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光垂著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正對上孫臏的視線。

    他看到的孫臏臉上的欣喜和哀戚，還有他比剛才更加明亮的眼眸，忽然覺得有點(diǎn)懵。

    這人在想什么？不愧是有名的軍事家，一般人還真捉摸不透。

    放棄探究孫臏眼中的含義，伏光動(dòng)作迅速地直立起身體，按住兩個(gè)差役的腦袋狠狠一撞，剛才還拖著他身體的兩個(gè)男人便暈了過去。

    這回?fù)Q孫臏茫然睜大眼睛，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他摸著缺損的膝蓋處，“外面還有守衛(wèi)，我們這樣，強(qiáng)行硬闖是沒有辦法逃出去的?！?/br>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伏光眼睛亮晶晶，撿起地上的鑰匙，脫下身上的衣服和地上差役交換，又在孫臏視線下坦然站起來，打開了隔壁牢房，小聲嘟囔，“第一次越獄，沒什么經(jīng)驗(yàn)啊。”

    說著他把另一位差役的衣服丟給孫臏。

    孫臏看著他，好一會(huì)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做夢嗎？你為什么……龐涓不是……難道他沒有傷害你？”

    伏光的回答很不走心，“我體質(zhì)比較特殊，受傷后恢復(fù)的比一般人好?！?/br>
    孫臏：“……”這已經(jīng)不是恢復(fù)的好的問題了吧?。?/br>
    換好服裝后，伏光背著孫臏走出牢房。

    他的力氣不太大，骨架也小，就算孫臏經(jīng)過這幾日的煎熬瘦了很多，依舊吃力。一路走走停停，躲開其他差役的視線，拐過幾個(gè)彎，終于走出了大牢。

    孫臏道，“你知道路？”

    “嗯?！狈獍阉畔聛?，自己也做到一邊休息，他拿出兩個(gè)果子，遞給孫臏一個(gè)，“我記性很好，看過一次的東西基本不會(huì)忘記?！?/br>
    “你還藏了食物？”孫臏咬了口果子，笑容爽朗起來，“究竟帶了多少吃的？”

    “比你想的要多。”

    吃完果子，伏光背著孫臏躲到城門附近，傍晚時(shí)候有人騎著馬慢悠悠出來。

    伏光趴在石頭上不再動(dòng)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孫臏。

    孫臏見他懶散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心中的愧疚卻是少了很多。他喊住出行的人，把他們叫了過來，“幾位大人是齊國來的使者吧?！?/br>
    齊國使者問，“你們是什么人？”

    ……

    交涉一番后，孫臏用優(yōu)秀的口才說服了使者，爭取到了一輛馬車送他們離開魏國。

    馬車?yán)?，孫臏伏光并肩而坐，兩人誰都沒有講話。

    伏光想著到齊國之后要做的事，記憶中孫臏設(shè)計(jì)殺死了龐涓，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馬車一路顛簸，伏光精神舒緩，身體放松下來，腦袋也跟著馬車晃動(dòng)，一下一下點(diǎn)著頭。

    “困了就睡吧。”孫臏挪動(dòng)一下雙腿，留出一點(diǎn)空間，“靠在這里休息吧?！?/br>
    伏光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微微蜷縮起身體，聽話地靠近了些。

    馬車?yán)锇察o下來，只剩下二人清淺的呼吸聲，和帶著韻律的車輪與泥土交軋的聲音。

    孫臏看著伏光平和沉靜的面容陷入思考。

    伏光身上有太多秘密，盡管如此，他的態(tài)度稱得上坦誠，有問必答，不似蠅營狗茍之輩。最重要的是面對死亡時(shí)，伏光坦然無畏，毫無緣由地受到牽連，在骯臟的牢房中沒有半點(diǎn)埋怨，如上好的美玉一般通透。

    正是因?yàn)檫@樣的性情，孫臏無法心生警惕，也不愿以惡毒的心思來揣測他。

    穿過鄴城繼續(xù)向東走就是齊國。

    趕車的車夫受齊國使者的委托，帶兩人在將軍府前停下，前來拜訪田忌。

    孫臏還沒來得及建立名氣，自報(bào)家門時(shí)只能綴以龐涓之名，龐涓在魏國聲名鵲起，又是需要人才的時(shí)候，聽聞孫臏來到，田忌迫切地出來與他相見，邀請他進(jìn)門細(xì)談。

    因?yàn)橄ドw有傷，孫臏?zhǔn)潜黄腿吮尺M(jìn)到屋子里的。伏光的待遇和孫臏沒有區(qū)別，因?yàn)樗麤]有開口解釋，也被當(dāng)做傷殘病患背了進(jìn)去。

    孫臏看著他，果然伏光沒有表面說的那么輕松，臏刑的痛苦自己有所體會(huì)，就算伏光恢復(fù)了些，也是困境之中突然的爆發(fā)。

    伏光和孫臏在牢獄中帶了小半個(gè)月，身上臟兮兮的。田忌先是派人服侍他們洗漱一番，打理干凈后才與二人相視而坐。

    “閣下也是龐涓將軍的師弟？”田忌問伏光。

    孫臏嘆了口氣，“實(shí)不相瞞，伏光是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因一見如故成為朋友?？上麉s因?yàn)槲?，受了牢獄之災(zā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