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之前卡迪爾已經(jīng)出事了,因此這會兒知道巴圖爾也不見的消息,庫爾班立刻皺眉道:“分開找,這地方?jīng)]有躲避物,人肯定還在,注意沙里?!?/br> 小齊嘀咕道:“難道還有水蛙?” 我道:“不太可能,但愿巴圖爾沒事?!?/br> 說話間,我們分開搜索起來,沒多久,果然便在沙中發(fā)現(xiàn)了巴圖爾。 他昏迷過去了,大半個身體都埋在沙里,只露出了一個頭,頭上覆蓋著一層薄沙,和周圍的環(huán)境渾然一體,一不留神,還真就忽略過去了。 他的下半身,就仿佛是被什么東西給拽入沙中的一樣,否則他自己一個人,不可能直挺挺的把自己埋入沙中。 發(fā)現(xiàn)人還活著,只是昏迷過去后,庫爾班喊著巴圖爾的名字,搖晃了他幾下,見沒有反應(yīng),便打了個手勢,用維語對著其余三個新疆漢子說了幾句話,緊接著,那三個漢子便放下裝備開始挖人。 我意識到巴圖爾的事不簡單,立刻招呼小齊和魏哥,拿出槍支戒備,以防那沙中,又出現(xiàn)什么如同水蛙一樣的東西。 很快,巴圖爾被連挖帶拔的拽了出來,隊伍里的新疆醫(yī)生熱合曼掐了掐巴圖爾的人中,又對著巴圖爾臉上噴了一口水,巴圖爾便悠悠睜開了眼睛。 我們?nèi)私鋫渲持械膭屿o,卻并沒有看到沙中有什么東西鉆出來。 我問巴圖爾:“你遇到什么事了?”他聽不懂漢語,聞言看了看庫爾班,庫爾班翻譯成維語,兩人便你來我往的交流起來。 我注視著庫爾班的神情,發(fā)現(xiàn)他在聽巴圖爾講述的過程中很平靜,看樣子不是什么大事。 片刻后,庫爾班對我說道:“你所要尋找的那股力量,看來是確實存在的?!蔽倚睦锎蛄藗€突,道:“怎么?剛才巴圖爾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庫爾班于是給我們轉(zhuǎn)述起了巴圖爾的發(fā)現(xiàn)。 當時,巴圖爾正在進行探測,忽然間,探測儀器失靈了,攜帶的耳麥中,也傳出一陣雜亂的電流聲。 接著,便聽到了簡偉忠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當時簡偉忠是讓他們撤退,并且摘掉耳麥,但巴圖爾等人當時根本聽不清楚簡偉忠在說什么,因此沒有摘耳麥。 而也就在設(shè)備異常后的三十秒左右,耳麥里雜亂的電流聲突然消失了。 緊接著,巴圖爾聽見,從耳麥中,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音。 確切的說,是一陣腳步聲。 是皮鞋一類堅硬的鞋底,踩在結(jié)實的石板或水泥地面上,才會發(fā)出的那種聲音。 而且,腳步聲似乎是從某種封閉的環(huán)境中傳出來的,因此還伴隨著一種回響。 這個耳麥,是連通著主機的,使得作業(yè)的五人,可以互相通話,了解訊息,但主要是為了監(jiān)聽儀器使用過程中的信號聲。 但當時,滴滴滴的信號聲消失了,簡偉忠和其余人的聲音,巴圖爾也聽不見,他從耳麥里聽見的,就是那種腳步聲。 巴圖爾當時一陣茫然,心說:難道是那個眼鏡兒 在走路?可是眼鏡兒穿的不是皮鞋,而且這里是沙漠地貌,即便穿著皮鞋,也不可能發(fā)出那種聲音才對。 他感覺耳麥里的腳步聲,仿佛是從遠處朝著自己走來,并且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清晰,如同有一個無形的鬼魂,正從一個封閉的隧道里靠近自己。 那種古怪的感覺,讓巴圖爾下意識的想摘下耳麥。 然而,不等他有所動作,那腳步聲卻已經(jīng)到了他的‘身邊’,那種感覺很奇特,巴圖爾覺得有個無形的人,就走在了自己的身邊,腳步聲清晰,可他卻找不出對方。 便在此時,耳麥中的腳步聲也突然跟著消失了,緊接著傳來的,就是一陣強烈而刺耳的電流聲、 那種聲音太刺激了,通過人的耳膜,直傳大腦,那一瞬間,巴圖爾就像之前的簡偉忠一種,猛地拔掉了耳麥,捂著頭蹲下。 沒等他從那巨大的刺激中反應(yīng)過來,他便覺得自己腳下的黃沙一沉,如同流沙一般,將自己往里吸。 當時巴圖爾是蹲著的,因此在黃沙如同漩渦般下 陷時,他整個人身形不穩(wěn),完全倒栽下去了。萬幸的是庫爾班這幫人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因此在倒栽下去的瞬間,巴圖爾忍住了大腦的疼痛,雙手往外扒拉著,艱難的將自己的身體給調(diào)轉(zhuǎn)過來,否則我們剛才挖到的,恐怕就是一具頭朝下,腳朝上的尸體了。 巴圖爾調(diào)整過身形之后試圖爬出來,但黃沙陷得很快,須臾便將他給埋住了。 之前那三個新疆人來找他的時候,他其實看到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掐住了,根本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大腦因為之前的刺激,陣陣抽痛著,明明耳麥已經(jīng)被他拔了,可那種堅硬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卻一直在他腦海里回響著。 巴圖爾感覺自己有些不正常,大腦和身體,很難再完全接受自己的支配,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時刻影響著他。 庫爾班說道:“讓儀器失靈,讓巴圖爾出現(xiàn)異常的力量,或許就是你說的那股奇特的力量?!贝丝?,周圍的黃沙一片平靜,并沒有出現(xiàn)巴圖爾所說的那種下陷的情形。 我們的儀器已經(jīng)不能使用了,想要給整個古城定位,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務(w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可以確定,我們現(xiàn)在,就站在一片古城之上,而那種奇特的力量,也確實存在著。 不知道那股力量,會不會和那面青銅古鏡一樣,產(chǎn)生那種詭異的效果。 不管了,速戰(zhàn)速決。 我心一橫,對簡偉忠道:“探測儀現(xiàn)在是不能用了,上記錄器吧?!?/br> 記錄器,是我們找到那股奇特力量后所使用的東西,如果把力量比成一段電磁波的話,那么青銅古鏡的電磁波,只有其中一段。 而在這個地方所存在的電磁波,很可能是一整段。 想要破解青銅古鏡所帶給許開熠的影響,第一步就是了解那股力量的完整形態(tài),然后才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第四章 當年散客(3) 記錄器的外形并不大,是個四四方方的黑匣子造型,簡偉忠將它拿出來后,打開了開關(guān),放在了一處沙丘的高處。 弄完這些,他道:“那股力量,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們造成其它干擾,記錄器工作的時間越久,數(shù)據(jù)越精準,我看咱們再在這兒待兩天,然后就回程吧?!?/br> 對于他的提議,我沒有反對,這已經(jīng)比我們計劃中的時間要多出幾倍了。事實上,我們最初商議時,覺得能記錄六個小時,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 但現(xiàn)在由于我們提前探測到了古城,因此使得我們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數(shù)據(jù)記錄。 接下來沒我們什么事了,記錄器安靜的工作著,發(fā)出一種類似老磁帶運轉(zhuǎn)時的沙沙聲,這種聲音很細,在呼啦啦的寒風(fēng)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將營地搬的近了一些,記錄器旁邊,則隨時有兩個人輪守著。 巴圖爾被救出來后,大腦的影響還是沒有解除,苦惱的捂著耳朵,時不時的搖頭,似乎在驅(qū)趕什么東西。由于天寒地凍,因此眾人沒事兒干的時候,便都躲在帳篷里避寒,打打牌什么的。 巴圖爾產(chǎn)生了‘幻聽’,用新疆醫(yī)生熱合曼的話來說,就是大腦聽覺神經(jīng) 受到了某種刺激,所以巴圖爾現(xiàn)在處于一種痛苦的幻聽狀態(tài)。 這種情況,會使得人時刻處于一種難以安寧的狀態(tài)中,嚴重的話,根本無法入睡。靳樂跟我說過,在精神病醫(yī)院里,有一些精神病患者,出現(xiàn)嚴重幻聽時,甚至需要打針才能入睡。 巴圖爾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如此,在帳篷里翻來覆去,捂著耳朵,時不時的搖頭,一副被折磨的難受不已的模樣。 我悄悄問庫爾班:“他不會被刺激成精神病吧?”幻聽這種情況,大部分時間,出現(xiàn)在精神有問題的人身上,而這部分人,有些是遺傳性,有些是因為基因突變,有些是大腦內(nèi)分泌故障,當然,也有一些是受到外部刺激。 我現(xiàn)在特別擔心,巴圖爾會因為那股力量的刺激,精神狀況受到傷害,畢竟瘋了的許開熠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庫爾班搖了搖頭,道:“不確定,但愿不會,他的意識很清楚,只是幻聽,一直聽到腳步聲。” 我覺得奇怪,心說:為什么他聽到的會是腳步聲呢? 之前那黃沙會突然下陷,是巧合嗎? 說話間,庫爾班嘴角動了動,聲音渾厚,說道:“你的錢可真不容易賺?!?/br> 我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怎么,后悔了?” 庫爾班在帳篷里坐下,閉目養(yǎng)神,說:“沒什么后悔的,都是自己選的路?!鳖D了頓,他忽然調(diào)轉(zhuǎn)了話題,道:“卡迪爾不適合干我們這一行。”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說起死去的卡迪爾,事實上我也覺得,那個年輕人,不該成為一個亡命之徒。 庫爾班這伙人,一個個都是硬漢型的,一臉的滄桑,幾乎很少玩笑。 卡迪爾是他們這個隊伍中最年輕的,特別喜歡玩兒,時不時的就喜歡捉弄一下別人,也只有卡迪爾捉弄人的時候,這群嚴肅滄桑的漢子,才會跟著笑鬧一會兒。 庫爾班接著道:“沒有人愿意把命拴在褲腰帶上,會來干我們這行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得已之處??ǖ蠣柕母改负茉缰?,去外地打工,失蹤了,再也沒有回來過?!?/br> 我沉默的聽著,沒有接話。 庫爾班接著道:“他是爺爺帶大的,老爺子生了重病,在醫(yī)院等醫(yī)藥費,所以他就來泰若賣命了。我當時不想收他,他還年輕,不適合干這個,但那孩子求了我很久?!鳖D了頓,庫爾班嘆了口氣,疲憊的揉著自己的額頭,道:“我當初不該答應(yīng)他?!?/br>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能沉默。 我出錢,他們賣命,這是一場交易。 沒有強迫。 按照干他們這行的規(guī)矩,我付給他們的‘高薪’,就是買命錢,即便死在接活的過程中,也與我無關(guān)。 可即便如此,此刻,我的心里,還是充滿了一種沉甸甸的情緒,難怪、愧疚、不安、感慨。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太多事,每個人的生活、經(jīng)歷,都千差萬別。 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只值十五萬。 庫爾班說完,睜開眼看向我,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應(yīng)該對你說這些?!?/br> 我忍不住搓了搓手,道:“我也很遺憾,抱歉?!?/br> 庫爾班難得笑了一下,道:“沒什么好抱歉的,都是命?!?/br> 我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干這一行呢?恕我直言,你的漢語很流利,而且懂的很多,其實,像你這種漢文化優(yōu)秀的少數(shù)民族,是有優(yōu)勢的,為什么不離開這里,去外面闖一闖呢?” 庫爾班瞇了瞇眼,嘴里冒著白氣:“我不能離開這里,我曾經(jīng)犯過一些錯,很大的錯誤,我只能選擇現(xiàn)在這種生活?!彼]有把話說明,但已經(jīng)很顯然,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就像他說的,會做這種要命營生的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有‘故事’,想來 必定是個心酸的故事,這種事,恐怕沒有幾個人愿意提起。 我突然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一直以來,我不甘于平凡,總覺得自己太過于普通。我羨慕過各種人,聰明人、富二代、帥哥、有錢人。我也嫉妒過許開熠,為什么同樣是一起長大的人,他牛逼哄哄的,我卻普普通通的。 誰都希望自己可以像電影里的主角一樣,有一種不一樣的人生。 遺憾的是,我的人生,卻和大多數(shù)人一模一樣。 但此刻,我卻有了另外一種明悟:有的時候,普通也是一種幸運,因為當你過著所謂的‘普通’生活時,還有更多的人,在經(jīng)歷著不幸,掙扎在痛苦之中。 能夠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也是一種境界,而我們大多數(shù)人,卻容易忽略自己身邊的美好。 第四章 當年散客(4) 和庫爾班一番交談后,我們都停住了那個敏感的話題,轉(zhuǎn)而便各自休息起來。 當天一切平靜,第二天一大早,天氣也非常好,今天的溫度反而上升了兩度,當然,在這種極寒的環(huán)境中,這種上升讓人感覺不到太明顯。 吃飯的時候,我看見巴圖爾眼下青黑,不過一晚的功夫,整個人就憔悴的不像話。 我問庫爾班,幻聽是不是還沒有消失,庫爾班點了點頭,神情已經(jīng)沒有了昨天的疲憊和自責。他顯得很冷靜,微微點了一下頭,繼續(xù)吃東西,似乎對巴圖爾的狀況并不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