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樓的茶水間。

    小希正在洗杯子，兜里的手機(jī)忽而激烈地跳動起來。她只好拿脖子夾了手機(jī)，兩只手仍在忙活著沖洗一個新買的保溫杯。

    “喂，沈總……”

    這時，她不經(jīng)意地一個抬眼，正好看見斜前方的走廊上，夏梓傾推著一個輪椅上的男人進(jìn)入了某間病房。

    小希：“？”

    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那人是沈南行！心里委實驚了一下。

    但隨即反應(yīng)過來，沈南行不是正和她打電話呢么。而且，剛剛那一眼她瞄見輪椅上的男人頭發(fā)花白，應(yīng)該是個老人。

    “你在哪兒？！”沈南行的聲音發(fā)沉，一下子就打斷了小希的思緒。

    小希：“?。拷铀?，我跟你說過的?！彼行南雴枂柹蚰闲?，他家是不是還有別的親戚也在住院，但還來不及開口，又被沈南行打斷：

    “不用水了，你快點回來?！?/br>
    “啊？”小希瞄了眼旁邊燒水器上的溫度，“可是水馬上要開了……”

    沈南行頓了頓：“喬術(shù)帶了小籠包過來，冷了就不好吃了?！?/br>
    小希：“哈哈，好，馬上來！”被這么一打岔，她就把夏梓傾的事給忘記了。

    那一邊，掛斷電話后，沈南行長舒一口氣。抬頭，他對上了喬術(shù)意味深長的眼。

    喬術(shù)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保溫桶，嘴里一個勁兒地“嘖嘖嘖”，“真是沒眼看?！?/br>
    沈南行一個枕頭扔過去，差點打翻喬術(shù)的保溫桶，“閉嘴吧你！”

    喬術(shù)當(dāng)即就炸了：“喂！這可是我家小兔子親手做的小籠包?。。∧銊e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跟你講！一般人我可不給他吃！！”

    沈南行沒理他，只是轉(zhuǎn)著手機(jī)問：“殺手的身份，有眉目了嗎？”

    提起這個，喬術(shù)不由也跟著正經(jīng)起來：“還沒有，事發(fā)第一時間就跑出城了，目測是想直接逃出國。不過現(xiàn)在因為疫情，各國的邊境都封鎖了，料想那兩人也逃不到哪里去。再給我點時間?！?/br>
    沈南行朝他一點頭，“多謝?！?/br>
    “客氣什么?！?/br>
    想了想，喬術(shù)又道：“其實，想對你動手的人，數(shù)來數(shù)去也逃不出那幾個?！睙o非就是周家父子那些人。“你不覺得今晚周長勝和周天昊來得太快了嗎？”

    沈南行的食指一下一下在手機(jī)上輕扣，“還有一個可能，李建明。”

    “誰？”

    “李敏敏的父親?！鄙蚰闲凶绷耍曇粲行┌l(fā)沉，“小希說今晚和他見面時，和他起了激烈的沖突。而且?guī)状谓佑|下來，我總覺得他的態(tài)度有點不對?！?/br>
    “那也不至于叫來殺手吧？”

    沈南行意味不明地?fù)u了搖頭。

    話分兩頭。

    小希還是等到水開了，接了滿滿一保溫杯的水，才從茶水間離開。

    她灌得過滿了，擰蓋子的時候就有一些水溢出來。這時，突然有人迎面走過來，撞了她一下。小希當(dāng)即“啊”的叫了一聲，被燙到了。

    “哎你怎么走路不長眼睛啊！”撞她的是個大漢，身子有兩個小希那么大。“快快快！快沖點兒涼水！”邊說邊要把小希往水池那邊扯。

    小希也由著他扯，卻在這時，她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越過大漢，瞥見前方走廊拐角，一張清秀的臉孔一晃而過。那是……

    小希猛然間睜大眼，整個人瞬時傻在了那里。

    見小希不動，大漢有點兒慌了，“哎你手都紅了你還不沖水??？你不是想等起泡了專門碰瓷我吧？哎我告訴你我老婆剛生完孩子我一窮二白……”

    小希忽然掙脫開大漢，拔腿就跑。

    大漢：“？”

    小希的動作其實已經(jīng)很快了，可待她沖到走廊口時，前后走廊上都空無一人。

    走廊盡頭的電梯突然“嗡”的一響，上面的樓層數(shù)字瘋狂往下跳動。

    此時，旁邊電梯門正好開啟，小希趕緊沖了進(jìn)去。

    8

    7

    6

    5

    ……

    “快點快點！拜托再快點！”小希咬著手背，眼睛死死盯著電梯門上跳動的數(shù)字。

    那串?dāng)?shù)字終于跳到了“1”，小希一步就跨了出去！

    清晨的醫(yī)院已經(jīng)迎來了第一抹陽光，整個住院部的大堂卻還是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清潔工拿著拖把抹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身影。

    小希快步走出住院部的大門。此事，天際已現(xiàn)出了魚肚白，外頭的廣場上，稀稀落落地有幾個病患在走著。

    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更遠(yuǎn)處的廣場邊緣，有提著吃食的病患家屬在快步走來，有背著手的保安慢悠悠地沿路巡邏。

    小希一步一步邁下臺階，她茫茫然地四顧，只覺得天大地大，哪里都沒有自己要找的人。

    心中長久以來累積的思念與澀意在這一刻終于再也壓制不住，它們就如猛獸一般自小希的心底破籠而出。委屈、后悔、自責(zé)、心疼……強(qiáng)烈的情感推得小希幾乎踉蹌。

    我好沒用，我當(dāng)初為什么沒能留住你？我為什么、為什么不再為我們爭取一下？對不起……對不起……種種情緒互相交織著傾巢而出，最終都化作了眼淚奪眶而出：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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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肖剛跨下最后一級臺階，衣袋里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他接起來：“喂，喬總……”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瞬，繼而便響起喬術(shù)有些狐疑的聲音：“聲音怎么聽起來那么喘？你在干什么？”

    “走樓梯啊。最近身體太差了，動不動就感冒，我要好好鍛煉一下了。”地下停車場里空空曠曠的，陶肖帶笑的聲音在整個空間里回蕩。

    說話間，他走到了一輛黑色大車邊，“嘀”一下按響了手里的車鑰匙，“喬總，你什么時候要車呀？我來接你?！彼麜r刻不忘自己的職責(zé)。

    “不用，放你假呢，好好在家休息?！?/br>
    “哦。”

    又甜甜蜜蜜說了幾句廢話，陶肖就掛斷電話，把車子開出去了。

    離開地下停車場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聽見前方住院部的大樓邊，有個女孩子在大聲地叫哥哥。

    聲音凄楚，含著破音。

    這叫陶肖有好一會兒的愣神。

    不過片刻后，他就把車子重新發(fā)動起來了。

    醫(yī)院里多的是生離死別，他早已見怪不怪。

    另一頭，掛了電話走進(jìn)病房，喬術(shù)還在美滋滋地回味，“我家小兔子好吧，怕我餓肚子，特地送了小籠包來給我吃。哎我跟你講，他真的特別好，有機(jī)會帶你見見。”

    說完，見沈南行完全沒給反應(yīng)。

    沈南行就像壓根兒沒聽見他講話似的，只是握著手機(jī)，一臉的若有所思。

    喬術(sh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探出脖子朝外張望：“你那女員工怎么還不回來？”不會真出什么事了吧？

    沈南行面無表情地盯著手機(jī)：“走了。”

    喬術(shù)：“什么？”

    剛剛喬術(shù)打電話的時候，沈南行就收到了小希發(fā)來的短信：“沈總，我先走了。”

    只這么一句，完全沒有前因后果。

    沈南行當(dāng)即就把電話打了過去：

    “出什么事了？”

    小希：“沒什么，就是突然有點事。”

    沈南行：“不是跟你說了不要亂跑，你……”

    “我真的還有事，不說了，沈總再見。”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沈南行：“……”

    喬術(shù)：“這么渣的嗎哈哈哈哈哈！”

    沈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