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11點不到吧，我只顧著找他，根本沒時間看表。”

    程澤生記下時間，監(jiān)控記錄里，“何?！笔?2點回去，看上去似乎時間線相符，但明顯人已經(jīng)調(diào)了包。

    柯冬蕊停止記筆錄，在程澤生耳邊低語：“程副隊，我覺得他可能精神狀態(tài)有問題。如果真像他所說的對何危如此深愛，認(rèn)尸的時候怎么會毫無反應(yīng)？”

    程澤生點頭，問道：“何陸，我看你對你哥哥也沒那么喜歡吧？看見尸體都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br>
    何陸冷冷盯著程澤生：“因為那不是何危?！?/br>
    程澤生和他四目相對，眉頭擰起。何陸繼續(xù)說：我太熟悉他，在停尸間看見的第一眼感覺就不對。雖然身材和臉一模一樣，但不是何危?！?/br>
    難怪認(rèn)尸時他的態(tài)度會那么冷漠，敢情是壓根不信自己親哥死了，所以才懶得浪費時間。

    柯冬蕊將筆錄一字一句敲在電腦里，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赤/裸裸的神經(jīng)病。

    程澤生手中的筆轉(zhuǎn)了一下，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你既然說那個不是你哥哥，我們發(fā)現(xiàn)的死者又是誰？”

    何陸搖頭，他也不清楚，但不是自己哥哥，這一點很明確。當(dāng)時看見尸體，他的內(nèi)心沒有悲痛，甚至冒出一絲慶幸，腦中想的是：這里已經(jīng)有一個死者，那沒人會去管真正的何危去往何處。這樣的話，他如果找到何危，而何危已經(jīng)明面上成為一個“死人”，再也沒有辦法回歸過去的生活，那他只能呆在自己身邊被豢養(yǎng)著，沒有逃開的機(jī)會。

    “……”柯冬蕊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低聲嘟囔，“瘋子。”

    “哈哈哈，我是瘋子？哈哈哈哈！”何陸耳尖聽見了，放肆大笑，整間審訊室里回蕩著他的開懷笑聲?？露锴们米烂姘l(fā)出警告：“注意紀(jì)律，現(xiàn)在還在審訊期間！”

    何陸的笑聲漸小，笑容也漸漸收起。他低著頭，像是告訴程澤生，也像是在和自己對話。

    “你們不會懂的，長久得不到的東西變得可以攥在手里，是一種多么彌足的珍貴?！?/br>
    ———

    今天換成何危在家里等程澤生，拿著《法醫(yī)毒物學(xué)》躺在沙發(fā)上看書，一不小心打個盹，醒來抬頭一瞧，十一點。

    看來程澤生今晚是不回來了。

    何危站起來伸個懶腰，洗澡睡覺。最近兩人似乎都很繁忙，他想找程澤生聊聊他哥哥都沒機(jī)會。

    昨夜在審訊室里，何危問程圳清之前是不是緝毒警，他的表情怪異，還未回答崇臻便推門進(jìn)來了。崇臻發(fā)現(xiàn)錄像和錄音一起關(guān)閉，把何危拽出去，悄悄問他搞什么名堂。

    何危只說，先套套話，至于套什么話，沒告訴崇臻，怕嚇到他。

    程圳清被帶回去，擦肩而過時，回頭注視何危的目光意味深長。何危當(dāng)然清楚他不簡單，身上藏著大秘密，從看見他抽煙的方式，便開始往借尸還魂的靈異方面猜測。

    那是程澤生無意間透露，他哥哥獨有的習(xí)慣，幾乎形成一種自然而然的動作，拿到煙的那一刻手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驗起來。

    因此何危想回來和程澤生了解更多程圳清的事，下次提審也好打開突破口。以及那個信封，何危還沒有拆開，打算聽聽程澤生的意見，讓他判斷一下里面可能是什么。

    既然碰不到面，那就留紙條吧。何危洗澡出來之后，寫了長長一張紙條貼在桌上，等著程澤生做出仔細(xì)的解答。

    程澤生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因為何陸的供詞，他連夜和樂正楷開車去找加油站。兩人按著何陸交代的路線，拐進(jìn)常蟠路，果真看見24小時營業(yè)的加油站。

    監(jiān)控視頻被調(diào)取出來，那輛黑色本田在加油期間，后車門忽然打開，躥出一道人影，往加油站后面的小路跑去。緊接著又一道人影從駕駛位出來，追過去，兩人的身影雙雙消失在監(jiān)控畫面中，加油站工作人員拿著油槍愣在原地，顯然也被這追人棄車的行為驚到了。

    大約半個小時后，何陸回來了，付錢之后將車開走。

    “他說何危失蹤的時候，提到一個前提條件，還記得嗎？”

    樂正楷仔細(xì)回想，憶起何陸的第一句話是“那天霧很大”。

    程澤生在微博里翻找一陣，點開一個視頻，遞給崇臻：“這是13號晚上，有人用天文望遠(yuǎn)鏡觀測的景象，一顆超新星爆炸了，是不是看得很清楚？”

    視頻中的圓形星空里，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頓時周圍都被點亮。這團(tuán)白光還在不停閃爍著，一明一滅，像是夜空中最俏皮的眼睛。

    “這顆超新星爆炸，跟起霧有什么關(guān)系？”樂正楷問。

    “光學(xué)望遠(yuǎn)鏡對觀測臺址和天氣的要求較高，有霧的話會導(dǎo)致進(jìn)入望遠(yuǎn)鏡的光線減少，看不清星星的。”程澤生收起手機(jī)，一臉嫌棄，“怎么回事？高中時候沒學(xué)過？”

    樂正楷大冤，誰高中研究這個？不過程澤生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告訴他，那天晚上并沒有霧。

    樂正楷觀察著地形，加油站后面只有一條路，并且還是一條死胡同。出口在另一邊，監(jiān)控清清楚楚拍到他們往那個方向跑去，何陸捏造一個有霧出現(xiàn)、何危失蹤的謊言實在是太過拙劣。

    正是因為這種謊言沒有一點水平，輕而易舉就會被戳穿，程澤生才感覺何陸說的都是真話。并且從他的表現(xiàn)以及高速收費站記錄的時間，基本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哎，你覺得這情節(jié)，換成火車站會不會眼熟一點？”樂正楷指著那堵高墻，“推著行李撞過去，欻一聲，恭喜你，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到了?！?/br>
    程澤生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也許真的穿過去了?！?/br>
    假設(shè)這是一個突然打開的空間隧道，這個世界的正牌何危不見了，換回的，究竟是哪個世界的何危？

    第40章 夜有所夢

    丁香得知程圳清已經(jīng)找到并被逮捕的消息, 特地來一趟警局，想見他一面。

    她的手中捏著手帕，既緊張又期待, 她對大兒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襁褓中，那張粉嫩幼稚的小臉蛋, 一轉(zhuǎn)眼三十多年過去, 還能認(rèn)得出來嗎？

    有兩人順著走廊由遠(yuǎn)及近走來，丁香站起來，眼看著個高腿長的男人徐徐走來，眼神描繪著那張和程澤生有幾分相似的臉, 頃刻間淚如雨下。

    “是他，不會錯的……是圳清……”

    程圳清看見丁香的那一剎那, 情緒明顯發(fā)生波動，嘴唇嚅囁著，聲音也在微微顫抖：“……媽?！?/br>
    丁香撲過去抱住程圳清, 泣不成聲：“你回來這么久, 為什么不和我們相認(rèn)？mama找了你四年, 實在心灰意冷才生下澤生,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程圳清低著頭，他單手撫著丁香的背安撫，輕聲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何危站在一旁, 從他的角度能看見程圳清低垂的長睫毛黏在一起, 眼眶微微濕潤。

    雖然母子團(tuán)聚值得欣慰，但程圳清還是犯罪嫌疑人, ，刑事拘留期間家屬是不允許探視的, 能這樣見一面已是奢侈。丁香擦干眼淚，拽著何危焦急詢問：“何警官，圳清這種情況會被判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