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趙太后頷首微笑,低低地嘆了聲,“終于等到這一日了?!?/br> 張嬤嬤抬眼瞧她,只見面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臉上露出了幾分急迫來。那般的神情,在和她一般歲數(shù)的老婦身上并不多見。 說完這句,佛室內(nèi)便陷入了安靜。 張嬤嬤默了好半晌,始終沒聽見她喚自個。試探著喚她,“太后娘娘?” 趙太后聽見了,方從迷蒙中醒來,笑道:“哀家這是又睡著了。” 張嬤嬤諾諾不敢應。 這是太后的老毛病了。 她先前做宮女時,被分在了一個小嬪身邊。那嬪待下人極為苛刻,素日里只讓她們站著,不給她們睡覺的機會。 趙太后在她手底下呆了三年,被磋磨得極狠,慢慢也就煉成了能站著睡覺的一項技能。 縱使后來趙太后的身份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她的這個習慣竟一直保存了下來。 張瓊枝伺候她多年,知她現(xiàn)在雖面上笑著,心里卻一定不舒服。 無它,趙太后最恨自己為低階宮女的那段卑微日子,而站著便能睡覺的“怪習”正提醒她昔日的種種不堪。 趙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低垂著頭的老嬤嬤,嘴角微扯:“哀家乏了。瓊枝,咱們走吧?!?/br> 兩人很快離開了小佛堂。 — 等把太后送回康仁宮后,時間已到了傍晚。 雨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愈見磅礴。 張瓊枝撐著把油紙傘,沿著朱紅色的宮墻一路疾走。沿路有披著蓑衣的太監(jiān)向她問安,她頷首應了,腳下步履不停。 至一處廢棄宮殿門口,她止住腳步,推門而入。 里頭的人見她來了,面上露出個笑來。 她將傘上的雨滴抖落干凈,問他:“老四今早可有呼痛?” 那人朝內(nèi)殿望了一眼,努努嘴道:“昨夜給他吃了藥,現(xiàn)在還沒醒呢?!?/br> 張瓊枝點頭,抬步望殿內(nèi)走去,快到門口時,每天更新txt文檔看漫話加群似而而貳武久義死七又回頭看他一眼,眼神復雜,“老三,這么多年你一直伺候他,辛苦了?!?/br> 老三黑色的面皮上笑意一斂,囁嚅道:“阿姆,這是我應該的?!?/br> 張瓊枝聞言,眸色深了些,不再言語,疾步進屋。 殿內(nèi)空蕩蕩的,一扇屏風后,是一張低矮的小床。 此刻,那張床上,正躺著一個渾身包滿白布的人,唯一雙眼睛露在外頭。 聽到她的腳步聲,那人慢慢睜開眼,低低喚她:“阿姆!”。 聲音粗啞,但能聽出是個男人的聲音。 張瓊枝很快應了。 她握著眼前人的手,柔聲問他:“可好些了?” “好些了。我今早竟睡了個整覺?!蹦腥说恼Z氣比往常松快了些。 張瓊枝點頭,見身邊的小幾上還有一個藥包沒拆,起身給他煨藥。 藍紫色的火苗舔著黑色的砂鍋底部,殿里滿溢著苦澀的藥味。 趁著熬藥的功夫,張瓊枝打開了一扇小窗,散散屋中渾濁的氣息。 榻上的男人身上常年散發(fā)著一股腐臭味,若不時常開窗透氣,于他病體的恢復十分不利。 雨絲順著小窗飄來,打濕了她的鬢發(fā)。她將手探了出去,借著這雨濯洗著自己的雙手。 方才拆藥包的時候,她不小心將一些粉末弄在了上頭。 雨聲噼啪作響,階前苔痕新綠。 她仰起脖子,望著外頭的天,心也似蒙上了一層雨霧,沉甸甸地厲害。 在這樣的一個雨天,她忽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趙太后的場景。 彼時,趙太后還是趙嬪,剛隨著被封藩王的當今圣上一同去了他的藩地—潞州。 此地毗鄰西南,多與蠻夷雜處,瘴氣橫生,蛇鼠蟲蟻橫行,外放至此地為官者皆長吁短嘆,悲憤自己仕途不暢。當今圣上藩地如此,足見其不得先帝寵愛。 張瓊?cè)A本是潞州的一個普通的喪夫農(nóng)婦。除了會使些秘術外,與其他婦人無甚不同。 她育有四子,長子和二子出生不久后便先后夭折,唯三子、四子活了下來。 平日里,張瓊?cè)A以制衣為生,偶爾也會給鄉(xiāng)鄰看些頭痛腦熱的小病。 幾副藥下去,百病俱消。鄰人以此為異,只贊她是隱在市井的杏林妙手。 她初聽此言,只是微微一笑。直到四子得了怪病后,她卻極希望自己果真醫(yī)術高超,能救自己骨rou于水火之中。 那日,三子帶著四子去深林里游獵,進得深了,至天黑方才回來。 四子一回來便躺倒在床,睡得人事不知。她只以為他累狠了,并未多加注意。 直到半夜被一陣刺撓聲驚醒。 借著窗外慘淡的月光,她竟看到,四子的皮膚竟像融化的蠟油般,一層層地掉了下來。小兒子神情痛苦,喉中“嗬嗬”作響,卻一直未曾醒來。 她急忙去推三子,問他白天發(fā)生了何事。 三子忍著害怕,顫著聲音將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 原來兩人進林后竟迷了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處洞xue里。xue內(nèi)空無一物,唯有黑色蟻蟲在地上爬行。 四子沒提防,腿上被蟲子叮了幾口,傷口即刻便腫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