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后來不知道怎么了,公冶衡就來了,他瞧見閩鈺兒的樣子,就皺了眉。知曉她是被下了迷、藥,男人打橫抱起她,直接躍上屋檐出來。 被抱上公冶衡的馬車,漫無目的地游蕩了這么久,閩鈺兒只覺得心里都是冷的。沒有前路,沒有后路,只能跟著公冶衡,在外面走走停停。 公冶衡挑了糖畫,又挑了幾株荷花,放在天青色的瓷甕里,盛水到一半,香氣怡人地給她端了過來。 “嫂嫂,餓了么?”他站在外面,便將糖畫遞了進(jìn)來,“京城里的這種東西太甜,粘牙,不能多吃。我就只買了兩個(gè)?!?/br> 閩鈺兒抬眼,眼睫都還是濕的,日光照的她臉頰有了微紅,她看著糖畫,一怔,“這個(gè)是給我的?” “不然呢?”男人直接遞到了她手里,“總歸不會(huì)是我的?!?/br> 是為了哄閩鈺兒開心罷了,他才不會(huì)吃這些。 閩鈺兒只好接下,她沒心情吃,只好拿在手里,看著上面的小娃娃發(fā)呆。 公冶衡又將荷花端了進(jìn)去,他說:“今年夏時(shí)要過了,這些是京城最后一季的荷花,嫂嫂看一下,今年可就再?zèng)]了。” 土泥色的瓦甕,還嗅得見清香,荷花確然開的茂盛,荷葉重重疊疊鋪在水上,水里還別出心裁地放了條金魚,不時(shí)在蓮葉上探出頭,吐泡泡。 閩鈺兒素來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尤其是現(xiàn)在滿心煩事,抱著小瓦甕,就去逗那小金魚。 也沒多大的興趣,只當(dāng)是消遣。公冶衡看著她眉頭緊蹙,逗著逗著都出神了,指尖落在水里,半天沒反應(yīng)。 男人看他,輕笑了一聲。 閩鈺兒隨即回過神來了。她收回手,正準(zhǔn)備問:我們什么時(shí)候回去?外面就一陣車馬聲,似是還有鐵騎,馬蹄聲錚錚作響,震的地面發(fā)顫。 外面的人一下子四散開來。 天子腳下,皇城高閣,除了那位的命令,誰還敢在這種地方行軍,還是鐵騎? “閑人避讓,封南北城門!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 公冶衡嘴角勾了笑,他轉(zhuǎn)頭看著外面的亂景,眼捎揚(yáng)起,“嫂嫂,怕是宮里那位著急了,來尋你了?!?/br> 第41章 聽我的話 不多時(shí),街上的人就四散開來,公冶衡的馬車停在路邊,他抬眼望去,有錚錚鐵騎沿這邊過來,勒令下,連里側(cè)的當(dāng)鋪都關(guān)上了門。 一盛棗紅色的步輦緩緩過來,外間圍著厚重的明黃色簾子,將步輦圍得密不透風(fēng)。孟辭坐在步輦前的馬頭上,眉頭緊蹙,穿著一身玄色的鎧甲外衣,不多時(shí)就尋了過來。 “公主?”男人最先透過簾子,看到了閩鈺兒。他欲過來,忽然就看到公冶衡就坐在閩鈺兒身旁。 他皺了眉頭。眼下看到公冶衡,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閩鈺兒放下手里的東西,看著孟辭,“這么大陣仗,你是怕我在京城里走丟了么?” 她知道,既然齊叔晏瞞了她,那江憺和孟辭定也是和齊叔晏一頭的,都瞞了她。 孟辭搖頭,“公主還是先行跟我回去罷。外面不安全。” 公冶衡聞言挑眉,他執(zhí)扇,“怎么了,我在嫂嫂旁邊,嫂嫂就不安全了?” “你勿要胡攪蠻纏?!泵限o道。 男人與公冶衡沒有交際,卻也因了江憺的警告,一直不喜他。 “我如何胡攪蠻纏了?”公冶衡說著話,話里也漸漸冷了起來。 “夠了?!瘪R車?yán)飩鱽淼统恋囊宦?。閩鈺兒聽到聲音,頓時(shí)頓住。 齊叔晏也來了? 孟辭又駕馬往前走了些,而后停住,一揮手,身后的兵將就手持長(zhǎng)、槍,鐵甲構(gòu)成一道墻,圍住方地,讓外人無法窺視里間的情況。 齊叔晏掀開簾子下來,他的視線在觸及到閩鈺兒的一瞬間,眼底有了些深沉。 不知為何,閩鈺兒忽而不可抑地打了個(gè)寒顫。 公冶衡笑著對(duì)上他的眸子,而后伸手,搭在閩鈺兒袖子上,似是感覺到了閩鈺兒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他側(cè)身,細(xì)聲道: “嫂嫂不要怕?!?/br> “若是齊王生氣了,不要你了,嫂嫂便跟我回去。” 這句話倒是提醒閩鈺兒了。她為什么要怕? 明明是齊叔晏他們欺她在先,她今日不過是出來轉(zhuǎn)一轉(zhuǎn),她做錯(cuò)什么了? 閩鈺兒握緊了手,抬起眼睛,直視著齊叔晏。天光撒在她臉上,她眼眶周圍的紅痕還依稀可辨,一看就是剛剛哭了的。 齊叔晏在車窗外停住。 他明顯是才從祭祀的太廟里過來,連衣衫都還來不及換,白色玉帶束腰,停住時(shí),長(zhǎng)長(zhǎng)的明黃色袍子拖在地上。 他朝閩鈺兒伸出了手。 “鈺兒,過來?!彼f。 幾乎是同時(shí),公冶衡捏住了閩鈺兒的手腕。小姑娘膚如凝脂,手腕子又細(xì)又白,公冶衡緊緊捏著的,像是一截白藕。 齊叔晏維持著伸手的姿勢(shì),眼底卻有些不尋常的東西涌了上來。 閩鈺兒本來還有點(diǎn)底氣和他對(duì)視的,可沒想到公冶衡突然來這么一遭,她先是嚇了一跳,繼而不敢看齊叔晏冷氣上涌的眼睛了,低頭,死命地要扭開公冶衡的手。 公冶衡的力氣之大,豈是她一個(gè)小姑娘可以抗衡的。 “嫂嫂真的要回去么?” 公冶衡收住了笑,陡然嚴(yán)肅起來,卻有些威脅的意味在里頭。他看著閩鈺兒,又沉聲問:“嫂嫂可是想好了?” 閩鈺兒不答,只是要褪開他的手。公冶衡倏地覺得,自己像是方才他送給閩鈺兒的魚一般,明明知道無法回去,還是要一遍遍地從水里探出來,忍著一切窒息,只為了來仰頭看一看。 齊叔晏的手按在了公冶衡肩上,他低首,與公冶衡兩人不做聲地對(duì)視。 “放手。你弄疼她了?!?/br> 公冶衡出神,心里一緊。 閩鈺兒終于掙脫了他的手,細(xì)白的手腕已經(jīng)被掐的青紫,下意識(shí)的,她偏過身子,直接握住了齊叔晏的手。 公冶衡似是被灼傷了手,他收回手,盯著閩鈺兒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也只是吃驚了一刻,下一瞬,閩鈺兒的就把頭轉(zhuǎn)過去了,不再去看他。 齊叔晏憑著力氣,摟著閩鈺兒的腰,單手就將人從馬車?yán)锉Я顺鰜?。閩鈺兒心里亂糟糟的,又不知道怎么面對(duì)孟辭一干人,索性把頭埋在齊叔晏胸前。 “我們回去?!饼R叔晏將她抱進(jìn)了步輦。 “嫂嫂。”在掩上簾子的前一刻,公冶衡突然道了一聲,他仰躺在馬車?yán)铮馊丝床灰娝哪?,只聽得見他幽幽的聲音傳來?/br> “今日嫂嫂聽見的,都是真的?!?/br> 只這一句,閩鈺兒險(xiǎn)些就忍不住。她揪著齊叔晏的衣衫,低頭不去看他。 齊叔晏沒理公冶衡,他只是闔了簾子,對(duì)著孟辭道:“回宮?!?/br> 天色將晚,兩邊的宮墻逼仄,祭祀的鐘聲響起來,幾乎瞬間籠罩了整個(gè)皇城。 步輦內(nèi)昏暗無光,閩鈺兒什么都看不清,只聽得見外間的匆匆步伐聲。先前不覺,現(xiàn)在她有些緊張了,隨即往馬車邊靠,不斷地靠,盡量離齊叔晏遠(yuǎn)一點(diǎn)。 男人道:“可是這個(gè)步輦小了,我再給你換個(gè)大一點(diǎn)的?” 閩鈺兒死死地咬著唇,不做聲。 下一刻,齊叔晏已經(jīng)擒過她的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到了懷里。 閩鈺兒頭皮發(fā)麻,只好往后靠,齊叔晏隨著她,直至把人抵在角落處,無法動(dòng)彈。 “不躲了?”他低首下去,唇幾乎觸在閩鈺兒臉頰上。 閩鈺兒想及白日里的事情,忽然又心酸了起來,她側(cè)過臉,呼吸聲漸漸濃重,不一會(huì)兒眼眶就紅了。 齊叔晏久久沒動(dòng)。 末了他還是沒忍住,伸手,抬起了閩鈺兒的下巴。閩鈺兒看不清,他可不一樣,外間的高墻上有燈火,男人看得清閩鈺兒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他忽然說:“鈺兒,你別哭?!?/br> 縱使有再重要的事情要說,一看小姑娘哭紅了眼眶的樣子,他就覺得說不下去了。 “你騙我。”閩鈺兒含含糊糊地說,眼睫濕潤(rùn)。 齊叔晏只得把人摟在懷里。 他說:“不哭了,我們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說?!?/br> 今日的祭祀,他已經(jīng)缺席了,那便徹底不管了。下午他尚在太廟里,底下的人就傳,說江太醫(yī)方才遞了消息,閩鈺兒失蹤了。 若只是簡(jiǎn)單的失蹤,那也好處理。江太醫(yī)直言不諱,道閩鈺兒可能已經(jīng)知曉了許多事,可能要齊叔晏花費(fèi)心思,來給她一一解釋了。 齊叔晏當(dāng)即擱下祭祀的事情,叫上孟辭、六方鐵騎出了皇城。 他怕的是,閩鈺兒會(huì)跟著公冶衡走了。縱使再怎么聰明絕頂,對(duì)這個(gè)小姑娘,他始終是沒有信心的。 燭火深深,一庭的葳蕤燈火。華儀殿里外都是亮堂一片,枝微帶著一群宮女,還在門前焦急地等候。 齊叔晏把人摟在懷里,繼而到了華儀殿,看著外面滿滿的人,便皺了眉,吩咐人都下去。 小太監(jiān)清嗓:“娘娘已然安全回來了,為了不擾娘娘的清凈,諸位還是先下去。” “其他的事情,今夜都不需你們插手了?!?/br> 枝微仍是不放心,路過步輦的時(shí)候,她踮起腳尖看,恰逢齊叔晏掀開簾子,閩鈺兒的臉在燈下顯出來,她還緊緊抱著齊叔晏,看著確然是無事的。 齊叔晏一下來,又叫人把庭前屋里的燭火撤了不少。閩鈺兒許久沒動(dòng),他低頭看,小姑娘已經(jīng)睡著了,蜷縮成一團(tuán),手底下倒還是緊緊揪著男人的袖子。 齊叔晏心想,今夜若是先能緩一緩,也是好的,等明日,再尋一個(gè)好點(diǎn)的由頭來告訴她。 遂輕手輕腳把人抱進(jìn)去,不料剛剛把人放到塌上,閩鈺兒就睜開了眼睛。 她眨眨眼,眼睛里還是有困意,卻在慢慢地消散,開始清明起來。 齊叔晏便知道,今晚走不掉了。 他坐在了閩鈺兒面前,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全告訴你。” 閩鈺兒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她想問齊叔晏的病,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注定治不好? 又想問,他們說的“齊叔晏撐不過明年”,是什么意思? 還有,那個(gè)卦象顯示能救齊叔晏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