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有些詫異，剛才村長只喊了誠兒，難道不是強調(diào)只借錢給誠兒？

    但誠兒現(xiàn)在又喊她，是怎么回事？

    心下疑惑，柳青青還是立刻走進村長家。

    其他人知道是借錢的事，先前也聽得明白。

    除了個別一心要圍觀全過程的人，其他人都議論著今天的事，紛紛散去。

    堂屋里，村長坐在桌邊，正在提筆寫字。

    “jiejie，我不識字?！绷\拉著柳青青衣角，低著頭表情有些忸怩。

    “……”柳青青突然一陣心疼。

    記憶中，她知道柳誠沒上學，但小時候的記憶也沒那么清楚。

    她一直以為柳誠是啟蒙過的，只是爹娘不在了，哥哥們是不可能供他讀書的。

    少年不能讀書識字，心里難免會難過，因此她一直回避這個問題，沒有去說什么。

    “沒關系，先跟姐夫識幾個字，等攢了錢，明年開春去上村塾。”

    柳青青抬手摸著弟弟的頭，放柔了聲音。

    正寫著借據(jù)的人，突然抬頭看向柳青青。

    這丫頭真是不得了，她真的要供弟弟上學？

    柳誠已經(jīng)十歲了，明年十一歲，一般村塾不會收這種大齡蒙童。

    但村塾不一樣，村塾以教窮家孩子開智解惑、識字明禮為重。

    有天份的才會繼續(xù)讀下去，并且會參加科舉。

    沒天份或是不愿意讀書的孩子，讀個兩、三年，不當白丁，已是最好結(jié)果。

    因而，村長雖然詫異柳青青肯供弟弟讀書，但也沒有太在意。

    “借據(jù)寫好了，你……要不，讓喬獵戶來看看？”

    村長吹了吹墨漬，抬頭看向柳青青，卻有些遲疑。

    他忽略了柳誠不識字的問題。

    柳誠都不識字，柳青青還能看懂借據(jù)上的字不成？

    剛才柳青青說了讓喬獵戶教柳誠，那喬獵戶自然是讀過書的，他才有此一提。

    “我先看看吧，看是不是喻哥教我認過的字?！绷嗲嗖幌胗终刍厝ヒ惶?，便走向桌邊。

    見她這么說，村長便將手中的借據(jù)遞給她了。

    柳青青拿過來，只一眼便松了一口氣。

    是正楷體，雖然是繁體字，但字跡工整、筆法簡單。

    大概村長也照顧了以為會認字的柳誠的學歷問題，而語法簡單，因此，柳青青只看一眼就都認得。

    她忘了，村長沒考過科舉，也只是多讀了幾年書罷了。

    農(nóng)家漢子寫出來的文書，能有多復雜？

    無非是以柳誠的名義注明了借錢一事，以及借了多少，強調(diào)了還債年限。

    下面就是同意借錢的村里代表：村長，以及借款人柳誠的名字。

    底下還有個證明人，這里留了空白，想必之后要找耆老們簽字的。

    五兩銀子，柳青青雖然現(xiàn)在沒有這么多錢，但也沒當作巨款。

    因此確定數(shù)額無誤，便提起了小豪竹筆。

    “誠兒過來，這就是你的名字，柳誠。”

    柳青青扭頭把柳誠叫到桌邊，指著她剛剛寫下的兩個字，告訴柳誠，哪個是柳、哪個是誠。

    柳家爹只生了三個兒子，因此只有忠、義、誠，沒有信、沒有禮……

    柳誠眼巴巴地盯著紙上兩個字，心里莫名緊張。

    柳青青又伸出手指，挨個指著借據(jù)上的文字，一一念給柳誠聽。

    柳誠聽著聽著，突然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村長臉上也露出驚異之色。

    這個喬獵戶厲害，仿佛預先知道他這借據(jù)上要寫什么字，已經(jīng)提前教給柳青青了嗎。

    竟然念得一字不差。

    “好了，你和村長去找耆老簽字，我和芽兒拿錢先回家?！?/br>
    柳青青見弟弟心情沮喪，又抬手摸摸他的頭。

    小小發(fā)髻盤在頭頂，發(fā)帶扎得整整齊齊。

    不過她心中卻在想，夏天來了，不知男孩子可不可以剪個清爽的短發(fā)？

    “明天若去捉雞崽，我給你們拿些散錢?！贝彘L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要去拿錢。

    “大伯，我想先捉五十只小雞崽，少了養(yǎng)不出名堂，多了怕養(yǎng)不過來?！?/br>
    柳青青連忙說道。

    四奶奶說過，出殼雞五文錢，但現(xiàn)在不可能有出殼雞賣了，沒到二十文算運氣。

    因而，預估也是十文以上，五十只，不要一兩銀。

    若有剩錢，就做初期成本吧。

    “還有，不知村里能收到一些麥殼不？家里能攢一些，但怕不夠喂雞?！?/br>
    “各家都有喂雞，麥殼恐怕余不了多少，下次我?guī)湍懔粢庑！贝彘L想了想，只能這么說。

    “多謝，若要花錢，也是可以的，不過我給不了多少錢?！绷嗲嘁姶彘L似乎有些為難，也便放了些風聲。

    可以出錢，但貴了就不要，別讓人覺得她養(yǎng)那么多雞，可以趁機賺她一筆。

    “嗯，我會幫你張羅的。你也可以讓喬獵戶去鎮(zhèn)上糧行看看，糧行這東西肯定多，賣什么價也有個行情，不會亂叫價的?！?/br>
    村長想了想提議。

    在村里收，時間上肯定耗不起，但糧行每天要出多少糧，麥殼、谷殼，都是最多的。

    柳青青聽了眼睛一亮，連忙點頭答應著。

    村長就去拿了錢過來，有碎銀也有銀票，柳青青連忙選擇銀票。

    喬喻凌可提醒過她了，拿銀票。

    銀子擱在家里還占地方，擱久了還怕蟲蛀。銀票隨時可以去錢莊換新的出來。

    隨身攜帶、日常收存都方便。

    于是村長便拿了四張一兩的銀票出來，又稱了一塊碎銀，剛好是六錢，又數(shù)了四吊銅錢。

    見他們空手而來，又出去找自家婆娘要了一小塊粗布，打了個小包，交給柳青青。

    數(shù)好了銀錢，村長就讓柳誠在借據(jù)上按了手印。

    出了門，柳青青就帶著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妹，一起回家。

    柳誠則跟村長去六個耆老家。

    既然借錢時限有十年，延期可至十二年，自然是要六個現(xiàn)任耆老都簽字的。

    五兩，對農(nóng)家來說，也不是小數(shù)目。最寬期限十二年，也不是小事情。

    也就是說，等柳誠滿了二十歲，村里就會要他還債。

    至少得在二十二歲之前還清這五兩銀子，否則怕就要報官處理了。

    柳青青牽著小妹的手一路回家。

    就算她手中提著一只小布包袱，也沒有人特地過來詢問，大多都知道那就是借來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