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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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玨悄見少女神色稍舒,自己心中也輕快些時,又聽皇叔說道:“也不知膳房從哪里弄來這些沒滋味的栗子,還不如朕從前在魏博府里吃的有味道?!?/br> 若是進貢給圣上的栗子還味道不好,那這天下也再沒有半個好栗子了,蕭玨想皇叔這在衣食上挑剔的性子,還和從前的小叔叔沒有兩樣。 雖然只是幾個栗子而已,但天子一言一行都牽系著天下蒼生,若真為此追查問責下去,也是能叫底下人仰馬翻的。蕭玨就道:“許是剛喝了茶的緣故,茶味遮了栗子的味道,所以皇叔吃著不香甜?!?/br> 皇叔似覺他說得有理,就未問責下去,而是撣了撣手上碎末后,就要拿帕子擦手。那方被皇叔拿走的茶花帕子,此刻就擱在幾邊,皇叔撣手后順手拎起其一角,就要擦手時,忽又想起什么,將茶花帕子放下,另命宮人打水送手巾來。 蕭玨知道皇叔朝事繁多,也不敢多待打擾,在與皇叔又說了幾句閑話后,見自己已在此處坐了有兩盞茶時間了,就起身告退,縱皇叔留他再坐坐,也稱自己該回去讀書了。 皇叔也不勉強,只笑讓他無事常來。蕭玨答應了一聲,拱手退至暖閣垂簾外,就要走時,回頭看了一眼,見宮人捧水入內(nèi)后,少女在周守恩示意下,將手巾打濕擰干,雙手奉與皇叔。隔著薄如輕煙的珠影紗簾,少女纖弱的身姿仿佛蒙上了一層水墨畫,她眉眼溫順低垂,纖長的睫毛安然不動,如恬靜的蝶。 皇帝今日折子還沒批完,在侄子走后,將手擦拭干凈,就起身離了窗榻,一邊往堆著折子的御案走,一邊吩咐道:“留個人給朕研墨,其他人都下去?!?/br> 往常若圣上只留一名奴才侍奉在旁,這人選都是御前總管周守恩,但今日,周守恩不擔這差事,聽圣上如此吩咐,就用眼神示意一旁站著不動的姜煙雨,輕聲催道:“還不快去侍奉筆墨?!?/br> 慕煙雖然心內(nèi)極其厭恨啟帝其人,但這時她卻想多多待在啟帝身邊,因刺殺之事不是貿(mào)然能成的,需要徐徐圖之,在真正動手前,她需要摸清啟帝日常作息、起居習慣,摸清御前侍衛(wèi)宮人輪值排班等諸多之事,需在對刺殺有十成把握時,才能動手。 她不怕死。她知道憑她一己之力,縱能刺殺成功,也絕不可能逃出生天,已決定在殺死啟帝后隨即自戕。她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得無用,若她一時為仇恨所激,倉促刺殺失敗,既未能殺死啟帝又負了皇兄的遺愿,那她到了黃泉路上也無顏去見皇兄。 慕煙邊心想著小不忍則亂大謀,邊微垂著眼走至御案旁,略挽衣袖,施水在一方澄泥硯中,執(zhí)著朱錠輕輕研磨,十足地小心侍奉,神色恭謹。 “吱呀”一聲,朱漆描金的殿門被在外闔上,暖閣內(nèi)唯就御案處的主仆兩人。極安靜,除了朱錠摩挲硯堂的輕微聲響,便只有朱筆落在折子上的輕沙聲,御案前鎏金香鼎焚煙細細,那縹緲迷離的淡白,仿佛是天青細雨時飄揚在山巒間的朦朦水霧,朱錠與朱筆漸次落著沙沙的雨絲,千絲萬線地交織紛揚在暖閣中,將這天下最至尊繁華地漸漸濡濕。 輕煙細雨中,皇帝忽然開口問道:“不想知道朕為何自稱是永寧郡王嗎?” 慕煙不防啟帝突然說話,心里微驚。她當然想知道啟帝行事的因由,只是她現(xiàn)下的身份容不得她“放肆”,慕煙就將眉眼垂得更低,恭聲回答道:“陛下行事自有因由,奴婢不敢妄揣圣意?!?/br> 皇帝執(zhí)筆舔了舔朱墨,微抬眼看她神色,又問道:“愿意來朕身邊伺候嗎?” 慕煙還記著自己在松雪書齋所說的“仰慕圣上”“想到圣上身邊伺候”的鬼話,那時的一時胡言,好似成就了今日御前伺候之事,慕煙就越發(fā)恭謹回說道:“奴婢自然愿意,這本是奴婢的心愿。奴婢謝陛下成全,日后一定盡心伺候,以報陛下隆恩?!?/br> 皇帝原想著這少女既心怯膽薄,又不知天高地厚地仰慕著當朝天子,初為御前宮人的第一天,單獨在他身邊伺候時,應是既膽怯又害羞的,緣何他這會兒看她神色,倒是淡然冷靜居多,眉眼間似無膽怯害羞之色? 皇帝心內(nèi)有些不解,但忙于朝事,一時也未多想,就繼續(xù)專注政事,將案上堆如小山的折子漸漸批完。坐了許久未動,他身體也有兩分乏,想要換件衣裳出殿走動走動,就邊起身往后殿走,邊吩咐道:“過來為朕更衣?!?/br> 少女跟隨的步伐卻似有些滯緩?;实刍仡^看了一眼,見少女又垂著眼眸、緊步跟上來了。皇帝走至后殿等著被伺候更衣,卻見少女站著不動,神情似有幾分無措,想起她應不知他衣物收在何處,就指著殿角的紫檀雕九龍紋大柜道:“里頭應有件如意云紋袍,朕就換穿那件?!?/br> 皇帝想這件衣袍她應認得的,這是他以永寧郡王的身份,在松雪書齋與她相見時穿著的常服。他負手在一邊,看少女打開衣柜后不久將衣裳找著了,就展開雙臂,等著少女來為他解開身上衣裳。 這是極簡單的伺候差事,然而少女過來的步伐,可以說是磨磨蹭蹭了。她緩緩地走至他身前,踮起腳尖,將兩只手搭在他衣襟上時,皇帝因她低著眉眼看不見她面上神色,就見她白皙的臉頰連著耳根,瞬間浮起了一片薄紅,欲解他衣紐的指尖也輕輕顫著,仿佛那粒金紐子是只小舟,她滿心的羞意如春水迭漲,使得小舟悠悠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