毛病也真是讓悅真子無言。不過如今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虎頭，你殺心太重?！?/br>
    “師父，除惡揚善不對？”

    “除惡揚善是對，但他們乃是凡人，修仙者不該與凡人為難，即便知道他們行差踏錯，也該讓他們自己解決?！睈傉孀右娝廊硕牙镉袀€與盧玳年紀(jì)相近的男孩，悔意更重，“況且……稚子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