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佐窩在大巴車前排座位，戴著頂大黃太陽帽，刷會兒手機又塞進包里。

    車里空調(diào)開著，小冷風。

    她穿了件美斯特邦威的黑T恤，外面套著白色防曬服，一摸胳膊，居然已經(jīng)冰涼的。

    抬手關掉空調(diào)扇。

    秋佐探頭問宋珂陽：“車程是多久來著？”

    “一個半小時?！彼午骊柗鲋瓮獬?，呼啦啦一群學生都拖著箱子進來了，“進校了，我去幫忙放行李，你來招呼學生坐好吧。”

    宋珂陽是班主任，秋佐現(xiàn)在是輔助她工作的任課老師。

    她倆平時私下里也是能插科打諢的交情，宋珂陽執(zhí)教四年了，經(jīng)驗足夠豐富，和秋佐相處起來她更像是鄰家jiejie。

    “好的吧?！鼻镒舭衙弊诱?，捋了下壓亂的頭發(fā)，懨懨地表達不想營業(yè)。

    “看你勉強的?！彼午骊栒f。

    “營業(yè)了可不敢，我也就跟你發(fā)牢sao?！?/br>
    宋珂陽去幫學生給司機遞行李箱去了，秋佐守著大巴車，安排學生挨個坐滿。

    女生男生扎堆聊天，秋佐感覺耳邊像是捅了馬蜂窩來不及逃似的嘈雜聲，隨即，不知從哪個角落，充滿誘惑的辣條味兒和糖味飄出來，還夾雜著那股子葡萄味炫邁。

    秋佐知道他們興奮，她內(nèi)心也是有那么一絲絲期待的。

    她聲音溫和，好脾氣地說：“那個，吃東西的說話的都收斂點兒，我先點個名?！?/br>
    “好的，秋老師。”學生們聽話地沉默。

    秋佐扯著嗓子點了一遍，差一個，恰好宋珂陽和遲來的學生上車，齊了。

    沒過幾分鐘，壓下去的聲音又翻騰起來，聊劇的，打手游的，還有幾個好學生做作業(yè)的，應有盡有。

    車搖搖晃晃駛出校門，玻璃窗外頭，秋佐看家長們的眼神就差扒窗追車了。

    初中第一次離家，急切的心情大都是相似的。

    她默默嘆了口氣。

    等過去那陣人潮，宋珂陽承襲一貫的言辭厲色：“司機師傅還在開車，兩個人說話，聲音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味道刺激的零食都別吃了，還有那些包裝袋垃圾，堅決不準留在車上?！?/br>
    嚇唬完，宋珂陽坐到秋佐旁邊，聽見后面聲音全體降了N個分貝。

    “厲害了。”秋佐悄悄向她豎大拇指。

    “少來，你又不當班主任?！彼午骊栕鲑\似的往后看，沒人看她，才從包里掏出化妝鏡，補了補口紅。

    原本就精致的臉上再添幾分光彩。

    “你好敬業(yè)，”補妝還注意有沒有學生，秋佐說，“果然為人師表啊?！?/br>
    “你看看你這個表情，”宋珂陽把鏡子朝向她，“這么天真，還蠢萌蠢萌的。”

    “老師?！?/br>
    秋佐和宋珂陽雙雙回頭，一個扎雙馬尾的女生遞過去兩根棒棒糖：“給你們的?！?/br>
    宋珂陽無奈地笑：“不用了，你們自己吃吧，記得收好垃圾?！?/br>
    這耿直的，人家小孩都快尷尬哭了。

    秋佐從口袋摸出兩塊巧克力，交換棒棒糖，丟一根給宋珂陽。

    “謝謝秋老師?！毙『⒄f。

    “不客氣。”秋佐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

    不收學生的東西是底線，但是同等交換就沒那么要緊了。

    宋珂陽訝然：“你還隨身帶糖？”

    “怎么啦，”秋佐撕開包裝，塞進嘴里，“我可還是個寶寶?！?/br>
    荔枝味她不排斥，舌尖泛開，嘗起來甜甜的。

    宋珂陽和后面兩個女生聽到都沒忍住笑。

    這話是自我調(diào)侃沒錯，但其實秋佐有低血糖的毛病，在外面要是不想吃飯又怕體力透支，就會提前備巧克力帶著。

    一個小時后，那幾個活躍的學生都困得蔫兒了，頭耷拉在旁邊同學的肩膀上，說話聲都自然而然輕下來。

    車里彌漫著慵懶倦怠的氣氛。

    宋珂陽也迷迷糊糊地，她放平靠椅，歪向秋佐反方向小憩。

    車從市區(qū)駛向郊區(qū)，映入眼簾的由樓房變成田野和綠意盎然的樹叢。

    有個推著小推車的老頭慢慢在公路邊走，里面紅的綠的都有，是一些水果蔬菜，八成是要去趕集市。

    如果不是沒法停車，她一定會去買幾兜水果。

    秋佐又戴上太陽帽，陽光從藍色車簾的縫隙透過來，打在半邊身子上。

    困倦這種東西傳染不了她，她毫無睡意，繼續(xù)玩手機。

    藍天跟著爸媽去巴厘島度假，盡情享受沙灘海水和美食去了，秋佐沒人可以閑聊，點開微博和瀾江的對話框，拍了張?zhí)镆罢掌l(fā)過去。

    是佐不是左：終于要有一周不用講課，等會兒上臺講話，剩下的就都是玩啦！:）

    是佐不是左：每日一表白，瀾江太太我愛你！

    她退出界面，挨個看了一遍熱搜。大概是車開得快，到達時間比預估少了二十分鐘。

    司機師傅看秋佐醒著，讓她叫叫宋珂陽，組織學生下車。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珂陽的肩膀：“到基地了，醒醒?！?/br>
    宋珂陽頂著雞窩頭一臉懵地起來，回頭看，學生們已經(jīng)睡得四仰八叉趴成了團。

    一行人磨磨蹭蹭地下車，到公寓放行李。

    在大巴里悶了一個多小時，踏到地面，呼吸郊區(qū)新鮮空氣，秋佐感覺每個毛孔都舒服得顫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