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商場，給你買幾件衣服?！币籼m說，“馬上要夏天了，你還沒什么換季的衣服?！?/br>
    “等高考之后吧?！敝x半輝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著急。

    姚夢蘭笑著說，“我已經(jīng)請了假，明天去購物?！?/br>
    一定會有事情發(fā)生的。

    第38章

    “好累好累，我真的累了?！碧稍诖采?，聲音謝半輝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飄在半空中一樣，沒什么重量，他慢慢地閉上眼睛，“我沒有遺憾了?！?/br>
    運動會的第三天上午，比賽項目已經(jīng)基本進(jìn)行完，下午就是收拾場地，準(zhǔn)備正常的上課。

    三千米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個上午，因為參加的人數(shù)少，耗時長，沒有太大的看點。

    謝半輝活動著手腕和腳腕，他提醒戴瀚漠，“長跑是個體力活，注意呼吸，跟著我，不要硬扛?！?/br>
    戴瀚漠看他一眼，“照顧好你自己吧。”

    “你別不信……窩草，你不要跑這么快……你等等我……”謝半輝忘記了，戴瀚漠一樣是運動健將，他一樣是打籃球很厲害，而且他一直在堅持跑步，所以……

    謝半輝喘成了狗，沖過了終點，他慢走著緩沖，“你體育這么好，怎么不去做體育特長生?！?/br>
    戴瀚漠輕描淡寫地說，“給別人留點活路?！?/br>
    而這個別人，就是說的謝半輝。

    謝半輝比了個大拇指，“你強(qiáng)，難道就沒有你不會的東西嗎？”

    “我不會穿女裝?！贝麇f。

    謝半輝低頭，他笑著說，“的確，你穿女裝肯定沒有我，更像女生?！?/br>
    “怎么想到要穿裙子？”戴瀚漠喝著瓶裝水，問他。

    謝半輝撐著欄桿，靠著，“留點記憶呀，不能讓別人忘了我。”

    “往后三屆，你肯定還是被會提起?！贝麇χf。

    謝半輝附和著點頭，“那我的目的達(dá)到了。”他又問，“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贝麇粯涌吭跈跅U上，“你很特別?！?/br>
    “特別好，還是特別糟糕？”謝半輝追問。

    戴瀚漠搖頭，“就是很特別?！?/br>
    “特別就行，怕的就是沒有記憶點。”謝半輝又說了一遍相似的話。

    “你很希望被人記住？”戴瀚漠問他。

    謝半輝點頭，“死亡不是結(jié)束，被遺忘才是?！彼终f，“《尋夢環(huán)游記》這部電影的精髓?！?/br>
    “總會有個人，始終記得你的。”戴瀚漠偏頭看他，他低聲說。不知道別人怎么樣，至少他戴瀚漠在十年八年之間，會記得有個人，叫謝半輝，他真的很特別。

    謝半輝看著他，他很認(rèn)真地說，“戴瀚漠，我真的很想把我姐介紹給你。”

    “首先，你要有個jiejie?！贝麇揶硭?/br>
    謝半輝說，“我真的有個jiejie，她很喜歡你。希望你以后，能對她一點。她比我要好，要懂事，要努力，要上進(jìn)，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還總是添亂。”

    “你有jiejie？”戴瀚漠聽到謝半輝說過幾次jiejie，但他知道的，謝半輝是獨生子，根本沒有jiejie，就算是表親，年齡相仿的jiejie也很少。

    “有，不過你看不到她?！敝x半輝笑著說，“你很快就能看到她了，她一直都在，以后也會在?！?/br>
    “我不明白?！贝麇畬嵲拰嵳f。

    謝半輝卻不肯再解釋，他把屬于自己的那瓶水喝完，空瓶子拎在手里，“學(xué)霸，三千米第一名和第二名，是不是可以擁抱一下?！?/br>
    “有汗味?！贝麇芙^。

    已經(jīng)到最后了，就沒那么多顧忌了吧。

    謝半輝不管不顧地飛撲過去，抱住戴瀚漠。

    男人和男人的擁抱，與男人和女人的擁抱方式是不同的，謝半輝抱住戴瀚漠的腰，他的臉扁在戴瀚漠懷里，戴瀚漠渾身僵硬。

    是啊，被男同學(xué)這樣抱著，真的很奇怪。

    十秒鐘，值得了。

    謝半輝松開手，退出來，他笑著用空瓶子去丟戴瀚漠，“看你的小氣樣子，我又不想把我姐介紹給你了?！彼终f，“算了，還是把我姐介紹給你吧?！?/br>
    我有個jiejie，她叫謝半悔，她真的很喜歡你。

    連帶著，我也有點喜歡你了。

    戴瀚漠看著謝半輝一會煽情一會瘋癲的行為，他用沒喝完的水瓶砸他，“你姐如果和你長得一樣，我寧愿孤獨終老?！?/br>
    謝半悔：……你不要后悔哈。

    午飯，謝半輝沒有在學(xué)校吃，他回到家的時候，姚夢蘭已經(jīng)做好了飯，“趕快吃，吃完我們?nèi)ス浣?。?/br>
    “一定要今天去嗎？”謝半輝跑步，覺得腿軟了。

    外婆已經(jīng)開始吃飯，她含糊不清地說，“去吧去吧，出去多買點東西，好好逛逛?！?/br>
    走在路上，姚夢蘭一直挽著謝半輝的手臂，以往他們出來采買，是前后走路的。謝半輝有點不自然，他錯開幾次，可姚夢蘭像是沒發(fā)現(xiàn)一樣，她繼續(xù)抱著謝半輝的手臂，親昵地問他，“這個喜歡嗎？那個怎么樣？”

    謝半輝的衣服，全部是運動裝、休閑裝。

    買衣服，習(xí)慣性地來運動品牌店，站在男款前面，挑選著顏色和款式。

    姚夢蘭站在女裝分區(qū)選，選好了叫謝半輝，“你過來看看這個。”

    是一件明亮黃色的半長款的風(fēng)衣，姚夢蘭把衣服推到謝半輝手上，“去試試。”

    導(dǎo)購為難地說，“這個款式是女款，男款在這邊。有個相似的款式，我拿給你，可以試試?！?/br>
    “這個好看，去試試這個?！币籼m還是說，她推著謝半輝進(jìn)試衣間。

    導(dǎo)購更加為難了。

    謝半輝進(jìn)到里面換衣服，聽到外面的姚夢蘭和導(dǎo)購說，“我們就是女孩，買女裝怎么了?！?/br>
    謝半輝脫衣服的手一頓，很快恢復(fù)，繼續(xù)換衣服。

    姚夢蘭很滿意謝半輝的試穿效果，爽快地買了。

    淺藍(lán)色、粉色、白色、淡紫色，長袖、短袖都有，褲子不再是黑色灰色的男款運動褲，有波點短裙、有百褶裙、有蓬蓬裙、連體長裙……

    謝半輝不自然地扯著裙子，覺得底下呼呼有風(fēng)，“我還是穿褲子吧?！?/br>
    “別啊，這個多好看，讓我拍個照片。”姚夢蘭忍不住地笑，“你還是適合穿女裝，裙子漂亮。”

    逛了幾家店，從運動裝這種男女主混合賣的店鋪，到甜美的女裝店，姚夢蘭覺得謝半輝穿哪件都好看，哪件都適合。

    買了五六件，花了姚夢蘭半個多月的工資。

    “別買了，這些平時也不能穿?！敝x半輝勸姚夢蘭，“就算你想把我打扮成一個女孩，也不能全部買裙子吧，分在秋裝和冬裝上啊?！?/br>
    “等秋裝和冬裝上新了，我們再來買，買最新的款式。”姚夢蘭買了兩大杯的奶茶，一杯插上吸管，遞給謝半輝，“我看小姑娘們都喜歡喝這個，咱們也嘗嘗。”

    “沒什么好喝的?！敝x半輝說著，噸噸噸地喝了幾口。

    姚夢蘭嘗了一小口，“好喝啊，難怪那么多人買?！?/br>
    買了衣服、逛了街、喝了奶茶、吃了甜品、看了電影……

    路人對謝半輝和姚夢蘭的評價是：這對母子關(guān)系真好，這個mama一定很想要個女兒，才會把兒子當(dāng)成女兒來打扮。

    “以后把頭發(fā)留長吧，長頭發(fā)好看?！被厝?，他們是坐公交車，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謝半輝撥弄了一下刺手的短發(fā)，“這樣挺好的，習(xí)慣了。”

    “你們學(xué)校應(yīng)該不要求你們穿校服了吧？這些衣服你平時穿，不夠了我們再去買?！币籼m說，“以后咱們不穿運動鞋了，換其他鞋穿穿?！?/br>
    “不要了，反串一下還行，天天穿成這樣，同學(xué)們會以為我變態(tài)?！敝x半輝想想就搖頭，“一定會笑話我的?！?/br>
    “那我們就到大學(xué)了再穿，別人說什么你別管。”姚夢蘭鼓勵他，“你喜歡就好?！?/br>
    我喜歡就好。

    我喜歡堂堂正正做個女孩子，像今天這樣，和mama手挽著手地逛街，可以為對方挑選漂亮的衣服，可以湊在一起聊娛樂明星說家長里短的八卦，可以對別人身上漂亮的衣服表示羨慕和喜歡……

    今天，這些謝半輝都感受到了。

    真的很好。

    聲音飄得更高，謝半輝覺得腿變得沒有力氣，他說，“今天好累啊，我們快回去吧。”

    “好，今天走了不少路，是該累了。”姚夢蘭握住謝半輝的手，她雙手緊緊地握住，“對不起，我的孩子。”

    謝半輝的頭靠在公交車靠背上，他側(cè)臉看著車窗外，左邊眼睛里，流出一串眼淚。

    映在玻璃上的人臉，在笑，“沒關(guān)系，你永遠(yuǎn)是我mama?！?/br>
    晚飯，謝半輝是勉強(qiáng)吃完的，吃著就快要睡著的樣子。

    姚夢蘭趕快讓他回屋去睡覺，“是不是生病了，臉色怎么這么不好看？”

    “沒有，我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謝半輝回到房間，把門反鎖，他拉開被子，躺下。

    覺得渾身的力氣在飄得更加高，他挨不到地板了。

    “你喜歡戴瀚漠？”謝半悔看著無力地靠著牢籠的聲音謝半輝，竟然是這樣，他不是討厭戴瀚漠的嗎？

    “是，我也喜歡他?！?/br>
    “你從來沒說過。”謝半悔問他，“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改變什么呢？他是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我是幾乎半透明的人，如果不是重活一次，我們不會有這些說話的機(jī)會，我對他來說，只是臉熟卻記不起名字的同班同學(xué)。你喜歡他，知道要努力學(xué)習(xí)，在成績上追趕他，萬一有一天追到了，可以表白可以有圓滿的結(jié)局，可是我呢，我能做什么？他以為我是男的，表白會把他嚇?biāo)赖?，還是不要了吧。在陰暗的角落里，羨慕地看著他，就挺好的。”

    謝半悔蹲在地上，握住聲音謝半輝冰涼的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這不怪你，是我瞞著你的。”聲音謝半輝想要伸手，去觸碰謝半悔，他的聲音更輕了，像羽毛，“姐，我要走了。我已經(jīng)抱了戴瀚漠，在mama面前穿了女裝，做了一天的女生，我沒有遺憾了。以后，謝半輝只是你了。”

    “你怎么了？”謝半悔想要拽住他的手。

    可穿過的，能看到的，只有她自己的手。

    她在漸漸看不到聲音謝半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