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我頓時覺得奇怪。 城市里面的公墓都有保安人員,那些人也就是專門看公墓的,但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山野的老墳園,還會有守墳的。 守墳本來就是個孤單又陰森森的活兒,沒人愿意干不說,雇人守墳,總得出錢吧?舊時鄉(xiāng)下人,自己肚子都填不飽,又怎么會花錢雇人看墳呢?再說呢,這年頭的墳墓,又不像老年間時興陪葬。 老年間看墳,主要驅趕野狗,防備盜墓賊一類的,現(xiàn)在野狗少,盜墓賊更不會光顧,畢竟近代的墳都沒有放陪葬品這么一說了。 如此一來,他的回答就顯得太奇怪了。 在這地方看墳,看個什么東西? 漢子的話把我們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我心中這么一想,嘴上便直接問了出來。 那人已經(jīng)喂完了狗,聞言用那種特有的、嘶啞緩慢的聲音,一字一頓道:“這地方……有妖?!?/br> 妖? 差點兒沒笑出來,這怎么可能?合著這位大哥人雖然不錯,腦子卻有問題。 我有些同情的看著他,心說:既然腦子有問題,那估計是問不出太多東西了,問出來只怕也不清不楚,神神叨叨的,因而便沒再多問。 我們吃飽喝足,已經(jīng)是下午的六點多鐘。太陽下了山,夕陽的余光被高大的樹冠遮擋,能透下來的光線更是少的可憐,因此整個林子里,都已經(jīng)變得陰暗無比。 站在木屋外的院子里眺望,入目黑壓壓一片,耳邊只聞鳥叫蟲鳴,哪兒能看見什么公路啊。 看這情況,我們得厚著臉皮,在這兒住一夜了。 跟那大哥說了留宿的意思,他也沒拒絕,只是說道:“沒有多余的褥子?!?/br> 我道:“沒事兒,弄塊布,我們睡地上就行?!碑吘故炊妓^了,到處 爬蟲都能睡著,這會兒也就不講究那么多了,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總比在林子里露宿強不是? 話雖這么說,但那漢子還是將自己的床鋪讓給了醫(yī)生,說讓病患睡床上,醫(yī)生自己卻覺得傷勢好了許多,傷口不疼了,說道:“我跟你們睡地上,小尤是女孩子,讓姑娘睡床上吧?!?/br> 當下,我們三個男的便在地上湊合睡,小尤睡了唯一那張床。 現(xiàn)在正是夏末初秋,白天運動量大到不覺得什么,夜晚這么席地而睡,沒多久就覺得冷颼颼的。我累的不行,也沒有醒,迷迷糊糊間只縮起了身體取暖,但卻難以進入深眠。 便在這半睡半醒間,我耳里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一開始我沒在意,以為是誰起夜撒尿,畢竟都睡一個屋里,有一點兒動靜都能聽見。 但很快,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那個腳步聲一直在繼續(xù),仿佛一直在門外徘徊似的。 你說撒尿就撒尿,在門口逛什么圈兒? 迷迷糊糊間,我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整個人一下子就醒了。 睜開眼時,眼前是一片漆黑。 和城市里的夜晚不同,這里的夜晚,吹滅了燈,就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 黑,我睜開眼,眼前感覺不到任何光線,往門口一看,更是什么也看不見。 與此同時,就在我醒來的這一刻,門口那個來來往往、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卻突然停了。 由于毯子只有一條,所以我們三人是擠著睡在一處的,醫(yī)生靠邊,我在中間,那大哥靠墻,這會兒一醒過來,伸手左右摸了一下,發(fā)現(xiàn)醫(yī)生和那大哥都睡著,根本沒有起床。 我心說,難不成是小尤起來上廁所? 不對啊。 小尤是個姑娘,有些怕黑,臨睡前為了防止她起夜,醫(yī)生專門提醒我,把屋子里唯一的煤油燈,放在了小尤的床邊,她要真起夜上廁所,不可能不點燈啊。 我這邊伸手摸,一下子把醫(yī)生給摸醒了,黑暗中,他聲音充滿警惕的問道:“大半夜不睡覺,你干什么?” 我一噎,壓低聲音道:“我能干什么,你怎么睡的跟死豬一樣,沒聽見外面有動靜嗎?” 醫(yī)生沒說話,似乎在聆聽什么,片刻后說道:“蟲鳴鳥叫很正常,睡吧?!?/br> 我道:“不是鳥叫聲,是腳步聲,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我們門外走來走去的?!痹捯魟偮?,旁邊的那兄弟也被吵醒了,他道:“不用管,那東西不會進 來的。” 他這么一說,我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很顯然,剛才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腳步聲不是我的錯覺,這漢子說這話,顯然是承認門外確實有東西。 這荒山野嶺,又是在墳地旁邊,大半夜聽見門外有人走動,那感覺著實讓人覺得恐怖。要不是我們這木屋里有四個人聚在一起,心里有底氣,單我一個人遇見這情況,估計得嚇死。 醫(yī)生一聽這話,便道:“還真有東西?是什么?” 漢子聲音嘶啞的說道:“妖,山里的妖。”我頓時嗆了一下,又提妖?還能再扯一些嗎?說話間,門外那陣原本已經(jīng)消失的腳步聲,竟然又細細碎碎的響了起來,那聲音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忽近忽遠,跟鬼魂似的,別提多滲人了。 經(jīng)歷過詐尸的事件以后,我已經(jīng)不信邪了,畢竟連那種無頭尸,都被我們兩刀給砍倒了。 便如同醫(yī)生所說的那樣,世界本無鬼,鬼誕生于人心的恐懼,而我們認為是鬼的東西,往往只是我們的認知,還沒有達到那個程度而已。 這會兒那漢子口口聲聲說是什么妖,我就忍不住較勁兒了,心說小爺才不信有什么妖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當即便起身,讓醫(yī)生把打火機給我,一下子點燃了防風打火機后,我拿著東西走到了門口。 那漢子見我此舉,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低吼道:“你干什么!” 我道:“看看妖怪長什么樣?!贬t(yī)生也走到了我身邊,說道:“我也看看?!焙茱@然,他也不相信什么妖怪的說法。 說話間,門率先被醫(yī)生打開了。 外面的院子里空空蕩蕩的,什么東西也沒有。我倆舉著打火機往外走,借著打火機的微光,只見院子外的林子里,赫然有一個東西在其間竄來竄去。 定睛一看,不正是那只大黑狗嗎! 合著這狗的作息時間和人不一樣,大半夜不睡覺,在院子外面竄來竄去,踩的那些枯葉嘎吱作響。 剛才迷迷瞪瞪聽到的,八成就是這大黑狗弄出來的聲音。 第三章 荒墳蛇蹤(4) 我松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條狗,大半夜,真是嚇死人了?!?/br> 醫(yī)生道:“回去吧,這地方真冷?!?/br> 涼颼颼的夜晚,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是啊,可能降溫了吧,咱們昨天晚上睡在石洞里,一條毯子都沒有,也沒覺著有現(xiàn)在這么冷?!辈恢朗遣皇且驗檫@木屋的地勢沒選好,一入夜,整個木屋里就變得很冷,不是那種寒冷,而是一種十分陰冷的感覺。 大黑狗看見我們,立刻竄回了院子。 那大哥并沒有出來,而是站在房門口的位置看著我們,當我和醫(yī)生舉著打火機回去時,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陰沉沉的,布滿寒霜,流露著明顯的不滿。 打從遇見開始,這人就是一臉沉默,既說不上冷漠,也說不上熱絡,我還是頭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么明顯的情緒流露。 很顯然,對于我和醫(yī)生的舉動,他非常的不滿,以致于這種不滿,被直接寫在了臉上。 我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干笑道:“你看,沒什么妖怪,是你家大黑狗?!?/br> 漢子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沉默的回到了毯子上,背對著我們二人睡下了。我和醫(yī)生對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關上門,滅了打火機重新睡覺。 回籠覺睡起來是最爽的,我往毯子上一倒,縮著身子,沒多久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伴隨著大黑狗的吠叫,將我們所有人都驚醒了。 醫(yī)生抬表一看,才凌晨的五點多鐘。 外面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那漢子聽見動靜,迅速起身,一下子打開了木屋的大門,隨即便站在門口不動了。 狗還在叫。 我和醫(yī)生以及小尤,也跟著迅速走到了大門口,順著大門口往外一看,我頓時驚呆了。 血。 整個院子都是血,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血液是鮮紅色,還呈現(xiàn)出液態(tài)的形狀。 地面上到處都是雞毛,以及雞的尸體。 它們仿佛是被什么東西給撕碎了似的,帶毛的尸塊兒,東一塊西一塊的扔著,地上還有內臟雞腸一類的東西,院子里的大黑狗,沖著外面的密林狂吠,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雞sao味兒和血腥味兒混合在一起,簡直太難聞了,除了見慣血的醫(yī)生還有長頭發(fā)的哥們兒,我和小尤都差點兒沒吐出來,只得立刻捂住了口鼻。 小尤捂著嘴悶聲悶氣道:“這、這怎么回事啊,這些雞怎么全被撕成碎塊兒了!” 長頭發(fā)的哥們兒一語不發(fā),沖大黑狗吹了聲哨子,那大黑狗立刻停止了吠叫,緊接著,這哥們兒就開始收拾起院子里的一地狼藉,對我們三人視而不見,雖然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周身散發(fā)的氣勢,很明顯已經(jīng)不歡迎我們了。 我心中又驚又疑,心說這滿地的死雞是怎么回事? 從剛才我們在屋里,聽到雞飛狗叫的聲音,到我 們打開房門的時間,總共不過五六秒的功夫,在這五六秒的時間里,究竟是什么東西到過這兒,把這些雞全部給弄死了? 首先,這不可能是人干的,因為這地方根本就沒有其它人,而且人也沒有這么做的動機。偷雞去吃還可以理解,沒事兒把雞撕著玩兒,可能嗎?就算真的是人,那那人得多牛逼,可以在五六秒的時間里,徒手將十多只活雞大卸八塊兒? 普通人,這幾秒鐘的功夫,別說殺雞了,抓都不一定能抓到吧? 其次,也不太可能是什么動物。 這山里的兇猛動物,不外乎野豬、野狼、呲狗一類的,另外就是些蟒蛇、狐貍之流,即便是這些東西,也不可能轉瞬將這里的雞都給弄死。 到底是什么玩意兒在作怪? 它能輕易的弄死這些雞,如此快速、如此殘忍,那如果是人對上它呢?這個念頭一升起來,再看著滿地的血腥,我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 小尤咽了咽口水,一臉害怕的小聲道:“這地方 有點兒不對勁,要不、要不咱們趕緊離開吧?反正天也快亮了。”這會兒正是太陽初升之時,密林里沒有炙熱的陽光,但視線已經(jīng)比較清晰了。 那個長頭發(fā)的,別看沉默寡言,耳朵卻是十分靈敏,小尤這話聲音雖然小,卻還是被他聽到了。 對方顯然也不愿意讓我們久留,一邊兒收拾雞,一邊兒啞聲道:“順著那個坑往前走……有一條野路,順著野路可以上公路?!鳖D了頓,他又道:“不要往右邊走,那邊危險。”說完,就不再理會我們了。 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如何答話。 這個奇怪的男人,他獨居在墳地邊上,與現(xiàn)代文明隔離,給自己的家周圍布滿陷阱,古古怪怪的,卻又善意的接待了我們。 給我們殺雞吃,讓床給姑娘睡,還給醫(yī)生找了難得一見的‘老血竭’,雖然他個性古怪,難以親近,但不得不說,他幫了我們很多。 有恩報恩,雖說這大哥現(xiàn)在對我們的態(tài)度非常惡劣,但我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較真兒,于是忍著惡心,湊過去跟著一起收拾,順便給醫(yī)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錢 準備好,不能白白占人便宜。 這醫(yī)生也不知有沒有接收到我的意思,目光雖然看著我們這邊,但那神情卻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些別的什么。我心說這丫難道關鍵時刻又犯摳,不想給錢不成?這鐵公雞,大不了讓他先墊著,這錢我一個人出得了。 琢磨間,我和那長頭發(fā)兄弟收拾完了一地血淋淋的雞rou,扔進了一口大鐵鍋里,八成這哥們兒是打算不要浪費,收拾收拾自己吃。 弄好這些,我走到醫(yī)生跟前,道:“路他也告訴咱們了,你把錢包給我,這錢我出了,咱們不能白占人便宜?!贬t(yī)生回過神來,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說道:“你和小尤先走,我得留在這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