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動了動脖子，身后制住她的人便卸了力道，捂在她臉上和壓在她肩膀上的手同時松開。

    她轉(zhuǎn)過身，看見江靳黯的臉。

    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賓客與侍從都在一樓大廳，這二樓上除了陸儲國安排好的保安，原本就只有他和江靳黯兩人在。

    眼前這張臉與貨車駕駛艙里的人重合，層層疊疊的影子一樣，又定格在長街上跟蹤她和阿琛的鴨舌帽男人身上。

    蘇覓捏緊拳頭，深深呼吸幾下，卻緩和不了胸口的劇烈起伏。

    她篤定地說道，“你是陸儲國的人。”

    江靳黯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是她沒有見過的眼神，和在醫(yī)院初見時的麻木不同，也不是她為他包扎傷口時的脆弱與茫然，那雙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沒有，又好像把所有的情緒都揉碎在里面。

    這樣復(fù)雜的眼神讓蘇覓想起他說家人都死了的時候的模樣。

    心頭的冰冷還沒有化開，陸天祁被催眠時痛苦的模樣又浮上心頭，她冷冷地問，“你做過什么，陸儲國又做過什么？你們狼狽為jian到底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傷害過多少無辜的人？”

    江靳黯忽然抬起手，她下意識后退，身體一下抵在門上，他的手卻停在半空，沒有伸過來，“我不會傷害你，陸儲國的人還在找你，你小聲一點。”

    蘇覓冷冷一笑，狠聲道，“你和陸儲國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芯片的事我和天祁一定會調(diào)查到底，無論是什么樣的真相我們都一定會親手揭開，你今天救了我，就不怕我哪天把你送進監(jiān)獄？”

    江靳黯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你們不要再查下去了?！?/br>
    蘇覓根本沒聽清陸儲國和江靳黯的談話，唯一聽到的芯片兩個字連出自誰的口中她都無法判斷，這么說完全是為了套江靳黯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套出來，她心有不甘，繼續(xù)說道，“你們既然敢做，就應(yīng)該想的到后果，想的到要付出的代價，現(xiàn)在讓我和天祁罷手，你們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時候怎么沒想過罷手？”

    “你們再查下去，只會死更多的人?！苯鰠s不愿意與她多說，他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認(rèn)外面沒有腳步聲，便直接把門打開，“你在大廳里消失太久會引起陸儲國的懷疑，回去吧?！?/br>
    蘇覓深深看了他一眼，見他只是緊盯著自己，知道他什么話都不會說。

    雖然有些不敢，最后還是憤憤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那群保安不知道追去了哪里，走廊上空無一人，很是安靜，她彎腰把高跟鞋穿好，就近朝樓梯走去。

    走到一半又覺得不妥，提著裙子原路返回，從剛才上樓的地方回到一樓。

    衛(wèi)生間已經(jīng)空出來，她從手袋里掏出粉餅補了一下狀，對著鏡子微微一笑，慢慢驅(qū)散眉間嚴(yán)肅沉重的情緒。

    踏進樂聲悠揚的大廳，仿佛剛才的驚心動魄像夢一樣。

    蘇覓有片刻的恍惚，陸儲國此時已經(jīng)從樓上下來了。

    他看到蘇覓的一瞬間，帶著儒雅溫和的招牌笑容走過來，“去哪里了？是不是覺得宴會無聊？要是你玩不開心，天祁可是會怪罪我這個做舅舅的?！?/br>
    “剛才吃了份加冰的甜品，肚子有點不舒服。”蘇覓無法像原來那樣面對陸儲國，她甚至能夠聽見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聲，卻只能捏緊手袋，通過力道的轉(zhuǎn)移使自己看起來表情自然。

    “肚子不舒服？需不需要叫醫(yī)生，還有沒有哪里難受？”

    “已經(jīng)沒事了，謝謝舅舅，不用這么麻煩?！碧K覓扯出一絲笑容。

    “這怎么能是麻煩，還是你的身體重要，我看......”陸儲國正想說些什么，他卻看見站在宴會大廳門外的江靳黯，于是轉(zhuǎn)了話鋒，“我看就是天祁不好，都不懂得好好照顧你，舅舅還有事要處理，你去那邊找他吧?！?/br>
    蘇覓點頭一笑，朝陸儲國身后走去。

    剛才陸儲國忽然改了口，她自然也是看到了身后的江靳黯，想到他站在陸儲國書房里的背影，蘇覓心頭的情緒更加復(fù)雜。

    她心不在焉，沒走兩步就撞在人身上，正要道歉，便對上陸天祁擔(dān)憂的雙眼，“你去了哪里，怎么這么久？”

    蘇覓看著他，想說陸儲國和大哥的死一定有關(guān)系，想說他知道芯片的事情，想說江靳黯其實是陸儲國的人，他就是那個鴨舌帽。

    她想把一切都告訴陸天祁。

    可是話到了嘴邊，忽然又想起陸天祁說過的話，江靳黯和陸儲國的關(guān)系剝開謎團的外殼，似乎一切都明了起來，她甚至可以確定，當(dāng)初在陸儲國和楊逸龍的電腦上看到的，就是一串摩斯密碼。

    陸儲國和這一切都有些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可是陸天祁說過，陸儲國是他的舅舅，也是大哥的舅舅，做舅舅即便爭奪家產(chǎn)和權(quán)利，也不會去害親侄子的性命。

    你們再查下去，只會死更多的人。

    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張成一家的死狀，張癟三的尸體，還有從查案以來他們遇到的種種，耳邊是江靳黯和陸天祁說過的話，兩人的聲音和那些畫面交織在一起，她忽然感覺頭痛欲裂，按著額頭皺起眉來。

    陸天祁連忙扶住她的胳膊，“怎么了，要不要叫醫(yī)生？”

    又是這句話，她似乎又看見陸儲國笑面虎的模樣，笑容幻化成一把尖刀，直直朝她刺過來。

    蘇覓意識到自己的異常，狠狠甩了兩下腦袋，握住陸天祁的手臂，說道，“我想喝水?！?/br>
    宴會廳里各種飲品應(yīng)有盡有，白水的確是個稀罕物，陸天祁叫來侍從要了一杯溫水，慢慢喂她喝下去，見她蒼白的臉色有了血色，才問，“還喝嗎？”

    蘇覓搖搖頭，又用力眨了眨眼睛，覺得神思清明不少。

    她說道，“你別擔(dān)心，我沒事，剛才就是突然有點頭疼，昨晚熬夜做方案，這是現(xiàn)世報，身體都抗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