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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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曇摩羅伽病逝,海都阿陵大笑數(shù)聲,對部下道:“沒了佛子,圣城還是圣城嗎?” 當(dāng)即清點人馬,帶兵圍剿圣城。 不久,王庭覆滅。 …… 瑤英回想北戎和王庭之間的爭斗,可以確定,瓦罕可汗和海都阿陵都怕曇摩羅伽。 這一次瓦罕可汗鼓起勇氣,派依附于他的部落襲擾王庭,他只在外圍圍剿,不僅沒能如愿攻下圣城,還直接氣病了,消息傳出,北戎騎兵只會愈加相信那個傳言:誰敢攻打圣城,誰就會遭天譴。 海都阿陵和他的叔叔一樣忌諱曇摩羅伽,北戎大敗,他忙于料理軍務(wù),暫時想不起她,她正好可以尋找機會逃跑。 然而不等瑤英找到時機,這一日,幾個胡女忽然把她押送到海都阿陵的帳篷前。 帳篷前的空地上豎了根長桿,一個傷痕累累的人被綁在長桿前,鮮血順著袍角淌下來,沙地上一灘污血。 瑤英的視線落到那人臉上,渾身直顫。 海都阿陵挑起簾子,走了出來,手里提了把刀,他右邊臉頰上有道傷口,血還沒止住,半邊臉上都是血。 他面色陰沉,大踏步走向謝青。 瑤英飛快撲上前,幾個胡女一擁而上,將她牢牢抱住,不讓她上前。 海都阿陵回頭看一眼瑤英,抹了抹傷口,嘶了一聲,舉起長刀:“七公主,不是我不遵守承諾,你的人竟敢刺殺我,就別怪我狠心了。” 眼看他要一刀斬下謝青的頭顱,瑤英腦中電光石火,飛快轉(zhuǎn)過一個念頭。 “我認(rèn)識曇摩羅伽!” 長刀剛剛挨到謝青的脖子,突然硬生生停了下來。 瑤英心中一喜:海都阿陵果然怕曇摩羅伽! 海都阿陵淺黃色的眼眸掠過異色,轉(zhuǎn)過頭,凝眸審視瑤英。 曇摩羅伽的名聲西域無人不知,但是他們通常尊稱他為佛子或者師尊、法師,尋常人只知道曇摩羅伽姓曇摩,不知道羅伽這個名字,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曇摩羅迦的全名。 七公主一個漢女,怎么也知道曇摩羅伽的全名? 瑤英定定神,迎著海都阿陵懷疑的視線,平靜地道:“王子有沒有想過,王庭的商隊怎么會出現(xiàn)在涼州附近?” 海都阿陵眉頭輕皺。 當(dāng)他得知大王子劫殺曇摩羅伽的商隊,確實曾想過這個問題:曇摩羅伽的人為什么會跨越流沙河,出現(xiàn)在涼州一帶? 佛子高貴圣潔,除了幾次領(lǐng)兵作戰(zhàn),從不踏出佛寺一步,他想了很久也沒想不出原因,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 現(xiàn)在瑤英一提起,海都阿陵立刻想起此事。 海都阿陵故作輕挑地道:“難不成是為了你?” 瑤英點點頭:“不錯,是為了我。我剛剛下嫁葉魯部,曇摩羅伽的商隊就出現(xiàn)在附近,難道這是巧合?” 海都阿陵眉頭皺得愈緊。 瑤英強撐著沒有發(fā)抖,繼續(xù)睜眼說瞎話:“我不僅認(rèn)識曇摩羅伽,還和他交情匪淺,當(dāng)初我之所以愿意和李玄貞做交易,就是因為知道曇摩羅伽會派人來救我。你放了我的親兵,將我送去曇摩羅伽身邊,我可以說服他和你達(dá)成同盟?!?/br> 海都阿陵一笑:“我為什么要和佛子達(dá)成同盟?” 瑤英冷靜地道:“瓦罕可汗很快就會和曇摩羅伽立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盟約,等可汗回到牙帳,王子這個沒有瓦罕可汗血脈的人,怎么和其他王子相爭?你就甘心臣服于其他王子之下?” 海都阿陵收起笑容,渾身外露的氣勢慢慢收斂,看去好像斂起了怒意,眸子里卻閃爍著陰沉的殺意。 陰森冷郁。 這一刻的他才是最危險的。 瑤英冷汗淋漓,余光掃一眼謝青,繼續(xù)道:“你放了我,我勸說曇摩羅伽和你結(jié)盟,若瓦罕可汗身死,你肯定會被其他王子誅殺,為什么不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海都阿陵一語不發(fā),手中的長刀換了個方向,對著瑤英斬下。 這個女人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能留! 胡女們嚇得驚叫,立刻抱頭躲開。 冰冷的寒光罩了下來,瑤英渾身發(fā)軟,手指深深掐進(jìn)掌心里,強迫自己直面海都阿陵:“你就不怕曇摩羅伽為我復(fù)仇?” 海都阿陵手上的動作一停。 就在這時,馬蹄噠噠響,幾個北戎士兵翻身下了馬背,匆匆跑到帳篷前:“大王,可汗要和佛子訂立盟約!” 海都阿陵一怔。 士兵跑到近前,取出信,抱拳道:“可汗已經(jīng)出發(fā)去沙城了,請大王一同前去?!?/br> 海都阿陵收起長刀,接過信,發(fā)現(xiàn)上面所寫和瑤英剛才說的一樣。 瓦罕可汗重病,族中巫醫(yī)說他很可能遭到了佛子的詛咒,軍中人心惶惶,瓦罕可汗無奈,決定先和曇摩羅伽講和,北戎和王庭井水不犯河水。 當(dāng)然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北戎想征服西域,必須攻下圣城。 不過魏國公主怎么會未卜先知,知道兩國要訂立盟約? 海都阿陵心中震驚,臉上卻不露出,收起信,冷冷地瞥一眼瑤英:“帶她下去?!?/br> 不管這個公主有什么古怪,他留著她肯定大有用處。 如果她真的和曇摩羅伽認(rèn)識,更好不過。 海都阿陵拿著信匆匆離開。 不等胡女靠近,瑤英終于支持不住,軟倒在地。 第38章 三章合更 瑤英被帶到帳篷嚴(yán)加看守起來。 她想看看謝青的傷勢, 胡女們不許她靠近,直接將奄奄一息的謝青拖走了。 瑤英心中暗暗著急。 假裝認(rèn)識曇摩羅伽是個脫身的好辦法。 瓦罕可汗忌諱曇摩羅伽, 又很佩服他以病弱之身堅守王庭十多年, 這一次不僅和他立下互不侵?jǐn)_的盟約,還發(fā)誓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 北戎絕不會傷害他的家眷——曇摩羅伽有個jiejie。 在書里,殺叔弒弟毫不手軟的海都阿陵也遵守了這個諾言。 王庭覆滅后,曇摩羅伽的jiejie活了下來。 辦法很好, 可海都阿陵太敏銳,瑤英情急之下撒的謊不可能真的唬住他。 海都阿陵現(xiàn)在急著去沙城和瓦罕可汗匯合,所以沒有理會她,等他回來,她怎么應(yīng)對? 她根本不認(rèn)識曇摩羅伽。 不, 不用等海都阿陵回來, 假如他在沙城見到曇摩羅伽、問起她, 她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瑤英盤腿坐在氈毯上,心中飛快算計。 她不能慌亂,謝青他們的安危系于她一身, 她得冷靜下來,趕在海都阿陵回來之前想到搪塞他的辦法。 或者想辦法逃出營地。 這里和王庭很近, 只要能逃到王庭, 北戎的人不敢去王庭捉拿她。 她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塔麗進(jìn)帳送來瑤英的午飯,幾只面餅,一碗rou湯。 瑤英托她為謝青送些傷藥過去。 塔麗畏縮著不敢答應(yīng), 她已經(jīng)如愿回到故鄉(xiāng),不敢輕易冒險。 瑤英沒有強求。 塔麗一臉羞慚,出去時遲疑了一下,勸道:“公主,您已經(jīng)到了這里,還能逃到哪里去?這里和中原有八千里之遙,您就算逃出去了,也回不了中原。不如以后就安心跟著阿陵王子,他很會打仗,其他王子都很怕他。這里雖然沒有中原繁華,您照舊可以和以前一樣過著尊貴的生活?!?/br> 她知道公主這一路都在暗中打探隊伍的人手布置,想要逃跑。 瑤英沒說話,低頭吃餅。 海都阿陵性情冷血陰沉,她不能真的屈服,一旦屈服了,他還有更多手段來折磨她,她會像他馴服的那只神鷹一樣,即使擁有一雙堅實的翅膀也永遠(yuǎn)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他不會對謝青他們手下留情。 瑤英心中忐忑,沒有胃口,強迫自己吃完rou湯胡餅。 如果要逃跑,一定得有足夠的力氣。 這半年來她一直試圖在逃,逃出葉魯部,逃出荒原,逃出海都阿陵的控制,她十五歲的一半時光都在擔(dān)驚受怕中度過,每天晚上入睡之前在盤算怎么逃跑,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鼓勁,告訴自己一定能回到中原。 她很想阿兄。 瑤英鼻尖發(fā)酸,低頭,從袖子里摸出那枚夜明珠。 烏孫馬死了,這是李仲虔送給她的禮物中,她唯一還一直帶在身上的東西。 每當(dāng)害怕惶恐的時候,她就拿出這枚珠子,一想到阿兄,她就不怕了。 瑤英手指輕柔地摩挲夜明珠,出了一會神,嘆了口氣,叫來一個看守她的胡女,遞出夜明珠。 胡女帶她騎馬穿過流沙河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她身上的夜明珠,當(dāng)時就露出了垂涎之色。 她聽塔麗說過,這樣的夜明珠可以從君主那里換下一個小部落。 胡女一愣,目露驚喜之色,接過珠子,立刻揣進(jìn)懷里,用胡語道:“我只幫你引開其他人,能不能逃得了,就看你自己的了。” 瑤英點點頭,用胡語回了一句:“你要是不遵守諾言,我就告訴海都阿陵此事,拉你一起陪葬?!?/br> 胡女臉上閃過一道厲色,權(quán)衡了一下,抬腳出去了。 瑤英垂眸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里仿佛也空落落的。 隨即苦中作樂地笑了笑。 不愧是阿兄說的拂林國寶物,危急時刻還能派上用場。 海都阿陵去了沙城,帶走了一部分親隨,不過營地的防守依舊嚴(yán)密。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胡女帶來一套北戎人的裝束給瑤英換上,帶她到了關(guān)押俘虜?shù)牡胤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