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結(jié)局（6）

    鼠兄實際上并沒有離去，它對江守玉是有情有義的，之所以避而不見，只是因為緣分已盡，它打算重新開始修煉而已。

    但鼠兄畢竟不放心江守玉，因而躲在黑暗中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打算等他出了礦洞，它再離去。

    誰知竟然半途殺出個軍師，把江守玉給殺害了，并妄圖奪取玉髓。

    玉髓乃是礦脈中靈氣的結(jié)晶，于鼠兄自身也有莫大的用處，鼠兄自己尚且不敢動這天生地養(yǎng)的靈物，沒想到竟然被軍師奪去了。

    奪寶殺友之恨，徹底激發(fā)了鼠兄的兇性，它自黑暗中撲出，一口將軍師給咬死了。

    而劉瘋子所知道的這一切，則都是后來的白毛老賊告知的，因為那時候的白毛老賊，已經(jīng)能口學(xué)人言了。它模仿著當(dāng)時的情景，當(dāng)時人的聲音，惟妙惟肖，歷史在劉瘋子面前，如同重演了一般。

    江家的人死傷大半，魏家活下去的人則要多一些，魏家的人出去后，生怕江家人將事情抖露給軍閥，讓軍閥知道是自己等人壞了他的好事，當(dāng)即倒打一耙，說是江守玉想吞了玉髓，cao縱群鼠攻擊魏家人，如此云云。

    而在黃泉村，江守玉養(yǎng)著一只紅眼大老鼠的事，是人人皆知，再加上他會

    些玄黃之術(shù)，因此增加了魏家人說話的可信度。

    而那喬軍閥離了師爺，便是無腦之人，江家幸存者一出來，不等伸冤，便被憤怒的喬軍閥讓人給槍斃了。

    緊接著，他派士兵去搜索江守玉，誓要拿到玉髓，然而卻遍尋不著，反倒是那礦洞之中又開始淹水，時而大魚作祟，時而群鼠出沒，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軍師的尸體。

    直到這時，喬軍閥才作罷，放棄了這個玉礦，但為了不讓其他軍閥撿便宜，便嚴禁黃泉村的人，將玉礦的事泄露出去。

    江家的婦孺女人，雖然不知道礦洞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們也不傻，心知江家已經(jīng)占了優(yōu)勢，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自己拖自己的后腿，定是被魏家人給陰了。

    這幫人雖然知道，但都是老弱婦孺，除了叫罵哭喊，打砸撒潑，揚言要把玉礦的事兒捅出去，同歸于盡外，什么也干不了。

    魏家人被這些人擾的不勝其煩，又擔(dān)心她們真的把事情給捅出去，再加上壞事兒干了一次，膽子就更大了，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江家的老弱婦人，幾乎都被他們給‘處理’了。

    只剩下些還不懂事的孩子，被留了下來，到底沒有完全的泯滅人性。

    自那之后，魏家人試圖繼續(xù)挖礦，但礦下變得危機重重不說，村里也接連

    發(fā)生怪事。

    時不時的便有人遇鬼、時不時的便冒出些作祟的精怪，時不時的，便有人看見死去的江家人，還在他們生前住的屋子里。

    更有甚者，很多婦女，都生下了一些不好的胎，要么是死胎，要么畸形，要么生下來長得便如同精怪一樣。

    魏家人做了虧心事，以為是遭了報應(yīng)，不敢再動江家的東西，也不敢再打玉礦的主意，老一輩人死后，知道這些事兒的后人，都諱莫如深，不再將事情告知下一輩人。

    因此，魏哥才會說，村里的老人忌諱劉瘋子，那是因為劉瘋子，就是嫁給了江家的人！

    當(dāng)時江家還有一些遺孤，江守玉死的時候，他唯一的小女兒才六個多月，所以幸存了下來，被魏家人養(yǎng)著，從小當(dāng)苦力使，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長大后，婚姻也不順利，被養(yǎng)父母家，嫁給了村里的一個老男人，cao勞了一輩子，二十多歲時，年紀輕輕就死了，死前生了一個兒子。

    這一家人在村里是非常受欺負的，那老男人滿頭滿臉的賴疤子，是個潑皮無賴，江守玉那可憐的小女兒，嫁給他沒多久，cao持里里外外，田間地里，活活給累的病死了。

    劉瘋子則是個下鄉(xiāng)的知青，有文化，不過她是比較靠后的那一批知青，在

    下鄉(xiāng)過程中，就被分配在賴疤子家里，不過那時候賴疤子也已經(jīng)死了，據(jù)說是喝醉酒摔死的。

    家里只有賴疤子的兒子，這男人從小被村里人看不起，因此雖然沒什么文化，反而十分努力，干活非常賣力，為人沉默寡言，卻不像村里其它男人那樣，喜歡對劉瘋子調(diào)笑，甚至動手動腳。

    漸漸地，劉瘋子喜歡上了這個不怎么說話，只知道埋頭干活的男人。

    兩人后來結(jié)了婚，生了一個孩子。

    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誰知道生下來后，卻是一個‘怪胎’！

    黃泉村的怪胎不少見，一般這種胎兒生下來就會被處理，但劉瘋子沒想到，這種厄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她是個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也是在城里長大，被父母寵愛長大的新時代姑娘，她接受不了村里這種，生下‘怪胎’就弄死的思想。

    這個怪胎，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像一條蛇……

    說到此處時，劉瘋子轉(zhuǎn)頭看向了一邊的蛇妖。

    我目瞪口呆。

    這蛇妖，竟然是劉瘋子生下的。

    她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小墨，雖然和蛇妖實在不相配，但這其中寄托的期望，卻是不言而喻。

    劉瘋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xué)讀書。在她們那個年代，對知識分子是極其看重的，有文化有墨水，是一種很大的期望。

    魏哥聽到此處，整個人也懵了，喃喃道：“原來，你當(dāng)初要保護的，是它……”

    劉瘋子眼里含著淚，道：“我不愿意，但村里的人堵著我們家，最后強來。小墨的父親也不愿意，他說就算是怪胎，咱們的孩子，也不許讓別人欺負?！?/br>
    我心中感慨不已，道：“后來呢？”

    后來的事，更讓人唏噓。

    劉瘋子的丈夫和找上門來的村人纏斗了起來，當(dāng)時的人迷信，法律意識不強，認為怪胎不處理，會給村里帶來災(zāi)禍。

    兩撥人越打越收不住，也不知是誰手重了，劉瘋子的丈夫腦袋上突然冒血，當(dāng)場就死了。

    當(dāng)時所有人都嚇壞了，畢竟是打死了人，當(dāng)時的村長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這種因為迷信而弄死人的事，要讓上面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就不保了。

    他在村里的權(quán)威很高，立刻讓人掩埋了劉瘋子丈夫的尸體，強行將‘怪胎’給扔到了黃泉村人棄嬰的地方，又將劉瘋子關(guān)了起來，擔(dān)心她去報警。

    丈夫和孩子相繼死了，有冤又不能伸，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下，劉瘋子的精神開始出現(xiàn)了問題，那期間的日子，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

    直到好幾年之后的一個夜晚，一只白毛老鼠，帶著一個半人半蛇的孩子，到了她的屋里……

    我聽到這兒，已然明白了過來，道：“是鼠兄救了蛇……小墨？”

    劉瘋子點了點頭。

    第十章 結(jié)局（7）

    我們?nèi)藚s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有如此多的淵源，一旁的魏哥神情怔愣，喃喃道：“我也是江家的人……我真的是被父母扔掉的嗎？”

    劉瘋子看著魏哥，目光飽含同情，道：“六七十年前的事，你父母那一輩的人都不知情，他們沒有讀過什么書，比較迷信……”劉瘋子并沒有把話說完，但所表達的意思卻已經(jīng)很清楚了。

    魏哥來到這個礦洞下，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疑點，他揣測著、期待著，想著自己或許不是被拋棄的，或許這其中有什么隱情。

    然而此刻，這個希望還是落空了，真相有時候就是這么直白而殘酷。他的父母和劉瘋子不一樣，他的父母，就是迷信又愚昧的，而他，也確實是被拋棄的。

    他和蛇妖不同，蛇妖經(jīng)歷坎坷，但它有一對真真正正負責(zé)任又愛他的父母，魏哥希望否定自己的身世，但此刻卻無法否定。

    他于是沉默不語。

    劉瘋子接著往下講。

    白毛老賊殺了軍師后，并沒有離開過礦山，它在玉礦中住了下來，伴著秦嶺玉礦中的龍息修行，終于有了氣候。

    它偶爾會懷念自己在江家的日子，會偷偷回到曾經(jīng)待過的地方，但一切已

    經(jīng)物是人非了。

    得知故人江守玉后代的遭遇，白毛老賊在蛇妖被扔后，救下了它，帶到礦洞中撫養(yǎng)。

    但老鼠畢竟是老鼠，它能力實在有限，最后不得不將人帶到了劉瘋子跟前。

    打那以后，劉瘋子的精神狀況就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但她卻刻意開始裝瘋，裝的很厲害，她讓人不敢靠近她家周圍，見人就又撲又咬，當(dāng)著人的面兒吃地上的飯菜，實則，都是為了偷偷喂養(yǎng)小墨。

    蛇妖長了幾年，身形越來越大，藏不住了，便不得不躲回礦井之中。

    而白毛老賊能口吐人言，便也將當(dāng)年的淵源因果告訴了這母子二人。

    蛇妖或許是由于生長環(huán)境的原因，身上帶著很大的獸性，它的報復(fù)性極強，收養(yǎng)魏哥的魏老頭，他的父親，便是當(dāng)初栽贓陷害的出謀劃策者。

    魏老頭應(yīng)該是有愧的，再加上黃泉村怪事頻出，他也是懼怕鬼神，才收留了江家的后代魏哥，算是贖罪。

    蛇妖越長越大，能力越來越強，報復(fù)心越來越重，但它畏槍畏火，只能在村里搗搗亂，而劉瘋子為了掩人耳目，也時常在夜里裝神弄鬼。

    再加上白毛老賊的幫助，使得整個黃泉村，變得鬼怪陸離起來，村里人一到晚上，根本不敢出門。

    蛇妖畢竟是人生出來的，不能光吃生rou，所以它也需要吃米面素食，否則身體會不適，因此找機會裝作精怪嚇唬魏老頭，要他供奉。

    我聽到此處，心中嘀咕：什么叫裝作精怪？這模樣，分明就是個精怪嘛！

    人……怎么會生出這種孩子來？

    想這個問題時，我看了醫(yī)生一眼。

    醫(yī)生顯然也在琢磨這個問題，喃喃道；“黃泉村的人，為什么總是會生出怪胎呢？半人半蛇，這太奇怪了?！?/br>
    劉瘋子苦笑：“誰知道呢，或許是報應(yīng)吧，或許真的是那些冤死的人在作祟吧?！?/br>
    醫(yī)生聞言，瞇了瞇眼，思索片刻，堅定的搖頭，道：“不，這與鬼神無關(guān)……小墨的情況，可能是一種返祖現(xiàn)象?！?/br>
    魏哥和劉瘋子兩人聽不懂，我卻是懂的，因為返祖胎兒，電視里報道挺多的。

    我道：“不可能吧，我之前在電視和書上看過返祖胎兒，有些身上像猿猴一樣長毛，有些尾椎骨上長出了尾巴，這是由于基因發(fā)生返祖變化產(chǎn)生的。人是靈長類進化來的，所以返祖最常見的就是毛和尾巴，沒聽說有人會返祖成蛇的?！?/br>
    醫(yī)生道：“沒聽說不代表不可能，所有的生物，最初都是由單細胞進化而來，最后進化成魚類，魚類登陸，進化出陸地生物，陸地生物又各自進化出不同的

    分支。雖然我們是人，但所有生物的基因鏈中，都保留了曾經(jīng)進化過程中的某些基因，別說半人半蛇，就算直接生條蛇，都不是不可能?！?/br>
    頓了頓，他又道：“胎兒在母體內(nèi)的發(fā)育就很有意思，最初發(fā)育的階段，也就是前三個月，幾乎就是一個微縮的進化史。胎兒在母體，從一個細胞，到變的像魚、像蛇、像鳥、像蛙，慢慢的像猴子，等到三個多月后，就已經(jīng)變成了基本的人形。所以，返祖成它這種蛇形，理論上有可能，只是這種幾率太小、太小了，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么黃泉村會有這么多的畸形兒，或者說沒有發(fā)現(xiàn)的返祖兒？”

    這廂，醫(yī)生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劉瘋子卻顯得有些激動，她道：“你們說的返祖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不是怪物對不對？返祖是一種病嗎？我就知道……他只是生病了而已……”她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情緒非常激動。

    劉瘋子剛剛生產(chǎn)完，實在不宜如此，醫(yī)生立刻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安撫著劉瘋子，并且跟她科普了一下返祖胎兒的事。

    劉瘋子聽完，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道：“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的返祖胎兒，我的孩子并不是怪物？”

    醫(yī)生點了點頭，目光黑亮，平靜的看著她，道：“不是！從進化論的角度來說，所有生物的祖先都是相同的，我們曾經(jīng)是蛇、是魚、是鳥、是蟲、是一個細胞，所以你的孩子不是什么怪物，他只是在胚胎發(fā)育過程中生了病?！?/br>
    蛇妖小墨在一旁，舔食著自己的傷口，大大的眼睛里，獸性比人性更多，此刻，它顯得格外安靜。

    劉瘋子聽完醫(yī)生的話，笑了。

    醫(yī)生也跟著笑了一下，道：“只是為什么會這么多人，集體‘生病’呢？”他琢磨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黃泉河是什么時候干涸改道的？”

    劉瘋子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但應(yīng)該在五十年以前?！?/br>
    醫(yī)生又道：“五十年以前，應(yīng)該沒有這么多有病的胎兒吧？”

    劉瘋子回憶道：“當(dāng)時沒有聽說過?！彼o接著睜大眼，道：“難道跟黃泉河有關(guān)？”

    醫(yī)生微微點頭，道：“我推測有可能，黃泉河的水沒有泥沙，水質(zhì)卻泛黃，很可能有某些特殊的物質(zhì)會導(dǎo)致胎兒返祖。當(dāng)年玉髓被挖開，影響了這里的地脈，黃泉河改道，很可能污染了你們的井水，所以才會造成這個情況，不過具體……需要做水質(zhì)測驗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