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咳嗽了起來，咳嗽聲壓抑著，“沒、沒事呢，窈窈，我沒事呢……”

    “您都咳嗽成這樣，還能沒問題？”張窈窈急道，拿著手機就要給周院長打電話，“周院長，我爺爺……”

    她話還沒講完，手機就讓張老爺子拿走了，老爺子擺著一張臉，難得對她沉了語氣，“我說了沒事，你怎么跟個倔頭是的不聽話？”

    窈窈反倒是不哭了，也學(xué)著老爺子的樣子冷了臉，“你不跟我說，什么事都瞞著我，現(xiàn)在連這個都不跟我說了？我也不管你了，發(fā)正你不叫我管！”

    她起來，見衛(wèi)樞還沒動，就瞪他一眼，“走呀，人家都不叫我管，還不快走！”

    衛(wèi)樞曉得她個脾氣，嘴上說得重，其實心里頭最軟，到不在這一時跟她對上，都由著她，牽住她的手，就要出去！

    張老爺子頗有些頭疼，孫女跟他那個死去的兒子一樣，見人真要走，他不免嘆口氣，“窈窈，你別發(fā)脾氣，我同你說就是了?！?/br>
    張窈窈本來就是假裝的，聽老爺子跟她服軟，到底是走不了了：“那您趕緊說，半點都不許瞞著我！”

    張老爺子長長地嘆口氣，不免朝著衛(wèi)樞抱怨道，“你看她，平時也就看著脾氣好，這會兒跟我一句不對頭就要走，我這把老骨頭可拿她沒辦法?！?/br>
    衛(wèi)樞曉得該自個出場了，忙道：“爺爺您也知道她就這個性兒，還不是太緊張您了嘛，這樣的脾氣才好呢，會疼人?！?/br>
    張老爺子點頭，“說得是，都說的是呀，我還以為這些年她脾氣好了呢，沒想到呀咳咳……”一句話還沒說完，他這又咳嗽起來。

    張窈窈上前替他輕輕地拍著背，半天才聽見咳嗽聲收了，“爺爺，您趕緊跟我說?！?/br>
    衛(wèi)樞這邊還替老爺子倒了杯熱茶，也跟著遞了過去。

    老爺子淺抿了一口，眼神頗有些沉靜，拉著張窈窈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你這孩子，真?zhèn)€倔勁上來了，前兒一直在咳嗽，本就是個老煙槍，到是沒在意，單位里有體檢，我就去了……”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看了衛(wèi)樞一眼，又看向自個孫女，“是肺癌晚期，還是小細胞肺癌。”

    肺癌？小細胞肺癌？

    這什么的還分大細胞小細胞嗎？

    張窈窈一時就怔了，“那要化療？”她也不敢哭了，當(dāng)著爺爺?shù)拿嬖倏捱@個事，到有些不吉利了。

    “也不用，”張老爺子緩緩說道，摸摸她的腦袋，十分的慈愛，“我一把年紀了，也沒的必要，化療不可好，把人身體的器官都給化干了，我可不受那個罪?！?/br>
    “爺爺，”張窈窈哪里能忍心的，“咱們再去醫(yī)院看看，說不定是誤診呢？”

    張老爺子不由笑出了聲，看著這個有點“天真”的孫女，微嘆口氣，“你當(dāng)我沒去旁的醫(yī)院查過？我到還想著看你辦婚宴呢，哪里就舍得叫你一個兒的走向衛(wèi)樞？也是沒得辦法，到時候也恐怕你娘家人也只有你舅舅他們了?！?/br>
    這話說得張窈窈眼里的眼淚要落不落的，“爺爺，我明兒就辦婚宴，明兒就辦?！彼哙轮齑剑婧薏坏妹鲀壕娃k婚宴，也不管什么的，明兒就辦。

    張老爺子搖搖頭，“沒的這樣的道理，乖呀，窈窈，爺爺就是開心，開心呀，見著你身邊有人陪著，爺爺高興呀，你就讓爺爺高興這些天，可好？”

    張窈窈一愣，美眸含著淚，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硬是不往下落，“爺爺，我會乖的，會聽您的話的?！?/br>
    張老爺子一臉欣慰，“我這把年紀了，年輕時有著理想，等到這個年歲上，也算為了理想奮斗了一輩子；雖說我曉得沒那個份兒，到還不死心地想往上走一走，只你舅舅同衛(wèi)雷都是杰出的人物，我是拼不得了，他們都是好的，將來也是能將咱們國家?guī)У搅硪粋€高度，我將來九泉之下也是高興的?！?/br>
    衛(wèi)樞聽著這話，眼神不免一閃，嘴上到?jīng)]說什么。

    張窈窈曉得自個爺爺?shù)拿裾{(diào)，是最低的那個，若論起舅舅跟老衛(wèi)來，實是老衛(wèi)更高些——她雖了解她爺爺?shù)男慕Y(jié)，可這會兒也聽得這話不是味兒，但爺爺這身子骨，她確實沒辦法往別的方向想，“爺爺，您還管這些事做什么……”

    張老爺子做了個手勢打斷她的話，“話不是這樣說的，窈窈，我也不是倚老賣老，衛(wèi)雷跟你舅舅都有些短處，一來衛(wèi)雷有個那樣的妻子，二來你舅舅還未成婚，都是不能讓人完全信賴的。雖然我未那樣的短處，但我確實是不成了，真不成了，這么多年，讓了許多了，讓的第一回是吳家的人，讓的第二回是齊家的人，這會兒，恐怕讓的又是衛(wèi)家的人……”

    他說到這里又咳嗽起來，好像心肝脾肺都能叫他咳嗽出來。

    張窈窈聽得揪心，趕緊兒地又替他拍拍后背，聽著他又接著說道，“這病來得也是時候，剛好叫我體面地退出來，也不至于叫人說嘴，說我這么個年紀了還想往上走，一點都不知道要讓位給年輕人?，F(xiàn)在都講究個年輕化，我確實也年紀大了，只想著年輕時的執(zhí)念，也就想這么搏一回，誰知道呢……”

    張窈窈縮了手，竟是不知道如何接話了，“您、您……”

    張老爺子微微笑著，特別慈愛，“我也不去出面了，聲明自有人寫，你就替我把聲明發(fā)表一下?！?/br>
    張窈窈頗有些猶豫，“真要這樣嗎？爺爺？”

    張老爺子點頭，“趁我還在，還得把工作交接一下，實在是沒個精力了，也就這點能行了?！?/br>
    “爺爺，不許您這么說，您要長命百歲的，”張窈窈用手抹了抹眼睛，將眼淚兒都抹掉了，“現(xiàn)兒，咱們現(xiàn)兒就去醫(yī)院吧，您要住院，我陪著您，我現(xiàn)在就請假……”

    張老爺子繃了臉，“說什么傻話，你才上班多久，就要請假？我也不想去醫(yī)院待著，見天兒地聞那個藥水味便是能多活幾天，我也不樂意待在醫(yī)院里?！?/br>
    “爺爺！”張窈窈是不肯依他的，“哪里就這樣的，得去醫(yī)院的。”

    張老爺子罕見地固執(zhí)，“醫(yī)院我是不去的，你爸那會兒躺在醫(yī)院里一個月，我是受不得醫(yī)院的，我就這愿意這樣不去醫(yī)院，你別勸我，你再勸我，我不如現(xiàn)在就、就……”

    張窈窈是不敢勸了，但心里頭急呀，“那您……”她爸爸沒了那會她還小呢，見天兒地跟在爺爺身后去爸爸的病房，她媽是當(dāng)場死亡的，她爸搶救下來時就是個植物人，后來一個月后還是沒了。

    張老爺子這才軟了語氣，“我要是受不住的話會去醫(yī)院的，再說了，不是還有醫(yī)生上門嘛，都這么個地步了，還要我受那化療的痛楚嗎？明明沒用的，就多活幾日的，沒的意思?！?/br>
    張窈窈只得點頭。

    張老爺子嘆氣，“唉，我也就那么一個念想了，到底時不于我呀?！?/br>
    衛(wèi)樞在邊上聽著話，一句話也沒插入，只當(dāng)自個是個沒的靈魂的工具人。

    晚上他們夫妻倆沒回家，兩個人都登記了，衛(wèi)樞自然不會去客房，就跟著窈窈去她的臥室。她的房間還是那樣，基本上還維持著她上回離開的樣子，只是她眉頭緊皺，往自個化妝臺面前一坐，“阿樞哥，你說爺爺他怎么就得了這個病？”

    沒等衛(wèi)樞回答，她就打電話給周院長，跟周院長一說，她的表情都垮了，“好像真沒辦法了，可爺爺他……”

    這會兒，她就哭了出來，也不敢高聲哭，雙肩微微顫動，在那里壓抑著聲音哭。

    衛(wèi)樞眼神略深，將她摟住，覷著鏡子里她哭得都是淚水的臉，到也不勸她別哭了——總得讓人發(fā)泄一下，他這會就勸了，就會讓她一直憋在心里頭，還是哭了最好。

    哭好半天，張窈窈才止了哭，只還時不時地微顫著，“我、我……”

    衛(wèi)樞也不用紙巾，是到浴室去拿了毛巾來，毛巾浸過溫水，往她臉上輕輕擦，“你曉得爺爺?shù)哪钕搿彼蝗婚g有點后背發(fā)涼，張老爺子先前的話，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他是慢慢地品味出來了，到覺得有些個五味雜陳。

    張窈窈微張了嘴，“??？”

    對上衛(wèi)樞的表情，她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在胸前，“我也有念想呢……”

    是呀，有念想就得一定要做到嗎？可爺爺身體都這樣了，就非得叫他沒有牽掛地走嗎？她一時有些奇怪，對這樣的念想覺得有點兒奇怪，“要不，我們早些兒辦婚宴，也不用在選后辦了，也好叫爺爺喝我們的喜酒？”

    衛(wèi)樞剛才還想點她一點，可見她這樣子，到是覺得沒必要提了，“嗯，都聽你的?！?/br>
    張窈窈就高興了，“爺爺也是同我一樣的吧，肯定是想要見我辦婚宴呢?！?/br>
    衛(wèi)樞想說不是，對著她含著期盼的雙眼，到底是沒肯一下子就打消她的顧慮，“嗯，那肯定的，誰叫你是爺爺惟一的親人呢?！?/br>
    是呀，她是爺爺惟一的親人呢，比起撐著身子去參選到最后，還不如早些兒退了呢。就算是舅舅跟老衛(wèi)有那么個1%的機率真退了，爺爺就得輕而易舉地得了高位，但爺爺身患絕癥，還能為國家奉獻嗎？

    她著實是覺得這不好，于所有人來說，換屆，就得保持平穩(wěn)過度，她不想出現(xiàn)什么意外，大概別人都跟她是這么想的，想要安逸。

    PS：rousew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