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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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明仁帝四十五年,先帝薨逝,京中一夕巨變。 □□羽殲滅,安榮王大眾所歸,登基新皇之位。 北明大殿上,安榮王一身染血的戰(zhàn)甲還來不及換,看著跪在殿外黑壓壓的一片,竟沒有多少歡喜。 程征與永寧王隨行在側(cè),等待新帝旨意。 安榮王拭去刀上的血,沉聲道:“廢太子先關押至天衡殿,派人看守好。我要回王府一趟?!?/br> “現(xiàn)在??”永寧王謝長安不解:“現(xiàn)在正是人心動蕩時期,您需要做的是安撫朝臣,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非得……” “二哥?!?/br> 永寧王一驚,退后了數(shù)步做了個揖:“陛下請吩咐?!?/br> 安榮王不由失笑:“余下的先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br> “????”謝長安瞪著眼:“不是……此事不能如此草率,您是新皇!” “不用多說了?!闭f著,謝無量扭頭看向一旁的程征將軍。 程征單膝跪地,抱拳:“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會護永寧王,處理好余下的事?!?/br> 安榮王一把將程征拉起,沖他笑了笑,毫不留戀的轉(zhuǎn)身走出了這權利的大殿,騎馬朝王府飛奔而去。 今天,縱兒依舊如往常一般去書房聽先生授課。 主院偏廳的女使進進出出,那一盆盆的血水,看著讓人怵目驚心。 謝無量站在院內(nèi)久久,感覺有些天旋地轉(zhuǎn),強烈的不安感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從未有過的驚慌讓他差點失控,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抓過其中一個穩(wěn)婆,聲音微顫的問道:“人呢?孩子呢?” 那穩(wěn)婆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其他女使也一并跪地不起,連大氣都不敢喘。 “朕問你王姬如何了?!” “王,陛,陛下饒命!陛下息怒??!”穩(wěn)婆磕著頭,才哭著道:“小,小公主一出生就沒氣兒了,已……已經(jīng)埋了。王姬她……她大出血……” 謝無量正在沖進去,只見門口守著的女使和老嬤嬤將他攔了下來。 “陛下,陛下不可啊!這里污濁,有損您的尊貴,您……” “滾開!”謝無量剝開阻撓的女使和老嬤嬤,大步?jīng)_進了室內(nèi)。 濃郁的血腥味兒,讓人窒息。 垂下的床縵都染成了鮮紅,大夫與女使們跪在地上細細哽咽著,更多的或是害怕受到牽連與責罰。 謝無量雙眼緋紅,身體仿佛在那一瞬抽干了所有的力氣。顫聲道:“都出去?!?/br> 待所有人都安靜退出去后,謝無量舉起沉重的手臂,撩開了染紅的床縵,只見她雙目緊閉,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似乎只是睡著了。 他緩緩坐到了床邊,像是嘮嗑著家常,獨自一人低吶著:“為什么沒有等我回來?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是不是你不愿意聽我說了,所以趁我不在悄悄逃走了?” “其實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你只相信你自己?!?/br> 語畢,他哽咽出聲,用力的將還有余溫的她緊擁入懷中,淚如雨下。 “我為什么要去賭這一半的可能?我們有縱兒就夠了,我根本不在乎……” 謝無量悲絕得幾不成聲,滿是自我厭棄,“或許你是對的,我不該帶你回來,我不該強求你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沒有強迫你跟我回來,你就會好好的?!?/br> “哪怕是隔著千山萬水,哪怕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至少是好好的活著?!?/br> “其實你愛不愛我也不重要了,說到底,是我負了你。是我一廂情愿安排這一切,讓你等我?!?/br> …… 先皇下葬皇陵后,新皇登基該是舉國同慶的事情,皇家卻發(fā)了喪,舉國衣悼。 皇太妃氣憤填膺沖進靈堂,卻見北明的新帝為了一個低賤的女子守喪禮,當即顧不得體面,上前想要拉過新帝。 冬青見狀提劍攔下,“太妃娘娘請回吧,陛下不想見任何人?!?/br> 皇太妃怒斥:“謝無量,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了這么一個女人守喪,你可是北明的新皇??!她配嗎?她也不怕再世投胎折了自個兒的福份??!” 謝無量眸光輕顫,燒掉了手里的紙幣,緩緩起身走到了虞太妃面前。 面對他冷峻無情的面容,虞太妃囂張的氣焰削弱了許多。 冬青這才沉默地退到了謝無量身邊。 “以前,我是安榮王,有許多不得己。如今我是北明的帝王,你還想命令朕做什么?” 虞太妃踉蹌了兩步,方才站穩(wěn)身子。 “本宮都是為了你好!” “母妃,您也不再年輕了,如今時局不再是當年,朝堂與后宮的事務,還是少管為好,您和太后娘娘,也該頤養(yǎng)天年了!” 虞太妃一口氣提上來,沒能咽下去。 “正是因為你是北明的帝王,所以才更加不能胡來!” “是嗎?”謝無量嘲諷笑了聲:“有人為天下百姓做了明君,有人為了一己私念做了昏君,于我而言,明君也好,昏君也罷,這至高的權利卻是無法擺脫的枷鎖。” “你……” “母妃不是為了我好,因為你從來都不在乎我這個兒子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只是為了自己好,我也不是你的兒子,我只是你爭權奪利的工具??墒悄阍撝?,權利是一把雙刃劍,能傷人也能傷己。” 說罷,謝無量甩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送虞太妃回去!” 宮人進來,強行送虞太妃離開了靈堂。 此時外邊有人進來稟報:“陛下,人……帶來了,正在殿外候著呢?!?/br> 謝無量抽了口氣,沉聲道:“請他進來?!?/br> “諾?!?/br> 等了一會兒,只見一個六旬老者,佝僂著背,發(fā)絲花白,與一般粗野老漢相去無多。 他顫顫巍巍著身子,跪下行了禮。 “罪民叩見陛下!” 謝無量看他的神情頗為復雜,竟親自上前扶起了老者。 “老師,別來無恙?!?/br> 柳懷卿猛的抬頭瞧去,卻又震懾于天威,慌忙低下了頭。 誰曾想當年那位好武又行為出格的三殿下,會長成如今這般莊重威嚴的模樣? 柳懷卿輕嘆,世事無常哪! “老師也不過五十之年,竟已這般滄桑。看來那南蠻之地,確實苦不堪言?!?/br> 柳懷卿不在意笑笑,這些年的遭遇,早已將他那身傲骨都磨得一干二凈了。 “罪民也已是花甲之年,老了!早已不是當年了?!?/br> 說罷,柳懷卿瞥見了謝無量身后的那口棺材,來京的路途中,就有聽聞,這位新帝是位癡情種,竟為了一個身份卑賤,來路不明的女子,不顧禮教一意孤行。 看來,這傳聞是真的。 謝無量輕輕道了句:“老師也去送一程吧?!?/br> 柳懷卿一臉難色,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道了句:“陛下,罪民無德,您要如何排遣罪民都無可厚非,罪民無話可說。可您……身份尊崇,罪民一路來時,聽了不少傳言,您剛登基,當以天下為重,切勿為了一個女子而不顧禮教??!” 謝無量咽下苦澀:“那棺中之人,是老師的女兒,柳娡?!?/br> 柳懷卿瞪大著雙眼,昏黃的眼珠頓時染上一層氤氳之氣。 突然,柳懷卿竄起,顧不得什么禮教,撲到棺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數(shù)著過往種種,“我的小玉子,是最乖最聰明最漂亮的小玉子,啊嗚嗚嗚……” 眼看柳懷卿就要哭得背過氣,謝無量叫人賜了座。 柳懷卿情緒激動,從椅子起身又跪拜了起來。 “陛下恩澤無量,仁德無雙,罪民心懷感激,這天下有陛下這樣的仁君,實乃大幸!” 謝無量做了個深呼吸:“老師請起,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好好將娡兒安葬,可惜沒能讓您見到她最后一面,她很想你。” 說罷,謝無量眼眶一熱,垂下頭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靈堂。 第87章 柳懷卿繼續(xù)撲在棺蓋上慟哭流涕。 “我的小玉子, 爹爹回來了,爹爹卻沒能見你最后一面。白發(fā)人送黑白人,這叫我如何承受得了?還不如跟你一起去了!” 哭得脫力, 柳懷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繼續(xù)哀嚎。 “小玉子??!” 突然, 棺材里傳來一陣動靜。 柳懷卿張著嘴, 卻停止了哭聲, 臉上還沾著淚水鼻涕,盯著眼前這口棺材。 ‘咚咚咚’。 棺木從里面被人敲響了三下,柳懷卿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狠抽了口氣瞪著眼睛,這……難道是詐尸了? 他起先以為自己聽錯,又靜默了許久, 棺材繼續(xù)傳來幾聲敲擊。 “小……小玉子?你……是你嗎?”柳懷卿還俯身, 趴著貼到了棺木上聽。 說不害怕, 心里還是有點害怕了,但是現(xiàn)在悲傷大過了害怕,再說這個女兒他以前不知有多寶貝,就是化成鬼, 他也想見一見。 “爹爹!爹爹是我!您先別激動, 也什么都莫問, 我現(xiàn)在躺在棺材里好好的呢!” 柳懷卿:“你不是……”想到女兒叫他什么也莫問,他又打消住了。 以柳懷卿這活絡的思維, 稍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他這女兒現(xiàn)在是在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