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jié)
待到說完,池棠才發(fā)現(xiàn)他已將坐榻的木雕扶手掰了一角下來,手背上青筋暴起,捏得木屑四落。 池棠哭著拉過他的手,用力掰開,將扶手和木屑拍落后,捧著他的手仍舊哀哀不能自已。 原來她不是命中注定沒有母親的陪伴,原來爹爹不是命中注定會失去摯愛的妻子。 原來他們父女這些年相依為命的遺憾不是天賜的磨難,而是有心人的cao縱。 “為什么……為什么要害阿娘?”她真的想不通。 阿娘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又體弱很少出門,能妨礙到誰? 如果是李姝之流,池棠還能想通。 可齊國公這樣的世家權(quán)臣,為什么要對付阿娘一個弱女子? 她捧著的那只手猛地一顫,繼而突然握緊她的手,緊得有點生疼。 池棠想抬頭看他,他卻突然俯身,將她的腦袋按進懷里。 “爹爹……”池棠哽咽喚道。 他扶在她腦后的手用力按了一下,長出一口氣,松開手,道:“別急,凡事要有證據(jù)……”低聲恍若自語,又似撫慰。 忽又問道:“芳姑呢?” “芳姑死了,她原本就只剩了一口氣,說完這些就死了?!?/br> 哭過訴過,又有爹爹在身旁,池棠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 抬頭看他,只覺眸色沉沉,如風(fēng)雨欲來,然面上卻無甚表情。 “確認是芳姑?”池長庭看著她問道。 池棠點頭:“我、夏輝、莫三、莫七,還有展哥哥都確認過了。” “尸體呢?” “莫三收殮了?!?/br> 池長庭起身:“你歇著,我去找莫三!” “我也去!”池棠跟著起身。 池長庭蹙眉:“我是去驗尸。” 池棠抿了抿唇,道:“爹爹,你這次回來,還得走吧?” 池長庭眼中閃過一絲躁怒,捏了捏眉心,點頭道:“是!我私自回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至九月初,須與隨行同僚一起進京?!?/br> 如果真有此事,這次的功勞將是他立身之本;如果此事有假,他更不能為此放棄這一趟的謀劃。 “別怕,我走之前,一定把你身邊安排好!”池長庭安慰道。 池棠搖頭:“我先前怕,是怕等不到爹爹回來,怕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爹爹,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怕了?!?/br> 一來爹爹已經(jīng)知道了,二來,她相信太子殿下會保護她。 池長庭聽著這話頗有些悲觀,皺眉正要呵斥,又聽她道:“這件事才剛剛起了個頭,你走之后,也許又發(fā)生什么需要我獨自面對,我若什么都不知道,豈不是失了先機?”她忽然又濕了眼眶,“何況,事關(guān)阿娘,我不能不知道?!?/br> 池長庭心中一嘆,終是點了頭。 為保池長庭行蹤隱秘,前院書房不便點燭,于是將驗尸處放在了柳院正房。 展遇、莫三、莫七以及七鳳谷三名弟子都來了。 芳姑的尸體已經(jīng)打理過了,甚至比池棠白天見到的還要干凈一些。 不過再干凈也是死人,池棠看了一眼,還是犯怵挪開了眼。 邊上朱弦嗤笑了一聲,道:“不敢看就別逞能,看個死人還能讓你特別優(yōu)秀了?” 池棠紅了臉不敢反駁,強自鎮(zhèn)定地去看池長庭。 芳姑跟了阿棠娘多年,池長庭只有比展遇等人更熟悉她。 他盯著死者的面容看了一會兒,問道:“芳姑身上可有舊傷或者胎記?” 這話是問池棠和畫屏了。 池棠同芳姑分開時不足七歲,還真沒留意得這么細,只能無奈搖頭。 夏輝卻想起一樁:“姑娘四歲時,被齊國公府的十一郎拿草蚱蜢嚇著,芳姑護著姑娘跌了一跤,左上臂側(cè)下留了一道長約一寸的舊疤。” 朱弦拔了竇淮的匕首,劃破尸體的左袖,看了一眼,道:“是她沒錯。” “還有其他特征沒?”池長庭問道。 夏輝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頭:“我當(dāng)時還沒在內(nèi)院伺候,同芳姑并不熟,恐怕要去問畫屏了?!?/br> 朱弦不以為然道:“這樣還不夠嗎?人都死了,臨死還特意跑來騙你們一回?” 池長庭盯著尸體看了一會兒,道:“派人去昌松查一下?!?/br> 展遇應(yīng)下。 朱弦嘀咕道:“一個大男人,疑心這么重……” 池棠忍不住辯駁道:“事關(guān)重大,當(dāng)然要謹慎周詳一些!” 雖然她也篤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確認芳姑的身份后,就沒有怎么懷疑。 但爹爹和她不一樣,齊國公畢竟是爹爹效忠多年的恩師…… 池長庭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溫,隨即道:“提審銀燭!”說完卻心中一動,看向池棠。 池棠愣了愣,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搖了搖頭。 前世沒有! 前世銀燭沒有帶她見過芳姑,甚至提都沒提過! 頂點 第323章 唐氏之死 銀燭到她身邊,是為帶她去見芳姑。 可是前世銀燭沒有帶她去見芳姑,又為何到她身邊? 前世她那么信任銀燭,銀燭不可能來了卻沒機會開口。 也不可能是來了才發(fā)現(xiàn)她沒能力報仇,畢竟一個孤女沒有能力對抗齊國公,這是很容易得出的結(jié)論。 所以問題出在哪里? “爹爹——”池棠拉著他想問,突然想起屋內(nèi)還有別人,不便提前世相關(guān),想了想,臨時換了話,“我記得當(dāng)年替阿娘看病的是一名御醫(yī)?” 池長庭眸光一冷,道:“是齊國公請來的御醫(yī)?!?/br> 池棠忙問:“那名御醫(yī)現(xiàn)在在哪兒?” …… “當(dāng)年替唐氏診治的王御醫(yī)告老還鄉(xiāng)了!” 李儼眉間蹙起:“什么時候?” “好像是去年吧?”商陸不太確定,“但是他確實沒有老到需要告老還鄉(xiāng)?!?/br> “你覺得王御醫(yī)醫(yī)術(shù)如何?”李儼問道。 “一般般吧!”商陸神色有些自得。 忽又瞥了李儼一眼,問道:“怎么?小棠又懷疑她娘的死了?”呃,怎么感覺在罵人? “又?” “哦!上回大概五月初的時候,向我打聽過可以致人衰弱的慢性毒——”搖頭一嘆,“都這么多年了,池長庭怎么還沒走出來?現(xiàn)在帶得女兒也疑神疑鬼的,真是作孽!” “唐氏的脈案在哪里?” “早讓池長庭拿走了!”商陸道,“當(dāng)年唐氏病故,池長庭發(fā)了瘋似的,總懷疑有人害他夫人,嚇得王御醫(yī)雙手奉上脈案保命!” 李儼沉吟片刻,問道:“你怎么看?” 商陸一愣,驚訝道:“不是吧?殿下也懷疑唐氏之死有問題?”忽然神色一動,“殿下大半夜急召我入宮,莫非已經(jīng)有證據(jù)了?” “可能有個人證?!崩顑暗?。 “可能……”商陸噎了一下,沒趣地說,“唐氏都死了這么多年了,怎么還有人不肯接受事實?” “你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咽氣了,所以你什么都沒看出來?”太子殿下淡淡道。 商陸頓時覺得受到了蔑視,忙道:“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死因還是能看個大概的,她就是氣衰而死,底子太薄了,沒辦法,這種人就是沒福氣?!?/br> “有沒有中毒跡象?”李儼直截了當(dāng)問道。 “真沒有!”商陸無奈道,“雖說人死沒脈搏,作為大夫診不出體內(nèi)積毒,但中毒總有些跡象,我是一點都沒看到!” “診不出來?” 商陸噎得不想說話了,怎么就是抓這種小字眼呢? “殿下不知道吧?池長庭當(dāng)時都找仵作看過了!”商陸有些惱羞成怒,“總不能從御醫(yī)到仵作都讓人買通了吧?誰這么無聊廢那么大力氣對付唐氏一個孤女?” 李儼沉眸不語。 誰會廢那么大力氣?可是,如果不費吹灰之力呢? “不過……”商陸突然面露遲疑。 李儼抬眸看他,無聲催促。 “其實有時候未必需要用毒——”商陸謹慎地說,“就憑唐氏的身子,稍微換個一兩味藥……” 李儼眸光一緊。 商陸?yīng)q豫道:“殿下要是還能找到唐氏當(dāng)年用的藥方,我倒是可以把藥方漏洞寫出來,只不過,以唐氏的身子,漏洞真的太多了,就算寫出來也不好篩查?!?/br> 李儼點點頭:“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