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靈珊道：“這幾日，你常常來找我，每次態(tài)度都格外寬容，像是在補償我……我想你該是快要離開了。其實，能再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br>
    顧安寧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好在岳靈珊不需要別人安慰，她擦擦眼睛，笑了笑，“以前我總覺得，有爹爹和大師哥在，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我會嫁一個疼我愛我的如意郎君，過著像娘一樣幸福的生活。爹和娘都是華山派弟子，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和大師哥也一樣?？墒怯龅侥阒?，我卻不這么想了……

    “自小到大，與我熟悉的男子，都在華山派上。我喜歡大師哥，他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愛護我?？墒俏覅s沒有辦法，對親哥哥產(chǎn)生感情，要是沒有別的男人出現(xiàn)，我應(yīng)當(dāng)會聽爹娘的話。可是如果，我遇到了別人呢？”

    她望著顧安寧，眸中一片茫然。

    顧安寧道：“你何必把愛情看得這么重？”

    “嗯？”岳靈珊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顧安寧道：“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你可曾想過為什么？你是岳不群唯一的孩子，天資聰穎，卻從一生下來，就注定不能成為華山派掌門。其實擺在你面前的路有很多，若是你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另一半身上，自然不會更多的自由?！?/br>
    “可是爹和娘……”

    “你和你娘的性情是不一樣的?！鳖櫚矊幍溃拔蚁Ｍ隳芎煤孟胍幌??！?/br>
    “幽冥大哥，要是你也是我?guī)煾缇秃昧??！痹漓`珊說，“大師哥雖然愿意聽我講話，卻從來不會告訴我這些?！?/br>
    顧安寧心想，要是他七年前沒有出現(xiàn)，岳靈珊也不會思考這些。

    岳靈珊問：“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顧安寧在這里呆了快一個月了，任務(wù)獎勵是七十真元，算是小小的賺了一筆。顧家莊那邊他已經(jīng)病的時間夠久，要是再不回去，顧大公子就該默默備好棺材和壽衣了……

    “你希望我什么時候走？”顧安寧問。

    “你走之后，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顧安寧默認了她的話。

    岳靈珊長這么大，兩次離別都給了顧安寧，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哽咽道：“就不能不走嗎？”

    “我不屬于這里?！鳖櫚矊幍溃斑@次回來，只是想看看你。”

    “你要去哪里？如果我的武功練好了，能去找你嗎？”

    當(dāng)然是不能的。

    顧安寧做了一年多任務(wù)，從一開始就清楚，自己不屬于任務(wù)世界。鬼魂對他的影響很深，任務(wù)結(jié)束后執(zhí)念釋然，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留戀。

    不過這次，顧安寧的意識占到上風(fēng)，交下了岳靈珊這個朋友。

    岳靈珊為了離別傷感，顧安寧也受到她的影響心軟了下來。

    岳靈珊黯然地笑了，眼睛里含著淚水，“不能嗎？也對，我連你的模樣都不知道呢，就算去了，也認不出你來?！?/br>
    顧安寧看著包裹在黑衣里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他下定了決心，抬手放在了帷帽上，將帽子摘了下來。

    岳靈珊驚訝地睜大眼睛，一眨不?？粗櫚矊?，生怕稍稍動一點，他就會改變心意，重新把自己包裹嚴實。

    顧安寧的動作像是放慢了一般，所有的細節(jié)都清楚呈現(xiàn)。岳靈珊看到包裹住顧安寧脖頸的黑色布條，卻沒能看到下面裸露的皮膚。

    帷帽全部摘下，露出來的不是想象中人類的面容，而是一顆依然包裹嚴實的頭顱，連五官都沒有露出來。

    岳靈珊驚訝地捂住了嘴，“你……”

    “怕嗎？”顧安寧問。

    岳靈珊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她當(dāng)然害怕。不過對方是她的朋友，無論顧安寧是什么樣子，她都不該表現(xiàn)出畏懼，讓顧安寧傷心。

    岳靈珊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受了傷，才傳成這個樣子？”

    顧安寧再次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夠明顯。

    就算他毀了容，臉上有傷，也不該將眼睛和用來呼吸的鼻孔包裹住。而且他行動間不像是個盲人，也從來沒有在岳靈珊面前吃過東西。

    顧安寧低笑一聲，伸手拉扯住脖子上的布條，“活人與鬼物，不該有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