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過去的一些事，大多數(shù)時候，她只能聽秋渝說。從兩三歲起，一直到小學(xué)。每當(dāng)講起這個，秋渝總是笑得很心虛。吵架，搶玩具，發(fā)脾氣……凡此種種。洛唯訝異地聽著，好像有些印象，又覺得和想象中的秋渝不太符合。小時候的情緒真是一點兒也記不清了。

    “幸好記不清。”岑秋渝眨眨眼。

    “什么？”

    “沒什么?！彼铝送律囝^。

    洛唯掐她的胳膊。后來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如果秋渝小時候真如她所說的那樣——那么讓她喜歡上這么調(diào)皮的她，可能需要點時間。

    這些吵吵鬧鬧的往事是記不清了，但有些回憶她記得很清楚。她很確定，秋渝確實從小就很害羞，一驚一乍的。

    岑秋渝還在低頭縫小羊，耳朵有些紅。

    洛唯想起剛上小學(xué)時的一件事。那段時間爸媽工作忙，她便住在了秋渝家。兩人在晚飯前寫作業(yè)，宋阿姨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包餃子。洛唯寫了一會作業(yè)，坐不住了，便揪著秋渝給自己刻橡皮章玩。

    秋渝很會刻橡皮章。班上同學(xué)里沒有比她刻得更好看的。

    沉迷學(xué)習(xí)的秋渝自然不肯。兩人鬧了一會兒，秋渝歪了歪眉毛，氣勢洶洶地教育了洛唯一通。不知為何，洛唯當(dāng)時呆呆地看著她，也不惱，于是也沒有還嘴。秋渝講了半天沒個觀眾，估計覺得沒意思，只好住嘴了。

    劍拔弩張的兩人改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地對視了好一會兒，秋渝皺起眉，又兇又囂張。

    “你說話呀?！?/br>
    洛唯沒有說話。

    “說話?！?/br>
    洛唯依舊沒有說話。她望著秋渝的臉出神，突然想到了毛絨絨的桃子。然后是爸爸mama，以及長大這個模糊的概念。小孩子的心思一陣一陣的，觸不及防地飄得好遠(yuǎn)好遠(yuǎn)。

    “喂——”

    洛唯突然湊上前去，親了她的嘴唇。

    短暫的瞬間，來不及思索。兩人陷入了安靜。也許只是短短數(shù)秒，但洛唯記得，兩人分開后，秋渝眨了很多次眼睛。

    隨后呆若木雞，與之前的飛揚跋扈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再然后，秋渝猛地向后退，抬起袖子，在嘴上一個勁兒地擦。眉頭擰成緊巴巴的一團。她局促地轉(zhuǎn)身看了看身后的餐桌，宋阿姨此時正一臉迷惑地看著她們。

    眼淚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秋渝哭著跑進(jìn)房間，砰地關(guān)上了門。

    “秋渝！”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的宋阿姨匆匆走進(jìn)房間。洛唯茫然地坐了一會兒，最后也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扒在門邊觀望。

    秋渝抱著小羊玩偶，抽抽噎噎地哭了很久，眼睛都紅了。洛唯在門邊縮得更厲害了，只露出半個腦袋。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然后秋渝哭了。洛唯總結(jié)了一下，有點害怕，又有點難過。

    “女孩子之間親一下沒什么的……”宋阿姨安慰道。

    “哇——”情緒好不容易緩和一些的秋渝又哭了起來。

    宋阿姨手忙腳亂地給秋渝擦眼淚?！靶∥ㄒ矝]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表達(dá)，自己很喜歡和你玩?！彼伟⒁剔D(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了門邊的洛唯，“小唯，你說是不是？”

    “是的，我喜歡和秋渝一起玩。”洛唯乖巧點頭。

    “小唯以后不會再親秋渝了，是不是？”

    “是的……不親了?！甭逦ㄓ贮c頭，鼓起勇氣從門邊鉆出半個身子。

    “你走開！”秋渝把玩偶一把丟向洛唯，精確地砸到了她的頭。

    洛唯眼睛紅了，最后蹲在地上，也跟著哭了起來。

    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很委屈，只知道隨便親秋渝是不對的。

    不過很顯然，這個壞毛病她后來并沒有改。這回輪到她自己心虛了。洛唯又想起兩人剛在一起時的場景，自己不由分說就上前親了她。秋渝呆呆地看著她很久很久，故作鎮(zhèn)定的臉從耳尖紅到了脖子根。確實是一驚一乍的秋渝。

    想到這里，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秋渝真的很可愛。不管是死不承認(rèn)，還是傲嬌的樣子，都很可愛。

    岑秋渝放下手里的綿羊，一臉疑惑地看著她。洛唯把剛才想到的事情重復(fù)了一遍，岑秋渝頓了頓，果然露出了不想承認(rèn)的固執(zhí)表情。“有這種事嗎？”

    “肯定有，你不信的話我去問你媽?！?/br>
    “……”

    岑秋渝撇撇嘴，只好不情不愿地承認(rèn)，自己也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

    “不過，你當(dāng)時為什么突然要親我？”岑秋渝羞赧之中有點怨念。

    “不知道?！甭逦〒u頭，“我也不明白當(dāng)時怎么想的，小時候想法挺混亂的?！彼α诵τ终f：“我覺得自己大概是以為，我們長大以后是要結(jié)婚的，所以可以先親一親?！?/br>
    “咦……”岑秋渝愣了愣，隨后垂眼笑了笑。“想不到我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嘛?！彼植徽?jīng)地補了一句。

    洛唯咽了咽唾沫，把正準(zhǔn)備說出口的后半段直接省略掉了。

    其實她還想說，當(dāng)時突然想到要和秋渝結(jié)婚，很有可能是因為看見宋阿姨在包餃子——要是結(jié)婚了，就可以天天和宋阿姨在一起，吃她做的餃子了。

    “那你當(dāng)時為什么那么生氣？”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岑秋渝撓撓頭，最后自己先笑了：“嗯……我覺得挺沒面子的。”

    就知道是這樣。洛唯擰了擰她的耳朵。她一直知道，秋渝從小有點偏執(zhí)，覺得感情里被動和依賴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改變是一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所幸這半年來，她開始意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