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夫人的要求

    顧希音心里松了口氣，卻也并不再給她臺階下——自己也是有脾氣有底線的。

    “你快別生氣?！被舴蛉伺闹直?，“回頭我給你好好賠禮。眼下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千萬別打我的臉。我這老臉，真是自己都臊紅了?！?/br>
    顧希音這才道：“夫人您言重了。”

    “走吧，一起坐滑竿下山，然后我讓馬車先送你回家。”

    霍夫人態(tài)度都如此了，顧希音委實(shí)沒有拒絕的理由，想想便答應(yīng)下來，也沒提徐令則的事情，免得節(jié)外生枝。

    從大殿里出來，她往徐令則站的位置看過去，卻沒有找到他。

    她猜測著可能是徐令則也不想在周夫人以及她的那一群護(hù)衛(wèi)眼皮下冒險，所以自己藏匿起來或者先離開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霍夫人相邀，他應(yīng)該也能明白。

    下山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顧希音太自戀，總覺得前面的周夫人，側(cè)頭看風(fēng)景的時侯似乎臉轉(zhuǎn)得角度有些大，似乎在借機(jī)打量自己。

    這位霍夫人口中的高嶺之花，盯著自己這個村姑干什么？

    難道是知道自己的醫(yī)術(shù)之后有些好奇？嗯，很可能是這樣。

    山下有兩輛馬車，一輛是熟悉的翠頂青稠車，鐵柱在車轅上坐著東張西望，看見顧希音他就驚喜地擺手喊著“jiejie”；而另一輛馬車更寬大華麗，乃是翠蓋珠瓔八寶車，馬車上鑲嵌著的各色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暴發(fā)戶，絕對的暴發(fā)戶。

    顧希音一點(diǎn)兒都沒有嫌棄車主的品味，只覺得她一定不能去坐這種馬車。

    她怕自己受不了誘惑，起了貪念用指甲去摳那閃瞎人的寶石。

    可是偏偏周夫人開口相邀。

    “我的馬車更寬大，到我車上坐吧?！?/br>
    聽著她的聲音，有一種清涼解暑的感覺，只是也有點(diǎn)疏離。

    顧希音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受邀請——畢竟她們不熟，一個高冷的人屢次對自己破例，她這個反應(yīng)遲鈍的人也覺得不太對勁了。

    如果親眼見到她“起死回生”的本事也就算了，單聽霍夫人說幾句就對她另眼相看，還是太過牽強(qiáng)。

    但是還不等她回答，周夫人身后的婆子已經(jīng)警惕地上下掃了一遍顧希音，道：“夫人，這來路不明的人，您還是小心?！?/br>
    顧希音被她氣笑。

    她來路不明是真的，可是你主子盛情相邀，輪得到你在這里說三道四？

    這樣的規(guī)矩，讓顧希音嘆為觀止，也瞇起了眼睛，毫不掩飾哂笑之色。

    開玩笑，她們身份再尊貴，自己也沒有有求于人，憑什么看她臉色？

    “住口?！敝芊蛉瞬淮笈?，“我連邀請誰共車，都要征求你的意見嗎？”

    這話聽起來有些意思。

    看起來，周夫人對這婆子意見很大，但是又有點(diǎn)動不得她的意思？

    能跟著主子出門的，應(yīng)該都是身邊得力的；就算是主子，也不會輕易再外人面前下了隨從的面子，這是顧希音這個宅斗小白都能明白的道理。

    可是這對主仆，仆人不像仆人，主子也不像主子，倒有點(diǎn)像獄卒和犯人的關(guān)系。

    只是這犯人應(yīng)該是天牢里的政治犯那種，獄卒不敢輕易得罪。

    顧希音的腦洞開得很大了，才見那婆子臉色紅了白，白了紅，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行禮認(rèn)錯：“是奴婢錯了，奴婢只是擔(dān)心您的安危。大人若是知道，恐怕會生氣……”

    “那你現(xiàn)在就回去告訴他?！敝芊蛉死淅涞卣f完，然后對顧希音道，“你跟我上車?！?/br>
    說完，她提著裙子直接踩上凳子登上馬車。

    顧希音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確實(shí)沒有見到徐令則，想想跟著周夫人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外在奢華，內(nèi)里同樣毫不遜色。

    馬車?yán)镤佒咨暮?，純白無暇；湖藍(lán)色的迎枕，用金銀線勾勒出云紋，像陽光之下浮動著的粼粼海浪；四壁都是雕花，工藝繁雜精細(xì)；四角青銅獸首口中含著夜明珠，十分奢華。

    馬車中間小幾上有點(diǎn)心和茶水，茶湯竟然還微微冒著熱氣，想來小幾之下還有玄機(jī)。

    穿越而來，顧希音沒有什么優(yōu)越感，卻一次次被震驚，就像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一般。

    仔細(xì)想想，也沒什么難以理解。

    魯迅先生說，人類的悲歡從來不相通；不同階級的生活，大概也是這個道理。

    前世中產(chǎn)之家，放在這里，她就是個小地主的女兒；或許在博物館中見過眾多珍惜藏品，已經(jīng)嘆為觀止，但是現(xiàn)在她見到的，都是把那些珍貴藏品當(dāng)成日常所用，震驚也真是再正常不過。

    不過她也并不感到局促。

    還是那句話，不有求于人，吃自己的飯，滴自己的汗，她的腰背永遠(yuǎn)都是挺直的。

    上了馬車之后的周夫人很安靜，安靜到?jīng)]有和顧希音再說一個字。

    顧希音也很鎮(zhèn)定，打量完馬車后就縮起來，降低存在感做她的小鵪鶉。

    馬車轔轔而行，一路從山中來到鬧市，兩人一直就維持這種相安無事，假裝對方不存在的狀態(tài)。

    “你很沉得住氣?！苯K于，周夫人緩緩開口。

    她伸手給自己倒茶，顧希音捕捉到她握住茶壺的手，仿佛在微微顫抖，不由垂下眼眸。

    周夫人睥了她一眼：“還很聰明?！?/br>
    顧希音道：“夫人謬贊了?！?/br>
    外面人聲鼎沸，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衙役要用極高的聲音喊著退讓，才能開路，這些聲音把馬車行進(jìn)的聲音都已完全掩蓋。

    周夫人忽然抬起帷帽，露出一張年輕美麗又冰冷的臉。

    顏若桃李，冷若冰霜，應(yīng)該說的就是她了。

    看年紀(jì)，周夫人果然應(yīng)該和她相仿，只是周身打扮和氣質(zhì)，截然不同。

    “給我診脈?！敝芊蛉宿燮鹦渥?，露出半截皓腕，用命令的口吻道。

    顧希音點(diǎn)頭，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她還沒來及診斷，忽然覺得周夫人上身前傾，湊到她耳邊，一字一頓道：“管好自己的嘴，今日的事情我不想要任何人知道?！?/br>
    第71章 爭鋒

    顧希音迅速收回手，慢條斯理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還是不知道，能保守秘密?！?/br>
    “你！”周夫人顯然沒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膽大妄為，美眸之中瞬時流露出幾分憤怒。

    “噓——”顧希音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好心”提醒：“夫人既然不欲為外人所知，還是小點(diǎn)聲。”

    真當(dāng)她是軟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顧希音最討厭“醫(yī)鬧”，這一世也不例外。

    你高貴高冷，誰還不是個有脾氣的小仙女了？

    周夫人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顧希音直截了當(dāng)?shù)氐馈?/br>
    周夫人冷笑一聲，眼中露出嘲諷之色：“錦麒衛(wèi)都指揮使周疏狂，總聽說過吧?！?/br>
    雖然顧希音很想高貴冷艷地回一句“不知道，沒聽過”，可是這位是能止小兒啼的角色，在民間是活閻王一樣的存在，還真沒法扯這個謊。

    “難道他是你的公爹？”

    周夫人的神色瞬時變得憤怒，冷冷地道：“他也配有后！”

    這幾個字顧希音明明白白聽見了，但是一時之間真沒明白什么意思。

    這其實(shí)真的不怪她。

    她一個小醫(yī)女，安分守己養(yǎng)活自己，對于朝廷的事情本來就知道得很少。

    周疏狂帶領(lǐng)的錦麒衛(wèi)，本來就是民間聞之色變的存在，所以說書人也不敢說他，她去哪里知道他更多的消息？

    只知道這是個禁忌，是圓是扁，是老是少，她真不知道。

    所以她自然不知道，錦麒衛(wèi)都指揮使這個位置，必須是下邊挨過一刀的太監(jiān)。

    或許顧希音臉上的困惑之色太過明顯，周夫人咬牙切齒地道：“只有一個周夫人！”

    “你相公？”顧希音總算明白過來了。

    不僅是相公，夫妻關(guān)系還很緊張，所以周夫人甚至不肯說一句那是自己的男人。

    老夫少妻??！

    顧希音下意識地認(rèn)為，對方是個老頭子，頭發(fā)白了大半那種，否則如何權(quán)傾天下？

    周夫人臉上露出被羞辱的表情，道：“你只管給我診脈?！?/br>
    顧希音因?yàn)闆]聽清楚她評價周疏狂的那句話，所以并沒有多想，但是還是拒絕伸手，道：“周夫人這等金尊玉貴的身份，何必找我一個小小醫(yī)女？”

    她早就知道，周夫人找她不是好事；現(xiàn)在看來，果真是，而且可能比預(yù)想得更麻煩。

    這稍有不慎得罪的可是權(quán)傾天下的錦麒衛(wèi)老大，她覺得脖子后涼颼颼的。

    “容不得你了。”周夫人冷冷地道，“他很寵我，為了我，殺過很多人，不差你一個。所以如果你不幫我，我會讓他殺了你，不需要任何緣由?！?/br>
    顧希音冷笑一聲：“那夫人盡可以試試。全身而退或許我做不到，但是魚死網(wǎng)破，還有幾分把握?！?/br>
    來吧，誰怕誰？

    出乎預(yù)料的是，周夫人并沒有往后躲避，眼中飛快地閃過驚訝之色后竟然帶著幾分贊許和希冀道：“我們不必魚死網(wǎng)破。我想請你幫個小忙，只是用錯了方式。請你看在我是個可憐人的份上，幫幫我。就算日后有任何事情，我就算脫一層皮，也絕不會供出你來?！?/br>
    這個彎兒轉(zhuǎn)得太快，顧希音暈了。

    她目瞪口呆的模樣讓周夫人柔和了臉色，苦笑道：“對不住。我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我所求不多，只想讓你給我診脈看看我是否有孕，我會報答你的?！?/br>
    說話間，她把手腕上的翡翠玉鐲摘下來塞給她。

    “這是紫翡，價值萬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