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隨著祁桐的聲音撲面而來，緊接著裴硯的手機被祁桐抓了去，她精致的妝容顯得猙獰而瘋狂，她像是歇斯底里一樣：“你別打來了！裴冬青！裴冬青，你不配！你這個變|態(tài)！你不配——”

    祁桐張牙舞爪地切斷電話，狠狠把手機砸在地上——這種出格的發(fā)怒，原本不是祁桐這樣的人會做的事。

    她是大家閨秀，往上數(shù)三代，他的父親曾經(jīng)是跟著顧維鈞一起出席巴黎和會的大人物。她的面容嬌矜雅量，身形都透出一股常人，或者說和她一樣的同齡人難以企及的無與倫比的氣質(zhì)。她很少生氣，哪怕生氣都不會大吼大叫，失去風(fēng)度。要么隱忍，要么據(jù)理力爭。但絕不會這樣怒發(fā)沖冠，撕心裂肺。

    裴冬青是祁桐生命中唯一的一個意外，也是唯一的一個例外。

    裴硯拉下自己臉上覆蓋的毛巾，靜靜看著自己忽然脾性爆發(fā)發(fā)母親。

    祁桐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是忍了好久，才緩過來。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復(fù)了呼吸，但嗓音依舊在發(fā)顫：“硯，mama不是說過，不要和他聯(lián)系嗎？”

    裴冬青在祁桐的嘴里，是不能提及的名字。他在祁桐的口中，永遠(yuǎn)都是那個禁忌的“他”。

    裴硯看著腳邊的手機，面無表情，“嗯?！?/br>
    祁桐背過身去，她不想看見裴硯這個樣子，繼續(xù)說，“硯，mama帶你跑回國，是希望也是為了，你永遠(yuǎn)不會成為下一個他，你明白嗎？”

    “嗯?！?/br>
    祁桐不知道還能對自己這個早熟得不能早熟，明白得不能更明白的兒子再說些什么。她眼神慢慢發(fā)黯：“沒什么事情，就早些時候睡吧——對了，聽簡叔說，你最近經(jīng)常是自己回家，沒讓他去接，是這么一回事嗎？”

    “嗯?！?/br>
    祁桐把身上的披肩整了整，再次轉(zhuǎn)過身。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再次恢復(fù)了平日的驕傲與矜貴，“好。你要自己放下學(xué)可以，你放下學(xué)和同學(xué)朋友出去吃飯學(xué)習(xí)也都可以。mama以后這些都可以和你不計較。mama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你永遠(yuǎn)都不能成為下一個‘他’。你——聽懂了嗎？”

    裴硯默著。

    他的腦中閃過諸多的畫面，這些畫面模模糊糊，即近即遠(yuǎn)，讓他分辨不真切。

    裴硯的緘默讓祁桐本來略微放松的神經(jīng)再次緊繃起來，她緊緊盯著裴硯，冷而凌厲，怒而威嚴(yán)，“回答我。你永遠(yuǎn)不會成為下一個‘他’！”

    裴硯飛快地按下那些讓他蠢蠢欲動的畫面，沉聲：“嗯。我知道了。”

    祁桐松了一口氣，“嗯。好。那就好?！?/br>
    “……”

    “手機可能摔壞了。我等會讓簡叔去買個新的給你。一會讓他放在樓下。你明早起來，把電話卡換上?！?/br>
    “嗯?！?/br>
    “把他的號碼拉黑。”

    “嗯。”

    “別再讓mama傷心了。mama已經(jīng)傷透心了。你應(yīng)該明白。”

    “嗯?！?/br>
    臥室門再次被關(guān)上。裴硯腰背一軟，整個人陷入到椅子里。他閉著眼捏了捏自己的人中。

    裴冬青。

    裴冬青。

    他的父親，裴冬青。永遠(yuǎn)不能被他的母親祁桐提起的三個字，裴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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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33—

    裴硯抓了抓自己的領(lǐng)口。但那種壓抑窒息的感覺, 卻像是緊箍咒一般，緊緊纏繞住了自己。祁桐已經(jīng)走了，但祁桐的氣息，祁桐說過的話, 卻還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無限地擴(kuò)張著, 逼得人恨不得馬上逃離這里。

    裴硯伸手去夠地上的手機。

    手機屏幕被摔壞，但還能用。他漫無目的地從一個APP切換到下一個APP, 最后點到微信。

    剛回國沒多久, 他的微信用的不多——聯(lián)系人也沒有多少。翻到第二頁, 就能看見陳辛也靜靜地躺在聊天記錄頁面里。

    裴硯用毛巾搓了搓頭發(fā), 點開只有一條轉(zhuǎn)賬記錄的聊天界面, 拇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動，猶豫了會, 又迅速刪除。

    他眺望著窗外, 外面的世界靜悄悄的, 只余下風(fēng)吹樹梢窸窸窣窣的響聲, 淡而輕。他的心緒一下又安寧了些。

    裴硯點亮頁面，重新打字：“到家了嗎？”

    ——

    有些人稍微一兩個字, 就可以成為另一個人全部思緒的終點。

    比如——

    在辛也收到裴硯訊息的那一瞬。

    辛也的手機向來只有10086對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他沒有朋友, 也沒有網(wǎng)友，他的微信形同虛設(shè)。甚至連陳秀麗的微信朋友圈都是直接對他屏蔽的——向來都是聽別的同齡人說，自己的朋友圈屏蔽了父母，他從來沒聽見過任何人說父母的朋友圈會對孩子完全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