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的尸體呢？”佛牙看了一眼浮空島底下，別說是王海的尸體了，就連那一大攤血跡都沒有了。

    “在那里。”沉默良久的梁星野看著不遠(yuǎn)處，從礁石后面駛出大海的那艘雜戲船，分明已經(jīng)死亡的王海，此刻卻站在那艘雜戲船上，對著他們揮手道別。

    紅衣伶人抱著貓，就站在王海的身邊。他用手指頭撓了撓貓耳根的位置，看了一眼頭頂?shù)牧胰?，輕輕說出了四個字，“揚帆。”

    桅桿上的三面船帆瞬間升起，船帆上面依舊是那些荒誕怪異的圖案。

    長相畸形的人，拋動著火球引人發(fā)笑，被黑布覆蓋的侏儒，會慢慢縮小，變成一只橘貓。雜戲船的兩側(cè)，有頭上長著發(fā)光燈籠的人在海底緊緊跟隨，他們會在下一個港灣靠岸，開始一場表演，但永遠(yuǎn)也不會久留，也不會上岸。

    因為他們始終屬于大海。

    第182章日日誅心

    綴星島上的血腥味很久才散去，先前那些離開的人和妖怪，正在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重建家園。

    他們埋葬了死去的人，奉上鮮花，為他們默哀，鮮少有人記得王海的存在。紀(jì)燃為他抱不平，可轉(zhuǎn)念一想，王海自己從來都不曾在意這些榮耀，他甚至不想當(dāng)英雄，不想被人熟知，只想自由自在地活著。

    這么想想，便也釋然了。

    佛牙獨自一人坐在海邊誦經(jīng)，頭頂海鳥盤旋，日光有些刺眼，曬地他頭皮發(fā)燙，念了兩段經(jīng)文后，只得又戴上了斗笠。

    他掀開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些斑駁的傷痕已經(jīng)全都愈合了，只留下丑陋的疤痕。

    他喜歡這些疤痕，日子太過安逸，唯有那些疤痕能夠不斷提醒著他銘記那段不堪的過往，以及那些虧欠過的人。

    “王海的父親后來怎么樣了？”

    “當(dāng)然是回到了漁村，好端端地活著?！绷盒且盀榧o(jì)燃小心翼翼地包扎著手上的傷口。

    “這個太不公平了?！奔o(jì)燃嘆了口氣。

    梁星野將紗布打了個結(jié)，而后推開了窗戶，浮空島上的視野極好，藍(lán)天碧海，風(fēng)兒陣陣。

    “聽聞他自殺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紀(jì)燃與星野兄一起立在窗前看景，黃昏時分，島上的漁民們滿載而歸，妖怪與人類其樂融融。

    “陽壽未盡的人，無論自殺多少次，都是死不了的。”梁星野道：“這便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與其讓他死后一碗孟婆湯一了百了，不如讓他長命百歲日日誅心。”

    便在這時，佛牙推門進(jìn)來，他摘下了斗笠，“我該走了，我來綴星島，不過是完成先前與你們的約定，現(xiàn)在……我想我要去完成其他的約定了。”

    好友相聚沒多久，又要分別。

    “這浮空島上的大房子你們隨便住，我已經(jīng)都買下來了?！狈鹧肋€是一如以往的豪氣，“不僅僅是這里的房子，往后你們無論去哪兒，去極北，去石原，還有嶺南，大漠，那些地方都有我置辦的房子，你們想住就住，我的就是你們的?！?/br>
    說罷，他搓了搓手，走進(jìn)屋內(nèi)，從角落處抱出一個五熟釜來，“臨走之前，咱們聚在一起，再吃一頓古董羹怎么樣？”

    他有些費力地將五熟釜擺在了院子里，“這是我特意定做的，比先前咱們在極北吃的那個更大，能裝得下更多的東西！”

    古董羹是他們在極北初遇時在一起吃的第一餐，此后在很長的時間里，一直讓佛牙回味無窮。

    大家紛紛表示贊同，各自忙碌了起來。

    佛牙挑選了浮空島上最開闊，景致最好的地方擺上桌椅。記得上次他們在一起吃古董羹的時候，紀(jì)燃還是條狗，為了他，大家只能將就著擺在地上吃，現(xiàn)在大家終于能圍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頓了。

    后院的小廚房里，梁星野將精心調(diào)制的湯底注入五熟釜內(nèi)，再將紀(jì)燃尋來的海貨一一擺放在每一個小格子內(nèi)，端到院落里，在底下點上火，沒過一會兒，五熟釜內(nèi)湯底便咕咚咕咚地冒起了泡。

    三個人圍著五熟釜坐了下來，佛牙拿出了珍藏的美酒，給他們斟上一杯。

    “來來來，干杯！”

    三只手，從不同的三個方向，在冒著熱氣的五熟釜上方聚攏過來，酒杯輕輕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令人愉悅的聲響。

    一飲而盡的美酒，火辣辣地順著舌根流淌進(jìn)胃里，五熟釜正中的螃蟹殼子已經(jīng)變紅，長長的蟹腿橫在一邊，梁星野用勺子撇凈上面的沫子，將蟹撈出來放涼的同時，又將一些蝦蛄和小魷魚放了進(jìn)去。

    這一頓五熟釜與極北的不同，極北的五熟釜，以豬羊牛rou和菌子為主，到了綴星島，自然以海貨為主。

    佛牙迫不及待地將煮熟的螃蟹抓過來，因為燙手，不停地兩只手交替著拋來拋去，呼呼地吹氣。

    先掰開蟹腿，扒開蟹殼，蟹膏肥美流油，鮮美無比。

    佛牙的手指上沾著蟹黃，吃了幾口之后贊不絕口，“這螃蟹的味道，真是絕了！星野兄，你這底料是怎么配的？這般有滋有味，有了這樣的湯底，我感覺就算是將一坨屎放進(jìn)去，撈上來都是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