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宸今天穿了件深藍(lán)的襯衫，袖子很長，露出手指。下身普普通通牛仔褲，頭發(fā)抓得露出額頭，造型很清爽。

    兩個小粉絲已經(jīng)暈了，一邊拿手機(jī)狂拍，一邊緊張地問：“哪個驚？什么驚？我怎么沒聽過？”

    片刻后，舞臺燈全黑。

    穹頂緩緩亮起，出現(xiàn)流動的宇宙天體。低頭看，腳下也是。人仿佛驟然浮空，司延安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有種虛幻的失重感。

    觀眾小小的驚嘆過后，音樂前奏響起。

    “是我到達(dá)的地方，我的鯨啊

    漫長的，漫長的旅行……”

    開頭一句。短短十秒，整個演播廳都凝固了。

    空靈的，優(yōu)美的……女聲？

    就連司延安都坐直身體，看著正前方的舞臺。是黑的，看不見人。

    “誰唱的？”他聽到不遠(yuǎn)處有人忍不住說話了，但沒有人回答。

    “……他停駐在我的眼前

    鯨啊

    慢慢游蕩的音符

    是我懷抱里的溫度

    看見微茫的光……”

    “飄搖的星辰，落在我手心

    鯨啊

    你聽見回響了嗎？

    泛起漣漪的，盛熱的光……”

    后半段沒有人再說話了，隨著投影里巨大的鯨魚向臺前游去，明宸終于也被光照亮了。

    他站在臺前拿著話筒，認(rèn)認(rèn)真真地唱這首歌。

    這歌調(diào)兒很好聽，屬于空靈系的。高潮部分，整個交響樂團(tuán)全部發(fā)力，瞬間震得人雞皮疙瘩狂冒。

    深空宇宙里的孤寂和宏大感全部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美得像是純粹的藝術(shù)。

    一曲結(jié)束，眾人才漸漸回神。

    明宸鞠了一躬，大家都非常用力地鼓掌。

    “臥槽臥槽臥槽！！”粉色手環(huán)瘋了：“我們宸妹會偽音！？氣死我了還偽得這么好！有這技能怎么不早說?。?？我覺得評審再沒理由說沒有新鮮感了啊吧??？還能更新鮮嗎?。?？”

    “嗯……”

    “太好聽了真太好聽了，好像在哪兒聽過我忘了……”

    “嗯嗯……”

    臺上主持人在說話，右邊小粉絲在尖叫，前前后后還有無數(shù)嘈雜的聲音在討論。司延安無奈，真的聽不清什么。

    他終于舍得撿起那個不受尊重的投票器，按下了投票鍵。

    難怪不肯告訴他。

    司延安暗暗想，他還會什么呢？

    太神奇了，他的寶貝。

    “九九……”短頭發(fā)聲音有點(diǎn)抖：“我好像……發(fā)現(xiàn)個問題……”

    她剛剛一直附和著應(yīng)聲，沒跟那個粉手環(huán)一起尖叫。司延安陡然捕捉到這句，下意識集中了一點(diǎn)注意力。

    “咋了？別嚇我？”粉手環(huán)說。

    “宸妹偽音，好像那個‘女神’啊……”她說著，把連著手機(jī)的一只耳機(jī)塞進(jìn)粉手環(huán)耳朵里。

    “……女神？誰？”

    “一個翻唱的大博主，叫尾巴。微博經(jīng)常發(fā)歌的，好像還是個粉頭，那誰家粉絲管他叫女神?！?/br>
    “臥槽。”粉手環(huán)驚呆。

    短頭發(fā)抖得更厲害了，聲音也不由自主壓低：“你聽到嗎……她唱過這首，雖然編曲不一樣，但是吐字發(fā)音是不是……一模一樣？這個聲線啊……”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

    過了很久，那個短頭發(fā)才喃喃說：“我粉女神好多年。我敢保證，絕對是他?！?/br>
    司延安怔了好一會兒，裝作沒聽見，一刻鐘后觀眾投票統(tǒng)計出來了，明宸拿了第一，兩個小粉絲又開始激動了。

    他等沒人注意，才拿出手機(jī)，搜索剛剛他們提到的微博名。

    尾巴。

    第一個人似乎就是，粉絲十一萬。

    點(diǎn)進(jìn)去，置頂就一句話：司延安大粉，說哥哥壞話一律拉黑。

    似乎沒有經(jīng)營什么“歌姬”的人設(shè)。

    不過再往后拉一拉就能看到了，一些網(wǎng)絡(luò)或者二次元歌曲。他沒戴耳機(jī)，不好公放，搜索“鯨”這個關(guān)鍵詞，發(fā)現(xiàn)是前年翻唱過的。

    盡管沒聽，他直覺卻覺得不用懷疑了。

    因為微博名叫尾巴。

    司延安靜靜翻著微博，選了原創(chuàng)，一條條往前看。

    [@尾巴：哥哥太好看啦，哥哥的眼睛不是眼睛，是攪動我心湖的綠蔭！希望哥哥天天看我，嘿嘿嘿嘿嘿嘿]

    [@尾巴：揚(yáng)帆垃圾公司，侯文昌不要臉天下無敵]

    [@尾巴：舊城區(qū)嗚嗚嗚嗚嗚太好看了嗚嗚嗚想摸哥哥的腹肌]

    ……

    [@尾巴：今天見到他了，和他握手了，超開心！晃晃尾巴~~~]

    [@尾巴：拍了《獸神》的海報?。?！雖然還沒看，但看海報我就被a暈了，好愛哥哥哦……]

    除了這些很像普通追星女孩的話，這只小尾巴完全沒有提到自己的生活。

    發(fā)歌以外，每一條微博都和“哥哥”有關(guān)。

    小尾巴的微博似乎很久以前就開始用了，司延安開始飛速下劃，三年前，四年前，五年前。

    六年前。

    那時候他甚至還沒出道。

    [@尾巴：又到了一年的這個時候了，感恩哥哥！雖然那天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但我還是很喜歡你。碎碎冰很好吃，你的眼睛也特別特別漂亮。幸好我找到你了！]

    [@尾巴：謝謝哥哥，今天也很喜歡你]

    [@尾巴：希望哥哥永遠(yuǎn)幸?？鞓穄

    第99章

    雨一直在下。

    司延安從后臺的窗口向外看, 黑色的雨潛入地下，路燈組成的光帶在積水中沉沒，漂浮, 復(fù)制出個一模一樣的世界。

    心臟疼得快要裂開了，他得一直盯著那些模糊的光點(diǎn)才能勉強(qiáng)維持住理智，不至于把手心掐出血來, 看著太像一個神經(jīng)病。

    這么多年了。

    小朋友一直，一直沒有忘記過。

    這一刻, 司延安終于懂了，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粉絲總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到讓他沖動說出“試試”這樣的話。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草率得那么反常, 按理說不應(yīng)該的。他以為是明宸太合他眼緣。

    結(jié)果是自己有眼不識珠。

    司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眶驀然紅了。

    他只是隨手一幫而已, 憑什么能有這樣的回報？能有這樣的人, 一直，一直地愛他。

    他又做了什么呢，覺得自己不行, 丟下人玩消失, 小朋友一條條地發(fā)微信, 知道他回來以后還在他家門口等著。

    小小一團(tuán)，渾身濕透, 嘴巴笑著眼睛卻在哭, 說著還是家人重要。

    司延安啊。

    你可他媽真是個混蛋。

    休息室附近傳出人聲，有嘉賓已經(jīng)離開。

    司延安克制住情緒, 站在拐角處聽著動靜。他沒告訴明宸自己在，想要把表情控制好再走出去。

    過了大約一刻鐘，人都走光了, 明宸和林跳跳最后出來。

    “外面還下雨嗎？”明宸問。

    “還下呢……”林跳跳說：“但好像不大？也不知道路上積不積水……下去看看先。還有啊哥，你唱得也太好聽了！”

    兩人路過拐角，來到電梯間旁。

    林跳跳道：“我在后臺都聽得很清楚，看到大家都驚呆了?！?/br>
    明宸笑了一聲：“這不是為了贏么，回頭網(wǎng)上又會有人罵我你信嗎……不過我真的沒手段了，最近來的閆老師和陳老師都太厲害，下期就會淘汰了吧?！?/br>
    “已經(jīng)很好啦，西施姐是不是讓你撐七期的？”

    “起碼這個目標(biāo)達(dá)成了……”

    靜了一會兒，電梯運(yùn)行的聲音清晰起來。

    手機(jī)鈴聲就在這時候響了，幾聲后，司延安聽到小朋友有些嚴(yán)肅的語氣：“跳跳你先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