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的貴重不在于其利益價(jià)值，而在于心。

    錢乾看著她珍視的樣子，不屑道：“不過我倒是好奇這東西真有那么貴重？比你的命還重要？”

    對于錢乾來說，錢家家大業(yè)大，一塊小小的暖玉對錢家來說并不太過稀奇。

    當(dāng)初瓔琪替蘇文雅包扎傷口時(shí)，看到她滿手鮮血還緊緊握著這兩塊碎玉，便知這東西對她極其重要，重要到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還死抓著不放。

    蘇文雅輕輕一笑：“我自幼體寒怕冷。這暖玉我自小便帶在身上，從未有片刻離身，說是我的命也并不為過，更何況它還救了我一命?！?/br>
    “哦！是嗎？”錢乾挑眉，“我還以為是某人送的，所以你才這么寶貝?！?/br>
    這個(gè)“某人”指的自然是顧長青了。

    蘇文雅知其調(diào)侃之意，也不反駁。

    錢乾原本猜測是顧長青所送，故而有此一問。

    現(xiàn)在看來，這暖玉原是蘇家所有。錢乾對這個(gè)答案不甚滿意，本以為可以借此調(diào)侃一下蘇文雅和顧長青的。

    殊不知這暖玉的確是顧長青所贈。只是當(dāng)時(shí)顧長青五歲，蘇文雅才一歲幼齡，當(dāng)時(shí)的錢乾也還未認(rèn)識顧長青，所以錢乾相信這暖玉是蘇家所有。而蘇文雅也只知道這玉是顧家所贈，算是定親信物。

    定親信物？蘇文雅想到這臉頰guntang，面色微紅。

    原本她當(dāng)初送還一塊藥玉給顧長青，是想解除婚約的，如今想來倒真成交換信物了。

    錢乾發(fā)現(xiàn)端倪，“你發(fā)熱還未消退？”

    蘇文雅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情緒。

    “你是不是還有其它話要對我講？”

    錢乾正色道：“是。我曾提醒過你要小心顧丞相?，F(xiàn)據(jù)我所知，他早前便派人調(diào)查于你，想來如今已有結(jié)果。還有，原本長青帶人私闖六皇子府，陛下聽聞后震怒，軟禁他在府中思過?！?/br>
    軟禁？這件事，蘇文雅倒是不知。

    “明面上，長青一心為國為民，公正嚴(yán)明，陛下自不能對其懲罰過重；暗地里，我們都知道長青是因?yàn)槟悴坏貌怀龃讼虏?。陛下現(xiàn)下政務(wù)繁忙，無暇顧及。但顧丞相可不會就此放過顧長青。長青自小做事便周密細(xì)致，不曾出大的過錯(cuò)。此次如此貿(mào)然，又加之長青對你極其上心，超過了一般的……”頓了一下，“長青對你動了情，所以顧丞相不可能不懷疑到你身上來?！?/br>
    錢乾沒說的是，顧長青動了情，只此一點(diǎn)，顧丞相就不可能輕易地放過蘇文雅。

    蘇文雅皺眉，“此時(shí)我重傷在身，閉門不出，雖說對外傳言是重病在榻，但想來顧丞相已經(jīng)起疑了?！?/br>
    確實(shí)，蘇文雅猜測得不錯(cuò)。

    顧家書房。

    顧淮正惱怒非常。

    房內(nèi)顧長青直立在那，腳下是顧淮扔過來的紙鎮(zhèn)。

    特別是看著顧長青那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顧淮更是怒火中燒，氣得連連咳嗽。

    曹倫在旁邊輕拍著顧淮的肩背，安慰道：“公子還年輕，做事難免沖動，還需多多歷練。相爺也稍安，切勿動怒?！闭f完遞上茶水。

    顧淮好不容易喝了茶，舒緩氣息，坐在椅子上。

    “你與蘇家的婚約到此為止。曹倫，你明日便去蘇家退親?！?/br>
    顧長青皺眉，“祖父。”

    顧淮眼眸凌厲，“怎么？你還要狡辯？你今日可以為了她差點(diǎn)毀掉自己的前程，難保他日不會為了她毀掉整個(gè)顧家。長青，你可別忘了，你自幼身上便背負(fù)著顧家的百年聲譽(yù)，承載著輔助明君、安邦興民的重任。你是未來的華國丞相，上效忠君主，下安撫百官，朝廷六部之首，絕不能僅僅因?yàn)橐粋€(gè)女人而毀于一旦?！?/br>
    顧長青斂眉低語：“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按照祖父的期望在做。”抬頭直視著顧淮，“她不同。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是我的引導(dǎo)和所為。她原本可以無憂無慮、無傷無痛過一生，是我把她卷入這些紛爭和這些繁亂中來，她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祖父曾說，民為重，君為輕。她也只是普通百姓。”

    顧淮垂下眼睫，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

    “我也說過，若是犧牲一人可成全眾人，此犧牲也值得，即使那個(gè)人是平民百姓?！?/br>
    顧淮冷眸如冰，“要么解除婚約，要么……長青，你知道的。祖父我為官數(shù)十載，雖是文臣，見過的刀光劍影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痹捳Z中威脅之意盡顯。

    顧長青微斂眉，“祖父，我曾承諾過父母親要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傷害，絕不食言?！?/br>
    提到顧御風(fēng)夫婦，顧淮略一怔愣，隨后道：“解除婚約對她來說也許是一件幸事，也算是保護(hù)她。還有，你承諾過我，要繼續(xù)維護(hù)并發(fā)揚(yáng)顧家的百年聲譽(yù)……”

    突然，顧長青雙膝跪地，看著顧淮。

    顧淮又是一怔，繼而又是一怒，執(zhí)起茶盞怒摔在地，瞬間碎片滿地。

    “為了她，長青你……你……”又是接連喘息。

    “祖父的教誨，孫兒未曾敢忘。但祖父也別忘了，您曾答應(yīng)過父母親，婚約之事由我自己做主?！?/br>
    “你……好??！哼！真是翅膀長硬了?？瓤瓤取鳖櫥磁?，接連不停地咳嗽。

    曹倫上前輕輕拍撫，急道：“公子，相爺近日因?yàn)槟愕氖聭n心憂慮，你……”

    顧淮揮開曹倫，“不用跟他說那么多?！笨粗欓L青，“婚約與性命，你只能選其一。明日一早給我答案?！?/br>
    “祖父！”

    “出去！”

    曹倫上前，“公子，請?！?/br>
    顧長青知道多說無益，便起身離開。

    曹倫也相繼跟隨而出。

    “公子不該頂撞相爺?！?/br>
    “有勞曹叔照顧祖父?！?/br>
    曹倫近前低語：“相爺此舉無非是為了公子。若是陛下知曉，恐怕不會給公子選擇的機(jī)會。陛下重用你和四皇子，華國的未來需要你們。你們做其他事都無關(guān)緊要，但唯有一點(diǎn)是陛下絕不會容忍的，那就是情。陛下能悄無聲息找到四皇子心中的那個(gè)人并明目張膽地解決掉，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蘇姑娘?！?/br>
    顧長青心中一凜，寒毛直立。

    顧長青忽然想起，皇甫凕走時(shí)對他說的話。

    “長青，我們這樣的人，千萬不能動情，什么都給不了不說，甚至都保護(hù)不了她。若是可以，我只想要她好好活著，僅僅是好好活著?！?/br>
    綠竹也說過，“我只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任由薛紅梅嫁給別人，自己默默地、遠(yuǎn)遠(yuǎn)地守望著，祝福著，跟隨著。

    陸子翼為了讓慕容霜放下仇恨，而自己甘心赴死。

    情，到底是什么呢？又該怎么做呢？

    顧長青陷入迷茫。

    原本他以為情是兩人之事，容不下第三個(gè)人，亦不容任何人阻撓兩人在一起?？僧?dāng)有一天，若是危及對方性命，在一起重要還是性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