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長庭“呵呵”一笑，朝女兒點了點頭：“去吧！”

    池棠不覺有異地應(yīng)下，正要離開——

    “等等！”李儼喊住她，蹙眉問池長庭：“先生都告訴阿棠了嗎？”

    池長庭干咳一聲，目光閃爍，神色尷尬。

    池棠滿腹狐疑地盯著他：“告訴我什么？”

    頂著太子殿下不滿的目光，池長庭咳了一聲，解釋道：“本來打算明天告訴你的——”

    “先生明天一早就得啟程了！”李儼冷冷道。

    “爹爹要去哪兒？”池棠不安問道。

    池長庭遲疑片刻，將她招來身邊：“你也一起來吧——”側(cè)身一讓，“殿下，請！”

    ……

    一進書房，池棠就愣住了。

    書房里還有一個人。

    池棠偷偷看了池長庭一眼，心里琢磨個不停。

    陸先生怎么會在這里？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天黑了還沒——

    “哎喲！”

    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腦袋，一抬頭就對上爹爹“再亂想就繼續(xù)拍你”的眼神，池棠無辜地回了一個“我什么都沒想”的表情。

    李儼正同陸子衿頷首示意，聽到池棠的呼痛聲，回頭又看到池長庭眼神不善，頓時蹙起了眉，冷冷道：“池先生明日啟程去玉華山，極有可能直接從玉華山走，瞞到現(xiàn)在，是想讓阿棠從別人口中得知嗎？”

    這么糊涂的爹，還有臉瞪女兒？

    池長庭臉色一變：“我不是——”

    “還是孤來說吧！”李儼冷冷打斷了他，轉(zhuǎn)向驚怔的池小姑娘，語氣一軟，“五月初一，西域傳來消息，波斯王于一月前病故，其幼子在長安為質(zhì)，陛下意欲遣使護送波斯王子回國繼承王位，孤舉薦了池先生?！?/br>
    池棠怔了怔，問道：“是早就計劃好的嗎？”

    李儼點頭：“我們更早以前就得知波斯王病重的消息，到波斯王病逝消息傳來、陛下有意遣使時，只有先生通西域諸邦語，無人可替。”

    她驚訝地看向池長庭：“爹爹通那么多？”

    池長庭掩唇輕咳：“剛學(xué)的……”

    這兩個多月也是拼了他的老命，當(dāng)年考狀元都沒那么費勁，忙到他都顧不上盯著李儼，差點讓人把阿棠哄進東宮學(xué)胡旋舞。

    呵！齷齪的男人！

    李儼繼續(xù)說道：“陛下已經(jīng)下詔召見先生，先生明日一早就要趕赴玉華山面圣，不出意外的話，會授以禮部官職，很有可能直接從玉華山持節(jié)出發(fā)——”說到這里，便停住了。

    池長庭看了他一眼。

    還以為李儼要多坦白，也只是說了點不痛不癢的而已。

    不過這樣就夠了。

    池長庭略略松了一口氣，道：“爹爹不是故意瞞著你，之前不過是個計劃，也未必能行，萬一不行，還讓你白擔(dān)心一場?！?/br>
    池棠“嗯”了一聲，低著頭心事重重。

    李儼想了想，也解釋道：“孤也并非有意瞞你，只是覺得此事還當(dāng)先生親自告訴你為好。”

    “噗嗤！”邊上陸子衿忍俊不禁，見眾人看過來，便同池棠笑道，“為師也不是有意瞞你，為師就是存心瞞你，哈哈哈……”

    池棠臉一紅，拉著池長庭的袖子道：“爹爹不必這樣，我知道的，這些都是機密，當(dāng)然不能隨便告訴我，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br>
    池長庭有點感動：“阿棠長大了……”

    去年還哭著喊著連吳興都不讓他去，現(xiàn)在他要去波斯都不攔——

    “對了爹爹，波斯遠(yuǎn)嗎？”

    池長庭一愣。

    是了，阿棠根本不知道去波斯是個什么情況。

    他這么一愣，答話的時機又被某太子搶走了：“短則半年，長則一兩年未知——”

    “什么一兩年未知！”池長庭瞪了他一眼，回頭安慰臉色發(fā)白的女兒，“不需要那么久，過年前一定回來！”

    這話說完，陸子衿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池長庭正惱怒蹙眉，卻被女兒握住了手。

    女孩兒雙眸澄澈，神色信賴：“爹爹說年前回來，就一定會年前回來的！我相信爹爹！你不在，我就不出門，一定照顧好自己！”

    這么懂事的孩子……

    池長庭心軟得一塌糊涂：“可以出門，沒事，爹爹已經(jīng)傳信回師門，讓師祖過來照看你一陣，應(yīng)該這兩天就到了?！?/br>
    池棠詫異問道：“爹爹，你還有師門？”

    “沒師門我跟誰學(xué)的武功？”池長庭啼笑皆非。

    池棠怔怔點頭。

    爹爹有師門，怎么從來沒跟她提過？

    “好了，快回去歇著吧！我這兒還有事！”池長庭道。

    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剩下的真的不好說了。

    也還好阿棠沒有問得太深……

    頂點

    第252章 確實兇險

    “去波斯……會有危險嗎？”

    問完之后，沒有聽到回答，只是感覺他在看自己。

    池棠偏抬起臉看他，笑了笑：“不能說就算啦！”

    他眸中仿佛有微光一閃，突然拉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東宮的麗正殿。

    今天一早，池棠去送別父親，太子殿下也來了。

    送完回城，池棠就隨他來了東宮。

    入夏之后，池棠沒少來東宮。

    不過她也不是來纏著太子殿下玩的，她是來學(xué)箜篌的。

    聽說她想學(xué)箜篌，太子殿下就找了一名善箜篌的宮人來教她，因為宮人出宮不便，就讓她來東宮學(xué)。

    學(xué)箜篌當(dāng)然不會在麗正殿學(xué)。

    麗正殿是太子的起居寢殿，太子殿下會在這里處理政事、召見東宮屬臣，池棠很自覺地從未踏足過。

    可是今天，太子殿下一路拉著她進了麗正殿。

    進殿之后，就揮退了左右，將她帶到書案后，按著她的肩坐下，自己則轉(zhuǎn)身從書架上翻找出一支卷軸，在她身旁跪坐而下，將卷軸放在書案上，緩緩展開。

    池棠驚訝地睜大了眼：“這、這是什么？”

    這仿佛是一幅畫，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畫。

    “是輿圖——”李儼低聲道，“輿圖是軍事機密，不要同任何人提起你看過，包括陸七、陸先生，甚至你爹?！?/br>
    池棠嚇了一跳，忙挪開眼睛：“那我還是不看了，萬一說漏嘴怎么辦？”

    他看了她一眼，道：“說漏嘴了告訴孤，孤會想辦法?！?/br>
    池棠還是不敢看：“殿下突然給我看這個做什么？”

    李儼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將她往懷里帶了帶，另一只手指向輿圖上一點：“這里是玉華山，池先生將從這里出發(fā)——”

    池棠忙瞄了一眼。

    他的指尖在輿圖上緩緩劃出一條線。

    “走這條路，天水、武威、張掖……玉門關(guān)……莫賀延磧……”

    池棠的目光隨著他的手指越走越遠(yuǎn)，直到劃到了輿圖邊緣。

    他抬起手指，道：“波斯在更遠(yuǎn)的地方，暫時沒有人能將輿圖畫到那里?！?/br>
    池棠呆了好久，突然問道：“那吳縣在哪里？”

    他往輿圖下方一指：“這里?！?/br>
    池棠比了比，光輿圖上可見的路線，就是吳縣到京城的三倍，更遠(yuǎn)的地方……

    “武威郡，突厥人出沒；西平郡，臨土谷渾；莫賀延磧，八百余里荒漠，鳥獸水草俱無——”他又指了指地圖邊緣，“三天前急奏，突厥十部進犯安西，就在這里?！?/br>
    池棠呆呆地看著他手指的地方，喃喃問道：“爹爹說他會在過年前回來的……”

    李儼也看著輿圖，低聲道：“這一路，確實兇險，但我們誰也不是讓他去送死的?！?/br>
    池棠眼睛亮了亮，又沉寂下去：“如果他平安歸來，是不是立了大功？”

    李儼看著她搖了搖頭：“不是平安歸來，是不辱圣命歸來?！?/br>
    “是不是可以做比兵部侍郎更大的官？”

    “是！”李儼道。

    只要池長庭做到了，他無論如何都會為他請功。

    身旁的女孩兒徐徐呼出一口氣，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那就好……”笑得卻有些勉強。

    李儼摸了摸她的唇角，問道：“怎么昨天沒問？”

    昨天他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她也沒問，還以為她是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