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多寶終于有些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承載自己意識的東西，就是從這一小塊的腦仁成分中來。

    宋星移沒有找到酆都，但把曙光的實體變成承載了宋寶傾沉睡意識的種子，黎谷將這顆咱子，種到了黎菊花的身上，讓它在黎菊花腹中像人類的孩子一樣發(fā)育長大，最終它長成了黎多寶這個人。

    如果黎多寶沒有推測錯誤，她的身軀是息土的成份。但她和鈴鐺并不相同，鈴鐺是自己選擇做貓，而她是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選擇不做人。她自然而然地，像人一樣吃人類的食物長大。

    她不只是誰，是某個人，她是曙光、息土與人類意識的混合體。

    從小就糾纏的惡夢，不過垂死時的掙扎太過鮮明地深深刻寫在了她的記憶中。

    那么也不奇怪她為什么能通行于人類保育處，并沒有被防衛(wèi)機器人殺死。

    防御機制很可能會誤認(rèn)為她是曙光，擁有這里的最高權(quán)限。

    也正是因此，所以她才能讓孟朝陽這個地面人，從被酆都的制約中清醒過來。說到底，他的意識的本質(zhì)是程序，而她的一部分是創(chuàng)造者。

    也更是因為她提升了孟朝陽的權(quán)限，解除他身上的制約，孟朝陽成功地走進了酆都。

    這正是酆都沒有在一開始就向她下手的原因。

    它在忌憚。

    在猜測她到底是什么。

    因為在她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曾經(jīng)壓制它的曙光的味道。

    但這也正是她來到之后，酆都就不再蟄伏的原因。

    它害怕曙光，所以更害怕，她是來繼續(xù)鎖住自己的。它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選擇的路口，不能再默默地生存下去。

    黎多寶能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地失去更多部分，一點一點地不斷地被蠶食。

    而就在這孤立無援中，一個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她立刻意識到那是什么。

    掙扎

    著，一點點地，尋找這些聲音碎片。

    勉強地用盡一切力氣，將那些混雜各式各樣的信息中的聲音，聚攏在一起。

    而就在她終于，找到了最后一塊碎片的瞬間，一個完整的意識出現(xiàn)在的她面前。

    他看上去有些痞氣，表情冷漠不大愛笑，目光凌厲，身上有少年人特有了習(xí)氣。

    雖然他的面容與另一個完全一樣，甚至在之前，酆都還曾用他的模樣出現(xiàn)，可黎多寶還是輕易地就能將三個不同氣質(zhì)的人，分辨開來。

    她清楚地知道，面前的是路明亞沒有錯。

    就像他在昏暗的修理店衛(wèi)生間，一眼就將她認(rèn)出來那樣。

    “你沒有騙人?！?/br>
    他說，去贏，我等你。

    他真的，在這里等著她來。

    當(dāng)時他墜入光海的舉動，黎多寶不懂，但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大概知道其脈絡(luò)。

    路明亞是最厲害的黑客，不論是為什么來到了地球，在人生最后的時間編寫了最后的一段代碼，把自己的意識做為代碼的載體，投入到了整個光海之中。

    x死亡，而他則湮滅于大地。

    但整個地面上都是息土的話，他意識的碎片就有可能被息土無意識地保存下來。

    再像現(xiàn)在這樣呈現(xiàn)。

    黎多寶看著面前的路明亞，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

    這個瞬間，甚至光海都似乎不知道為什么不再激蕩，而突然安靜。

    “所以，你那個小綿羊，好騎嗎？”站在她對面的少年問。

    好像他只是閉上眼睛，短暫地睡了一覺，現(xiàn)在醒過來，仍然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黎多寶忍不住‘噗’地笑。鼻子卻有些發(fā)酸：“所以，你知道自己的意識會被保存下來嗎？”

    少年抓抓頭發(fā)，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略有些不自在，低頭看看自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但我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也不知道……”

    也許接下來，兩個人應(yīng)該還有很多的話要說。

    但路明亞的話沒能再繼續(xù)下去，時間就止在這一刻。

    黎多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穿過什么耳邊，帶著灼熱的氣息，急速地穿行而過，最終精準(zhǔn)地?fù)糁猩倌甑拿夹摹?/br>
    在被擊中的瞬間，所有負(fù)載著意識的光斑，瞬間發(fā)出刺目的光，隨后他的身軀龜裂成無數(shù)碎片。

    先是由真實的人身，崩裂為發(fā)光的螢蟲，還原為‘光海’的原樣，然后仿若斷了電一般，整個暗黑下去，變成了飛灰。

    黎多寶見過這樣的灰。

    鈴鐺死去，她掂起腳看向盒子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灰燼。

    她猛然回頭看去，dunn站在光海之中，正面無表情地收起槍。

    路明亞死了。

    所有愛著她的人，都死去了。

    她胸中涌動著無法抑制的恨，只想毀滅一切。

    與此同時，幾乎只是一瞬間，遠(yuǎn)在地球外的人，看到地面上綠色的光，像

    巨浪一樣從一點，向四面潑灑開去。

    它洶涌澎湃，如颶風(fēng)席卷著整個世界。代表著酆都的白光根本無法抵御。

    直至最后一點白光都被覆滅。綠色的光海仍然在洶涌地激蕩著。那劇烈的波濤像是要摧毀一切。

    與此同時，將永明緊緊纏繞的巨大章魚，猛然停下了動作。

    它在原地漂浮，沒有松開，但也沒有再繼續(xù)打算用那有力的觸須再繼續(xù)擠壓這將要崩壞的星球。

    不知道是在傾聽什么，還是在感應(yīng)什么。

    在幾分鐘后，它突然松開了永明，不顧一切地，轉(zhuǎn)身離開了。就如同它來的時候那樣，快速而沒有任何征兆，只在幾個收縮間，就消失在黑暗廣闊的宇宙中。

    地球外的艦船上，聞良臣凝視著艙房中間的全息畫面。

    因為鏡頭在船身，超距離向地球表面取景，導(dǎo)致畫面十分不穩(wěn)定，但能看得見，dunn正收起槍，向遠(yuǎn)處半跪在地上的綠色偶人走去。

    因為受創(chuàng)，偶已經(jīng)處在半休眠狀態(tài)，顏色也無法再維持人類的樣子。此時靜靜半跪的樣子，像是一尊雕像。

    而在綠色的偶人旁邊，有一個面向他站著的光影。

    那是脫離偶身后的黎多寶。

    她的身形與光海相連，手腳、皮膚的邊緣，與光海并沒有十分清晰的分界。

    代表她的綠光占據(jù)了整個地球，可也就意味著，她的意識與這個世界結(jié)為一體。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能容納下這么龐大的意識。

    如果她保持這個狀態(tài)，將無法再做為人類生存。

    當(dāng)dunnn向她走去，光影身邊的那片光海像是颶風(fēng)一樣，想把他吞噬。

    在她看來，他是殺死了路明亞的兇手。

    但不論這些光怎么突破，dunn都不受其侵?jǐn)_，自如地在其中行走。

    一直走到離綠色偶身和光影幾有幾步之遙。

    “怎么樣？有辦法回到自己身體里去嗎？”他停下來看前面的少女。

    綠色的身軀半跪在地上，眼睛閉著，像是處在長眠之中。

    而少女身形的光影則怒目而視。似乎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只是奮力地cao控著一切，讓光海的波浪前撲后繼地向他襲來。

    整個世界都在顫抖，隨著她的意識撲天蓋地向他沖來。

    可風(fēng)浪中，dunn表情十分輕松，再大的浪，撲到他身邊就會自然而然地避讓開，他語氣平緩：“宋星移帶走了兩份腦仁。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猜得到另一個是我了。權(quán)限上來說，我們其實是平等的。它們很難分辨我們是否是一個主體，我又太明白自己的能力，不像你，什么也不懂，所以它們是不會傷害我的。你現(xiàn)在雖然不是人的形態(tài)，沒有耳朵，但處在萬能萬知的狀態(tài)，應(yīng)該還是能聽得見吧？所以你好好聽著，想殺我，你只能用別的辦法。用這種手段是不行的?！?/br>
    在他這句話說

    出來的瞬間，少女的光影憑空地消失，而半跪在旁邊的綠色偶軀突然動了動。

    它原本已經(jīng)長出枝葉，退化得有些像樹，此時卻猛然站了起來，那雙長閉眼眸突地睜開，目光凌厲，轉(zhuǎn)手似乎是想拔槍。

    但她動作并沒有完成，就因為太過虛弱，她只走了兩步便昏厥了過去，軟膝向前跪倒。

    昏厥是因為這短短的時間，她卻經(jīng)歷了太多，加上，強行回到這個身軀的舉動，完全超出她對意識載體的控制極限。

    再者，她在不顧一切地回到身軀時，本身的意識與整個光海切割的并不精確，多少帶回來一些冗余。

    雖然對她來說十分的少量，可對這個身軀卻是重負(fù)，導(dǎo)致偶身無法承受。

    dunn早有預(yù)料，向前一步，伸手輕巧地接住了她。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人，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向頻道中等著的人說道：“下來接人吧?！?/br>
    船上的聞先生猛然松了一口氣，叫海明立刻下去。高姜只是沉默地注視著畫面中的兩人。

    dunn抱著黎多寶上飛行器時，回頭向地面望。

    所有的一切都在黎多寶的意識回到自己身軀后，開始凝滯平息下來，它們緩慢的，似乎是在遵循自己并沒有被主體意識控制前的本性，開始移動著尋找自己原本的位置。

    最后慢悠悠地一點一點調(diào)整外形，恢復(fù)成最初的形態(tài)。

    不用半個小時，地球就會恢復(fù)原樣。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你看。一切都回到正軌。”dunn低頭看，他衣服上未干的血，蹭到少女仍然泛著青綠色的臉頰上。

    雖然正在昏睡，可她臉上仍然還有仇恨的痕跡。不過是因為他打出去的那一槍。

    但他到覺得，這并沒有所謂。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幼稚恨總是很難維持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