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jié)
他看著木然,對周圍卻也不是毫無知覺。 他抬起頭,面容蒼白,卻微微一笑。 “收到家書那天夜里,我就給他取好了名,”他神色溫柔憐愛,“這是我和阿雪的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都叫他阿元。” 夏輝捂住嘴,淚如雨下。 周儀扶著靈桌起身,穩(wěn)了穩(wěn)身子,搖搖晃晃走上前來,將夏輝摟在肩頭,拍了拍,柔聲道:“這幾天辛苦你了,去歇一歇吧,我同師妹說兩句話?!?/br> 又同畫屏感激頷首:“有勞杜姑娘照顧舍妹了。” 他看著夏輝在畫屏的攙扶下離開,嘆道:“我總說要照顧小夏,到頭來卻是小夏在照顧我,這些日子,岳母臥病,全靠小夏侍奉,我虧欠她太多……” “那你更要振作起來,鮑大娘和小夏都需要你。”池棠忍淚勸道。 周儀微微一笑,道:“我當然會振作起來,阿雪和阿元還等著我為他們報仇?!?/br> 池棠看著他一如往昔的溫文笑容,突然打了個冷顫。 頂點 第379章 真相 池棠回到家,聽說池長庭已經(jīng)回來了,便直接去了書房。 書房里還有一個人。 池棠瞥了一眼,認出是當初馥春記那五個盯梢匡大的人之一。 池長庭看到她進來,就讓那人下去了,問道:“你師兄怎么樣?還活著嗎?” 池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爹爹怎么說話這么刻薄呢! 池長庭笑了笑,道:“仇是他的仇,他要是一蹶不振,我們也省事了?!?/br> 池棠哼道:“師兄才沒有一蹶不振,他回京之后,不但辦好了阿雪的喪事,還去縣衙和府衙報過案了——”神色一黯,“師兄說連府衙也不受理,問起都是諱莫如深?!?/br> 池長庭冷冷一笑:“宮里賜下的鳩酒,府衙怎么敢受理?” 池棠想起剛才書房里那個人,忙問:“爹爹,你查到了?” 池長庭搖頭:“只要人真的是宮里的,就不是我能查得到的?!彼€沒那么一手遮天。 “那我去問太子殿下!”池棠說著就要往外走。 “站??!”池長庭喊住了她。 小姑娘回過頭,嬌稚的眉眼間焦灼急迫。 池長庭不由輕嘆。 一尸兩命的死法實在太慘烈了,哪是阿棠這樣嬌生慣養(yǎng)的小女孩兒能承受的住的? 這姑娘雖然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一路上也是牽腸掛肚,不知落了多少眼淚。 “別去了,太子現(xiàn)在有要緊事?!背亻L庭溫聲勸道。 池棠咬了咬唇,輕聲道:“爹爹覺得這件事不要緊嗎?” 池長庭沉默片刻,道:“既然人在宮里,不管是誰賜的鳩酒,都不可能瞞得過皇帝?!?/br> 池棠面上血色盡褪:“爹爹,你這話什么意思?” 池長庭冷笑了一聲,道:“宮里誰會跟阿雪過不去?敢這么堂而皇之地賜下鳩酒?借的是誰的膽子?不是很明顯嗎?” 阿雪能跟宮里什么人有瓜葛?她在京城所擁有的全部也不過一個周儀。 肆無忌憚地毒死一個人,查不到,不能查。 “難道……就這么算了?”池棠哽咽道。 “先等等吧!”池長庭嘆道,“兩日后,是望日朝會,太子將令人上奏請封太子妃,這個時候不要讓他插手周儀的事——”他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復雜,“他這幾個月隱忍退讓,為的就是這一刻,不要節(jié)外生枝了,等太子妃定了再說?!?/br> 鮑雪之死同當年阿菀遭李姝迫害何等相似,于他也是震怒異常。 但是一來,這件事水太深,二來,女兒的婚事更重要,只能暫且放一放了…… …… 爹爹說不要找太子殿下,不要節(jié)外生枝,池棠都能理解。 可她還是忍不下去。 爹爹話里話外,指的都是上洛公主。 可是太子殿下明明說過上洛公主是個好姑娘,她也完全不能將那個毫無驕矜之氣的公主同這樣喪心病狂的行為聯(lián)系在一起。 池棠不想猜,她想知道真相。 宮里的事,不能找太子殿下打聽,那就找別人! 次日清晨,池棠去了陸家。 還沒邁進大門,就見陸子衫急匆匆跑了出來,挽起她的胳膊,一臉小心賠罪模樣:“昨天去城門接你,聽說你去了周家,我……”神色羞慚。 池棠沒看懂:“你怎么?” 陸子衫垂著頭,低聲道:“我聽說周家那位鮑娘子去的時候肚子里還有個孩子——”這事確實嚇人,光這么一提,兩個小姑娘都變了臉色。 “我怕……”陸子衫聲音也變了。 池棠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也怕……你跟周家本來就不熟,不用因為我去就特意去一趟?!?/br> 陸子衫吸了吸鼻子,搖頭道:“不是,我是怕沖撞了我弟弟,就沒敢去……周家的事,我到了第三天才聽說,平常真的沒留意,對不起……”說到最后,竟是抱著池棠哭了。 池棠原本不是要找她哭的,可被她這么一哭,突然勾出無數(shù)傷心難過,也顧不得兩人還在回廊上,就同她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以來,池棠雖然掉過幾次眼淚,但多被滿腔悲憤憂急壓著。 直到此時,才暢快哭了出來。 不過她們也沒有哭太久,就被陸子衿派人的人打斷了:“大姑娘讓兩位換個地方哭,不然夫人要找出來了?!?/br> 兩個小姑娘大驚失色,急忙互相擦干眼淚。 “我娘還不知道這件事,我怕嚇到她,等會兒你見了她,就說想我想哭了,聽到?jīng)]?”陸子衫殷殷叮囑。 池棠聽話點頭。 陸大夫人對這個說辭沒有表示懷疑,在她眼里,這兩個都還是沒長大的孩子,哭哭鬧鬧很正常。 探望過陸大夫人之后,池棠就去了芳塵院。 她今天是來找陸先生的。 這件事衫衫都知道了,陸先生不會不知,而事涉后宮,太子殿下的耳目未必比陸淑妃更聰明。 往常她來芳塵院時,陸先生不是寫字作畫,就是在看書,根本不會因為她的到來打斷原先的動作。 但今天她進來時,陸先生卻站在窗前發(fā)呆,看到她才回了神。 “你是為鮑雪的事而來吧?”她淡淡問道,神色間毫無意外。 池棠站在院中行了一禮,問道:“先生都知道了?” 陸子衿點點頭:“進來說吧!” 池棠走近幾步,不經(jīng)意一瞥,才發(fā)現(xiàn)窗前案頭墨汁已濃,筆擱在硯臺上,紙上卻雪白一片,一絲墨跡也沒有。 “是上洛公主嗎?”池棠開門見山問道。 陸子衿遲疑片刻,道:“是,也不是?!闭f罷,卻嘆了一聲。 池棠這才發(fā)現(xiàn)她今天情緒有些低落,和平時從容模樣大相徑庭。 “那個賜酒的內侍,是承嘉殿的?!标懽玉频馈?/br> 池棠瞬間攥緊了手心。 承嘉殿,高貴妃所居! 陸子衿看了她一眼,卻搖頭自嘲地笑了笑:“賜酒的內侍是承嘉殿的,可那杯酒卻必然不是承嘉殿的,否則,宮中藏毒罪同謀逆?!?/br> 池棠看著她,嘴唇顫了顫,不敢問。 “試問,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宮里有人能拿出一杯毒酒?”陸子衿淡淡一笑,“除了他自己啊……” 頂點 第380章 除非殺了皇帝 那名賜酒的內侍是貴妃身邊的,這次東巡也在隨行隊伍中。 冬月十四夜,內侍匆匆離隊回京。 冬月十四夜,是貴妃侍寢。 這就是陸淑妃所知道的全部。 高貴妃沒那個膽子擅自賜毒,毒應該是皇帝給的。 至于那一夜皇帝為什么賜毒,是不是貴妃說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賜毒的原因,任誰都只能想到一個。 那就是上洛公主。 “先生……這件事,有公道嗎?”池棠輕聲問道。 陸子衿扯了扯嘴角,道:“雖然為師不想承認,但這世上,確實并非所有的事都有公道?!?/br> “先生也放棄了?” 陸子衿笑了笑,道:“你看這件事,就是皇帝賜死了一個平民女子,人也死了,死透了,你覺得還能如何?讓皇帝給她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