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太空。

    黑色扁平的戰(zhàn)艦在太空中伸展開自己的機翼, 從原本的蝙蝠狀轉(zhuǎn)眼擴大變成了一個漂浮在太空中, 占平面不小的太空天基武器搭載平臺。

    這艘頂級的戰(zhàn)艦在變形完畢之后徹底地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在葉隊長等人抵達第七區(qū)主星之后, 沒有過多久, 它就飛離了第七區(qū)主星的太空港，甚至比轉(zhuǎn)乘飛行器的葉隊長一行人更早地抵達帕特星球外的太空之中。在一個小時之前，它的武器系統(tǒng)一樣一樣地自檢。

    天基啟動。

    無人的戰(zhàn)艦控制室之中，高低角滾輪與方位波輪根據(jù)從帕特星球上反射回來的信號不斷地調(diào)整著。

    在諸多太空波紋不斷起伏的顯示屏幕上, 一條格外醒目的白線穩(wěn)定地起伏。

    那是從帕特星球上發(fā)射回來，用以確定打擊目標(biāo)的信號。

    葉隊長所攜帶的銀箱子其實是整個天基t001的動態(tài)鎖定系統(tǒng)與信號傳遞系統(tǒng)。在它被啟動之后，信號波從星球上發(fā)射到太空中, 然后為戰(zhàn)艦所捕捉。在捕捉到信號之后, 天基武器的發(fā)射就進入到倒計時。

    等到倒計時結(jié)束, 天基t001將從大氣層之外，直接投放向帕特星球的表面。

    高密制金屬制成的t001將會像隕石一樣從天而將, 自身的巨大重力與來自大氣層外的遠空沖擊帶來的動能，使它擁有恐怖的威力。當(dāng)它表面攜裹著大氣摩擦?xí)r產(chǎn)生的火落到地面的瞬間，帕特星球的地殼在它面前會像紙一樣脆弱。t001將直接貫穿大陸塊，沖進星球的地心。

    地心赤火熔漿的高溫將在瞬間熔化掉它外表層的高密度金屬, 被嚴密包裹在其中的原子產(chǎn)生裂變, 恐怖的爆炸將在帕特星球的地心爆發(fā)。在自里而外的連鎖聚變反應(yīng)下, 數(shù)分鐘之后，整顆星球的板塊將會同時發(fā)生恐怖的地震。

    裂縫直接從地殼深處向外撕開, 熔漿與烈火從裂縫中噴涌而出, 所有高樓, 所有城市都將倒塌淹沒在濃云一樣的塵埃與赤火中去。

    就像整個星球直接墜進了地獄里。

    在最初天基武器被真正研發(fā)出來之后，第一個目睹了這種場景的那名數(shù)據(jù)收集員忍不住發(fā)出驚嘆，說，這簡直就像神罰末日。

    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做到像神明一樣，毀滅星球。

    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中，天基武器被稱之為“上帝之劍”，象征著它毀滅性的打擊力。直到后來新的核心武器被不斷研發(fā)出來，星際戰(zhàn)爭中星球的毀滅成為家常便飯。

    然而，不論如何，天基武器對于它鎖定目標(biāo)星球上的絕大部分人來說，的確就像是神罰，的確就是上帝降下不可抵抗的末日浩劫。

    此時此刻，帕特星球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驚訝于突如其來的斷電和啟明塔的光亮，他們對于自己頭頂，將降下什么樣恐怖的災(zāi)難一無所知。

    一如螻蟻被人漠不在乎踩死前的忙忙碌碌。

    無人的戰(zhàn)艦之中，t001各項檢索不斷完畢，機械的電子音不斷響起。

    就在t001進入發(fā)射彈膛，最后一道自檢的時候，信號捕捉顯示屏幕上，那條白線突然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

    “目標(biāo)軌跡發(fā)生變化?！?/br>
    “鎖定系統(tǒng)重調(diào)?！?/br>
    “坐標(biāo)改變。”

    一連串的警告與提醒彈了出來。

    無人戰(zhàn)艦自動cao控系統(tǒng)開啟動態(tài)追蹤程序，原本已經(jīng)固定下來的高低角滾輪與方位波輪開始重新大幅度地變化著，發(fā)射軌道開始重新計算，天基平臺在太空之中緩緩旋轉(zhuǎn)，改變著自身的角度。

    一架小型飛行器以超功率的狀態(tài)脫離了帕特星球大氣層，朝著空茫的太空中飛去，角度方向與帕特星球完全相反。

    與懸浮在太空之中的黑色天基搭載平臺比起來，它小得就跟個玩具。

    但是深黑天基平臺緩緩旋轉(zhuǎn)著，鎖定了這個飛向死寂虛空的飛行器。

    它坐在了距離帕特星球最近的一個無人小型衛(wèi)星上。

    穿著黑色軍裝的青年面色平靜地坐在飛行器之中，他的腿上隔著一把籠著蒙蒙微光的詭異匕首——一把過于長的匕首。

    江戈一手握著cao作桿，降下了飛行器，一手握住了匕首的刀柄。

    他抬起頭，望向太空之中天基平臺懸浮的地方。

    在發(fā)現(xiàn)天基t001被喚醒之后，江戈詢問賽拉他們來時的飛行器在哪。

    得知賽拉已經(jīng)讓小七和阿君乘坐飛行器先一步離開之后，江戈沉默了一下，讓鴉九侵入了帕特星球上的交通控制系統(tǒng)，強行啟動一架飛行器。

    帕特星球上的飛行器并不多。侵入交通控制系統(tǒng)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飛行器已經(jīng)先一步被帕特星球的高層乘坐了。幸好有一名倒霉的對外通訊部部長，為了打包帶走自己的財富，走得慢了一些。

    通訊部部長剛要飛出大氣層，就發(fā)現(xiàn)飛行器不受控制地轉(zhuǎn)頭飛回到了帕特星球上，在啟明塔外降落了下來。

    賽拉一腳踹開飛行器的艙門，一刀給這中年胖子痛快。

    江戈將銀箱子扔進飛行器中。

    賽拉雙刀重新化為匕首，插回到自己的腰上，一彎腰就要進飛行器之中。江戈伸手攔住了她。

    “這應(yīng)該不是什么值得爭搶的活吧？”

    賽拉挑起眉，看向青年，語調(diào)散漫。

    “金屬機械所處環(huán)境在高溫與極寒之中頻繁切換，那么可使用年限會迅速折損。如果兩種溫度變化太快，受溫體的機械甚至?xí)苯訐p壞?！苯昕粗届o地說，“你知道這一點吧？”

    “什么意思？”

    賽拉微微皺了皺眉頭。

    “意思我要是待在這里，不用天基武器，帕特星也要完了。”

    江戈扯開了自己的領(lǐng)口，讓賽拉看。

    原本應(yīng)該十分具有光澤的液態(tài)金屬此時呈現(xiàn)出一種灰暗，細細的裂紋遍布在金屬之上，就像隨時可能粉碎。

    賽拉臉上沒有了表情。

    “知道你想要做點什么的心情，不過，這件事還是換人吧?！?/br>
    江戈淡淡地說。

    我很抱歉。

    賽拉張了張口，話卻說不出來。

    她為什么覺得抱歉？

    因為他們本該是保護者卻成了加害者。因為她喜歡的人所犯的錯誤。因為她也成為了助長邪惡的人。

    “以生命起誓，我將守衛(wèi)所有不可違背之律法?！?/br>
    江戈側(cè)過頭，目光仿佛穿過很久，落在很遠的地方。他慢慢地念道。

    聽到這熟悉的誓言，賽拉錯愕地抬頭看著他。

    “以生命起誓，我將維護星區(qū)至高無上的榮光。”

    “以生命起誓，我將抗擊一切不可原諒的罪惡?！?/br>
    這是所有第三區(qū)特遣員都熟悉的誓言，他們所有人在正式成為特遣員的時候，都將手按在公約之上，莊嚴地起誓。

    賽拉也是如此。

    那誓言刻入她的血液與靈魂，從此追隨她一生。

    “以生命起誓，我將保護所有手無寸鐵的公民?！?/br>
    “以生命起誓，我將幫助所有受困受難的人們?！?/br>
    她念出了最后的兩句，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將手放在公約的那一天。

    江戈坐進了飛行器之中，賽拉看著他。

    他熟練地啟動飛行器的程序。

    “哥哥?！?/br>
    輕輕的聲音響起，鴉九的投影借助賽拉手腕的終端站在了飛行器前面。它仰頭看著坐進飛行器的青年。

    江戈對它笑了笑。

    飛行器的艙門合上，玻璃升起。

    “我會將科迪特送上軍事法庭?！?/br>
    在飛行器離地的那一瞬間，賽拉朝著他喊道。

    大雨還在落著，在啟明塔的光中，每一滴雨都鍍上了明亮的光彩。雨中飛行器離地而起，朝著天空飛去。

    ……

    我們以生命起誓。

    我們誓死守衛(wèi)所有公正。

    我們誓死守衛(wèi)所有正義。

    我們……

    誓死守衛(wèi)這個世界。

    ……

    帕特星球上。

    十幾億人忙忙碌碌。

    啟明塔前，紅發(fā)的特遣員指上帶著紅色的戒指，她愛的，愛她的人，于她刀下死在荒廢的原野之中。

    懵懵懂懂的人工智能在啟明塔中放起了《楚門世界》的片頭曲，安靜悲傷的曲調(diào)里，地底沉默的阿爾茨能源匯聚到它的主機之上。

    懷抱著野心的副官，貝克特，以及其他所有特遣員的尸體被冰冷的雨水澆著，終將腐敗成為白骨。

    ……

    這一夜，在黑暗，冰冷，雨水之中，有些人上演著一出出陰謀，愛恨，生死與別離。十億人的生死在這些拼殺抉擇里瞬息萬變，上一秒將走向天堂，下一秒將墜入地獄、

    然而十幾億人，一無所知。

    光年之外，在荒涼不可居住的衛(wèi)星上。

    飛行器之中，江戈身上那些液態(tài)金屬終于一寸寸地粉碎，能量在軀殼中產(chǎn)生劇變。他伸手握住了那把古怪的匕首，平靜地看著一道光從太空中那座黑色的天機搭載平臺而來。

    天基t001命中了這架孤零零的飛行器。

    那一瞬間，同樣璀璨的光從飛行器之中爆發(fā)出來。兩股任何單獨一個都足以毀滅星球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衛(wèi)星在這無與倫比的光里毀滅。

    ※※※※※※※※※※※※※※※※※※※※

    “我們將誓死守衛(wèi)公平，將誓死守衛(wèi)正義。”

    ——當(dāng)初江哥發(fā)下的誓言。

    他其實從未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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