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早？”顧綰應(yīng)了聲，隨后反問道。

    要知道，祁諶平日里大概七點(diǎn)鐘才會回來，現(xiàn)在才六點(diǎn)的樣子。

    “出了些小事，提前回來了?！?/br>
    顧綰不怎么了解朝堂里的東西，一向是懶得理會，只過自己的日子，現(xiàn)在問了祁諶一句也就面子情罷了，等聽了祁諶說是小事，也就跟著認(rèn)為是個小事。

    但到了第二天，顧綰就發(fā)現(xiàn)，祁諶所說的小事，和她認(rèn)為的小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戶部尚書被抄家了。

    顧綰一覺醒來這件事就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不一會兒就被秋月傳進(jìn)了她的耳里，讓她心里一驚，描眉的手也跟著一抖，斜斜地在眉梢處畫出了一道杠，難看極了。

    顧綰拿了濕帕，慢慢地擦拭眉間的痕跡，說道：“你和我仔細(xì)說說?！?/br>
    秋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一家小姐感興趣的事，當(dāng)然不遺余力地把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戶部尚書姓錢，一個符合職位的姓氏，官居正三品，在位多年，手摳的要死，銀子凡事到了他手里，就別想有見天的一日。

    對于這么個摳門的人，要說最恨他的還是兵部無疑，這些年兩人為了軍餉糧草一事不知在金鑾殿起了多少爭執(zhí)，已經(jīng)到了見面就掐的地步，現(xiàn)在這位尚書倒臺，最高興的恐怕就是兵部的人。

    所以，這次錢尚書的突然就倒了，不少人都在猜測這是兵部的手筆。

    但也有理智的人認(rèn)為就憑兵部那些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人完全干不出這是，要說恨極了也就頂多偷偷摸摸將人套了麻袋打一頓解恨，像這種神不知鬼不覺就讓人栽跟頭一載跌不起的事他們還沒這個能力。

    眾人在那猜來猜去都沒能得出個結(jié)果，畢竟圣上是直接派了親衛(wèi)軍接手，突然的不漏一絲口風(fēng)，讓人查也無從可查。

    話說回來，不論是誰的手筆，這位尚書大人的倒臺都已成為必然，無力可救了。

    “小姐，聽說尚書大人家里被抄出了幾十萬兩的銀子，還有許多的名家畫作，可值錢了。”秋月臉蛋激動的通紅，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知道是什么罪名么？貪污？”顧綰將手里的帕子放在一邊，準(zhǔn)備重新描眉，“有說怎么處置么？”

    “好像是貪墨官銀，已經(jīng)被下了大獄，女子充為軍.妓，男子趕往邊疆勞作?！?/br>
    顧綰心里一冷，手里的虛汗讓她險(xiǎn)些握不住眉筆。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原書中顧綰的遭遇。

    ——顧綰躺在冰冷的床上，窗外是冰天的雪花，六角的瓣兒精致而美麗，擱在往常她必定是伸手接了過來，仔細(xì)呵護(hù)，但現(xiàn)在，病弱無力的身體讓她只能在這轉(zhuǎn)動眼睛，可想?yún)s不可觸及。

    就在剛才，侯府派人傳了消息，她的家被抄了。

    父親已進(jìn)了刑部大牢，母親和哥哥嫂子們也被押入天牢，等候?qū)徟?，現(xiàn)在最好的結(jié)局莫過于一家人前往邊疆苦寒之地，共受勞作的苦楚，而最壞的結(jié)局則是男為奴女為妓，她連想都不敢想。

    眼淚早已干涸，頭昏腦漲的感覺時刻擠在心尖，讓人喘不過氣，只想昏睡了過去。

    但，她還不能睡，她還要去求一求那人，這是他們顧家唯一的希望。

    疲乏無力的身體，口干舌燥的鼻腔，這一切都讓顧綰眼前陣陣昏暗，當(dāng)她坐起身子時，早已過去多時。

    “小姐，你要去哪里？”春華語氣里帶著哭腔，往死里的驕傲到了這個時候所剩無幾。

    “扶我去見祁諶?！鳖櫨U站直了身子，步伐沉重，但整個人卻如紙片般單薄瘦削。

    “……”

    顧綰半晌沒聽見回應(yīng)，執(zhí)著的抬眼向她凝視。

    “怎么了？”語氣輕如鴻毛，卻已是用了全身力氣。

    “奴婢已經(jīng)去找了姑爺，但是……但是姑爺不見奴婢?！?/br>
    低啞的泣音讓顧綰鼻子發(fā)酸，眼眶一紅就要落下淚來。

    她抬起頭，憋聲良久，才將淚水忍了回去。

    “我親自去。”

    大雪落在肩頭發(fā)梢，一不留神就染了滿身，白了頭冷了身。

    “我要見祁諶?！睍块T口，顧綰撐著身體的不適開口道。

    “夫人請回，大人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绷制呖粗櫨U有些不忍，但祁諶的吩咐他不能違背。

    “那我在這等他身體好了再見?！鳖櫨U說完后現(xiàn)在門口，完全不在意越下越大的雪。

    “這……”林七不知還說什么。

    天色越來越暗，高空落下的已不止是雪，還有冰冷的雨點(diǎn)，兩相夾雜著讓顧綰僵硬了身子。

    身邊的春華握住顧綰的手使勁而快速地摩挲著，想要給她增加些溫暖，但，產(chǎn)生的熱量完全趕不及冷風(fēng)的偷襲，到頭來，兩只手還是一片冰涼。

    就在顧綰感覺自己快要成了一棵樹時，她終于聽見了林七的傳話：“夫人請進(jìn)。”

    門內(nèi)炭盆燃燒著，溫暖舒適，上好的銀絲木炭沒有一點(diǎn)兒煙味。

    男人以手抵案，抬眸和顧綰徐徐相望。

    “能不能……救救顧家?！闭埱蟮脑捚D澀無比，當(dāng)年名及長安的侯府小姐已將尊嚴(yán)踩踏于地。

    誰能想到，她顧綰有一天也會淪落到熟人的地步呢。

    “不能?！?/br>
    男人不留余地的拒絕讓顧綰慘淡一笑，她知道，顧家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