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_分節(jié)閱讀_108
等他洗完澡后,便有些郁悶了,這次出來的急,所有的衣服早就穿過一遍了,也沒來得及漿洗,只能挑沒有味道的再穿一遍,別的都還好說,但貼身的白色褻衣都被他穿的有些發(fā)黃了,聞上去只能說是味道稍輕,正在他自己琢磨到底哪一件會稍微不臟一點的時候,便聽見敲門聲,蕭山尚未穿衣,只是赤著身體拖著鞋子站到門處,拉開一條縫,問道:“誰?” 趙瑗從門外遞進來一套干凈的衣服,道:“明天趕路還要很長時間,穿著又臟又臭的衣服可能會不太舒服,你大概沒有干凈的衣服換,就先穿我的吧?!?/br> 蕭山接過衣物,觸手柔軟,發(fā)現(xiàn)是一套嶄新的貼身衣物,從襪子到內(nèi)褲,都非常的干凈。他有些忐忑的將衣服穿好,趙瑗的身高比他略矮,但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緊窄,反而十分合身。 他也不知道趙瑗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穿過幾遍的臟衣服的,等到他全部換好之后,發(fā)現(xiàn)夜已經(jīng)深了,客棧中小二早就歇息,便只得自己把洗的臟水搬出去倒掉,將木桶丟在客棧后院,復(fù)返回房中。 房中并無別人,還是和他離去的時候一樣,隔壁的房間燈依舊亮著,應(yīng)是趙瑗住在里面,看樣子他還沒睡。 蕭山想了想,便伸手推開隔壁的門,果然見到趙瑗正坐在桌前,隨意翻著書。 趙瑗見蕭山來了,便微微抬頭,問道:“你還有什么事情嗎?” 蕭山隨手掩上房門,道:“殿下,這些天我和你一起睡吧!” 趙瑗有些發(fā)愣,房中僅有一張床,且并不寬敞,兩個人睡顯然有些擠。蕭山道:“雖說已經(jīng)離了秀州,但路上并不太平,害怕半夜會有賊人,隔得遠了萬一有什么事情也不方便照應(yīng)?!?/br> 趙瑗便點了點頭,道:“好?!?/br> 蕭山回房,趙瑗本以為他是回去拿枕頭的,卻不料蕭山只是拿了錢袋和隨身的一柄鐵劍。 趙瑗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么,自行吹了蠟燭,躺到了床里面,側(cè)著身子,讓出一大半床來,道:“有些擠,下次住店找個大點的床。今天就先將就一下好了。” 蕭山將鐵劍放在桌上,道:“不敢和殿下同床共枕,我趴在桌子上睡就好。” 趙瑗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說了一個“好”字。 蕭山以劍為枕,鐵劍冰涼,春夜有些寒冷,他又剛剛睡醒,趴在桌子上睡并不舒服,他一時難以入睡,等聽到趙瑗細微的鼾聲響起時,他干脆也懶得睡了,只是枕在自己的劍上發(fā)呆。 又過了一會兒,蕭山覺得房中空氣有些悶,便起身將窗戶推開,月光便一下子灑落了進來,他一回頭,就看見趙瑗依舊睡在床內(nèi)側(cè),外面仍空出大半位置。蕭山很想爬上去舒服的睡一覺,但最終卻只是走到床邊,伸手將趙瑗抱起,將他放倒床中,又拉了被子給他蓋好,自己坐在床頭,靜靜的看著趙瑗。 月色如水,夜中靜謐,趙瑗安靜的睡在床上,胸脯有節(jié)奏的輕微起伏,他的睫毛很長,借著月光,能夠看得見在微微的顫抖,但面容卻是比上次見他要更加消瘦了,下巴上沒有半點rou,唇色也有些發(fā)白。 蕭山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他發(fā)現(xiàn),自己寧愿就這樣靜靜的坐在一旁,哪怕只是看著趙瑗什么也不做,都讓他的內(nèi)心充實而寧靜。 或許自己的這段朦朧的感情,永遠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了。蕭山想起上元節(jié)那天,他撈起的趙瑗所放的河燈,河燈上的那一行小字,本也是他的夙愿。 “這樣就很好。”蕭山在心中對自己默默的說道,“能夠這樣靜靜的近距離的看著他,哪怕不能再走近半步,也很好。” 在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使宋朝再振,中華安強”這一句話,似乎又溶入了更多的東西,不僅僅是家國天下,也不單單是雄心抱負,還有想要守護身邊的這個人,讓他快樂幸福,讓他真正的君臨天下。 蕭山在心中對自己哂笑:估計這次回去,親事恐怕是不成了的,雖然免不了讓爹娘失望,但總比身邊睡著一個全然不愛的人要好得多。 78、趙瑗覲見 蕭山在心中對自己哂笑:雖然免不了讓爹娘失望,但總比身邊睡著一個全然不愛的人要好得多。 想到這里,蕭山凝視著趙瑗,許久不肯移開自己的目光。因為他很清楚,一旦回京,趙瑗的身份馬上就會變得微妙起來,這樣的靜靜坐在他床頭,看著他熟睡的機會,是不會再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山終于感到了一絲疲倦,但也舍不得就這樣去睡,他坐在趙瑗的身邊,眼皮卻忍不住上下打架,最后他終于在一個恍惚之間沉入夢鄉(xiāng),卻依舊是靠在床頭的姿勢。 天一點點的亮了起來,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照入房間的時候,兩人同時醒過來,目光在一剎那互相撞上,趙瑗有些詫異:“你就這樣坐著睡了一晚?” 蕭山忙道:“不,我剛醒過來,是想要叫殿下起床的?!?/br> 他的聲音中帶著剛剛醒來的迷糊,這句謊話說得一點水平也沒有。 趙瑗并不去揭穿他,只是道:“要不你歇息一會兒再走?” 蕭山搖頭道:“不用了,還是及早趕回去的好?!?/br> 兩人一起出門,在客棧吃過稀粥和饅頭后,便再次上路。 一路上果然有遇到流匪,見到趙瑗的馬好甚至還起過沖突,都被蕭山順手打發(fā)了,兩人一路南下,十日之后便抵達臨安。 抵達臨安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趙瑗也沒回王府,直接進宮,蕭山陪他同去。 趙構(gòu)正在和新寵劉貴妃玩樂,聽說趙瑗來了,心中有些不安,這是他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私自做的決定,以秦檜今日的勢力,若是責(zé)問起來,還要想個好借口來搪塞。 但當他站在三年未見的趙瑗面前,聽得對方叫了一聲“阿爹”后,便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沒有錯。 趙構(gòu)上前兩步,上下打量趙瑗,只見對方果然已經(jīng)長大許多,身材也修長,和趙構(gòu)齊平,只是臉上有些消瘦,但精神倒是非常好。 蕭山上前行禮道:“臣不辱使命,將殿下接回來了!” 趙構(gòu)對著蕭山點頭夸獎:“做的很好,先下去吧,朕有些話要和瑗瑗說?!?/br> 即便沒有趙構(gòu)這句話,蕭山也不會沒眼色的繼續(xù)停留,他朝著兩人行禮過后,便退了出去,他并不知道趙瑗要在宮中呆多長時間,便前去了余漠處等候。 趙構(gòu)看了趙瑗半晌,才嘆道:“瑗瑗,你瘦了不少!這三年在家里過的可好?” 趙瑗面對著這個把自己從小養(yǎng)大,教自己讀書習(xí)字的皇帝,心中依然感到親密,但今時已經(jīng)不同往日。往日他不過是承歡膝下的孩子,而如今他已經(jīng)長大,這次進京,也不是為了見到想念的養(yǎng)父,而是為了盡早的干掉秦檜。 在一路上,蕭山和趙瑗曾經(jīng)談過這個問題,秦檜今日權(quán)勢固然無人能敵,但其名聲太臭,并無多少人真心支持,依附他的不過是一些阿諛之徒,真正有才能的都避之不及。他雖然能夠不經(jīng)過趙構(gòu)的允許調(diào)動軍隊,但其實際上卻并未掌握兵權(quán)。趙構(gòu)自從將兵權(quán)收攏之后,便將其分散,共有十多名將領(lǐng)共同領(lǐng)兵,秦檜也無法將其全部收入囊中。 趙構(gòu)明明對秦檜多有不滿,但卻處處顧忌,甚至有些時候還怕他,并不是怕秦檜,而是害怕秦檜背后的金人,害怕一旦罷相,就會引來宋金兩國之戰(zhàn),這才處處容讓,弄得前后失守。 但如果趙構(gòu)一旦下定決心除去秦檜,有了皇帝的大力支持,扳倒秦檜這件事情,就會事半功倍。 這也是他這次務(wù)必要回京的目的,要極力的勸說趙構(gòu),甚至在非常時刻,脅迫趙構(gòu),干掉秦檜。 趙瑗微微低頭,從他的內(nèi)心深處來說,是不愿意對趙構(gòu)耍任何心眼的,但卻也由不得自己愿不愿意了。形勢如此,必須而行。 趙瑗道:“多謝阿爹掛念,孩兒一切都好,只是為家父守孝的時候,不免思念阿爹,曾經(jīng)數(shù)次給阿爹寫信,也不知道阿爹是否收到?” 趙構(gòu)只收到過幾封,現(xiàn)在聽趙瑗這樣說,心中稍稍疑惑,知道趙瑗不會說謊,這其中肯定有問題,但也不急在這個時候追究,便道:“都有收到過,你很孝順,這很好?!?/br> 趙瑗抬頭,看著趙構(gòu),趙構(gòu)的白發(fā)似又多添了兩根,他今年不過四十多歲,竟然頭發(fā)大半都已經(jīng)白了,可見這個皇帝當?shù)囊膊荒敲词嫘摹?/br> 趙瑗道:“阿爹在京城可好?” 趙構(gòu)嘆了一口氣,并不回答,只是問道:“瑗瑗,朕聽說,宣州有要賊作亂,是真是假?” 趙瑗點頭:“當然是真的,孩兒曾經(jīng)途遇蕭山,親眼見過他的軍令,是樞密院發(fā)的。難道不是阿爹下旨要剿滅嗎?” 趙瑗早就聽蕭山說起過這件事情,趙構(gòu)當時的反應(yīng)他也知道,但現(xiàn)在聽到趙構(gòu)再次問起這件事情,卻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希望能夠進一步引起趙構(gòu)對秦檜的不滿。 趙構(gòu)心中涌過一絲不安,過了一會兒搖頭道:“這件事情過后再說……” 他一句話尚且沒有說完,忽然聽得宮中太監(jiān)通傳:“官家,秦相公求見!” 趙構(gòu)眉頭微蹙,道:“知道了,讓他先等會!” 趙瑗道:“我才剛剛回京,一步也沒有停留,就到了宮中,才和阿爹沒說到兩句話,秦相公就來了,他消息倒是靈通?!?/br> 趙構(gòu)臉上顯出不悅之色,拉了趙瑗的手,道:“你我分別三年,還沒說上兩句話他就來了,想來他并無什么要緊的事,我們父子二人同去吧!” 趙瑗答了一聲好,與趙構(gòu)走出內(nèi)閣,往會見外臣的崇政殿走去。 崇政殿自議和之后,已經(jīng)翻修的煥然一新,有些當年汴京皇宮的樣子了,秦檜等在殿外,袖手而立,見到趙構(gòu)來了,剛想要行禮,忽看見趙構(gòu)身邊站著一位身長玉立的青年,呆了一呆,一時沒認出是誰。 趙瑗走上去和秦檜見過禮,道:“三年未見,秦相公可還安好?” 秦檜吃了一驚,他再朝著趙瑗仔細打量,才認出來,這不是別人,正是趙瑗!只是他是什么時候回京的,怎么自己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聽到? 秦檜心中暗暗吃驚,倒也不必作偽,臉上也跟著表現(xiàn)出了吃驚的神色,但這表情落在了趙構(gòu)眼中,卻另有了一翻別的意義:消息靈通趕著入宮,現(xiàn)在見到人了,又何必做出一副吃驚的神色? 三人一起走入殿中,秦檜倒也沒遮掩,直接問道:“殿下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老朽竟全然不知?” 趙瑗朝著趙構(gòu)看去,趙構(gòu)沒有回答秦檜這句話。 趙瑗便笑了笑,道:“小王奉旨進京,今日剛到,還沒來得及去相公府上拜訪,是以秦相公不知?!?/br> 秦檜看了趙構(gòu)身邊的額趙瑗一眼,已經(jīng)差不多猜到整個事情是怎么回事了。趙瑗沒回來的時候,皇帝對自己還是和顏悅色,豈料他剛一回來,便搞得趙構(gòu)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有了點微妙起來。 秦檜道:“圣旨須經(jīng)三省方為合制,普安郡王當真是接到了圣旨?” 趙構(gòu)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插嘴道:“朕下的手詔,是內(nèi)詔條子,并沒有跟外臣說。” 秦檜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官家當年曾經(jīng)說過,內(nèi)詔有亂國法,唯有戰(zhàn)時緊急,才多用之,來日必定為戒。如今天下太平,官家還是當依制行事的好,不然容易引起混亂?!?/br> 趙構(gòu)心中涌起一股怒氣,又強行壓下,問道:“秦相公,如今真的天下太平嗎?” 秦檜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稱頌陛下英武,怎會有亂子?” 趙構(gòu)寒了臉,問道:“朕聽說宣州妖賊作亂,足足一年多聚集萬人,朕為何不知?” 秦檜道:“此乃小事,不必打擾陛下,臣已經(jīng)派人前去平定了!” 趙構(gòu)冷冷的哼了一聲,欲待發(fā)作,卻聽秦檜道:“陛下,臣今日深夜進宮,是還有一件大事要向陛下稟報!” 趙構(gòu)往日對于秦檜的一些過分的行為都頗能容忍,但今天有趙瑗在身邊,不知為何心中底氣足了許多,口氣也有些不善起來,道:“今天瑗瑗剛回來,朕父子團聚正享天倫之樂,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秦檜看了趙瑗一眼,又看了趙構(gòu)一眼,心中笑了一笑,神色卻變得嚴肅:“是金國那邊的,剛剛傳來消息,金主完顏合刺暴斃而亡!” 趙構(gòu)猛然聽說這個消息,驚得從龍椅上站起,也顧不得秦檜言語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