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候我們結(jié)婚了，你一定會愛上我，”白夜的咳嗽聲愈發(fā)急促，他清了清嗓子，才繼續(xù)說，“我花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布下了這個局，撒好了網(wǎng)，卻在收網(wǎng)之前，發(fā)現(xiàn)我活不了多久了?！?/br>
    “沒有如果，你最后選擇了放棄?！?/br>
    “這是個正確的決定?！?/br>
    “我更希望你當(dāng)年能告訴我真相，我們一起來面臨這一切?！比~聞新說這句話的時候，內(nèi)心百感交集，他一直都在說服自己，如今的局面與他無關(guān)，但到底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很清楚“如果”是個偽命題，但控制不住大腦去想象那個“如果”。

    “我舍不得讓你難過，”白夜笑著搖了搖頭，“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到這邊之后沒多久，我就用錢買來了ben，他很貼心，也很有趣，我過得并不算寂寞。”

    “你爸媽知道你的病情么？”

    “當(dāng)然，不然他們不會放棄大好的聯(lián)姻機會?！?/br>
    “你父親的私生子和你母親的私生女前段時間都進集團總部歷練。”

    “意料之中的事。”

    “打算什么時候回國？”

    “為什么要回國？”

    “人總要落葉生根?！?/br>
    “我在國外的話，對所有人都好，至少他們不必尋找不來見我的借口?！?/br>
    葉聞新忍不住睜眼去看白夜，然后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還在笑，頗有一種云淡風(fēng)輕的味道。

    “我記憶中的你，可不是這么好脾氣的人?！?/br>
    “總歸是我的家人，何必再叫他們?yōu)殡y。”

    “遺囑立了么？”

    “立了，全捐出去，放心，他們一個硬幣都不會得到。”

    葉聞新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說：“你還是老樣子?！?/br>
    “原本想留給你一些，怕你觸景生情，還是算了?！?/br>
    “我也不需要這些，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點?！?/br>
    “我也希望，但病情是不受人的意志所轉(zhuǎn)移的，我活不了多久了?！?/br>
    兩人都變得沉默起來，空氣也染上了濕漉漉的冷意。

    半響，白夜低聲說：“我寧愿你恨我?！?/br>
    “我的確恨你，”葉聞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讓我很痛苦?！?/br>
    “沒關(guān)系的，”白夜淺笑著對葉聞新說，“再過七八天，你就會離開這里，等回了國，重新見到你的伴侶，他會很好地安慰你，也就沒那么痛了。”

    “我有點后悔來見你了?！?/br>
    “但不來這一趟，你還是會后悔。”

    葉聞新深吸了幾口氣，良久，他問：“你愛過我么？”

    “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白夜嘆息出聲，“葉聞新，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從過去到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到不久之后、我人生的盡頭。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值得很多人去愛?！?/br>
    “你愛過我么？”葉聞新又問了一遍，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白夜沉默了幾秒鐘，終于開了口。

    “我也不知道。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會開心，和你分開的時候會難過，天冷了會擔(dān)憂你穿得不夠多，難受的時候腦子里都是你，會為你做很多在我看來近乎愚蠢的事，會把你的喜怒哀樂放在我的喜怒哀樂之前，會選擇一條有利于你而損傷我自己的路。葉聞新，你說，我這是愛上你了么？”

    “我也不知道，”葉聞新有些艱難地開口，“但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和你是一樣的?！?/br>
    “然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了?！卑滓剐χa充了后半句話。

    “已經(jīng)變了。”葉聞新說出了這四個字，仿佛卸下了心頭的一塊石頭，“時間能改變很多、很多、很多?！?/br>
    “你看，如今我有ben，你有伴侶，我們都有人陪伴，也沒什么遺憾的，對吧？”

    “我很想說對，但我說不出口。”

    白夜打了個哈欠，他說：“無論如何，聞新，我希望你能幸福?！?/br>
    葉聞新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白夜合攏了雙眼，打起了小呼嚕，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葉聞新盯著他看了幾秒鐘，起身離開了臥房。

    當(dāng)他推開門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門外空無一人。

    沒有ben，也沒有任何醫(yī)護人員。

    走廊空蕩蕩的，顯得格外寂寥。

    葉聞新甚至有一瞬間，有沖動回到門內(nèi)再看一眼白夜，以確認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和夢境。

    但他很快克制住了這種沖動。

    他走到了走廊的鏡頭，很多工作人員迎了上來，他派人去叫醫(yī)護人員，然后自己乘坐電梯下樓。

    他以為自己很冷靜自若，但事實上，他幾乎遺忘了自己是如何上的車、如何到了下榻的酒店。

    他躺在了柔軟的床上，良久，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孤余風(fēng)的信息在鎖屏界面上閃現(xiàn)。

    “今天過得怎么樣，有吃晚飯么？”

    葉聞新有些艱難地回復(fù)信息。

    剛開始寫了一個字“有”，過了一會兒，變成了兩個字“沒有”，然而最后這條短信還是沒有發(fā)出去。

    葉聞新回撥了一個視頻邀請，等待了幾十秒鐘，孤余風(fēng)并沒有接起它。

    葉聞新結(jié)束了邀請，隨意將手機扔到一邊，頭埋進了床褥里，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第70章

    葉聞新睡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條來自孤余風(fēng)的未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