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澪想起尋到這人時曾隔窗見到的那幕，垂下眼，手指微蜷。“為何？”

    “因為只有被您恨著，才證明我依然活著?。　濒~妖朝云手指向自家心口，笑得露出齊整的八顆白牙，眉眼彎彎?！傲x父，我知在您心中，任誰都是一樣的?？此普l都能讓您憐憫他，您對誰都看似多情，但實則……您看誰都是那塵、是那沙。”

    “哦？”花清澪挑眉，青翠色眉峰微聚，越過謝靈歡定定地看向他?！俺疲阋恢笔沁@樣以為的？”

    魚妖朝云依舊笑得眉眼彎彎。“義父，你目下無塵，更瞧不上那流動的沙。您是銀河水中孕育的古仙，天地精華所生，您生下來就高出旁人。那些苦苦修煉后才能位列仙班的后世仙君，您瞧不上。下界苦苦掙扎沉淪于欲望的凡人，您也瞧不上。至于妖？連人形都不曾有，即便化了龍，也不過終日纏于南天門華表之上，無知無識，您哪只眼睛能瞧得上呢？”

    “朝云，”花清澪頓了頓，看向謝靈歡，欲言又止。

    片刻后，花清澪終于還是忍不住，又問魚妖朝云?！斑@是我最后一次問你，當初在瑤池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魚妖朝云詫異地望著他，目不轉睛的。片刻后，他終于怔怔地笑出聲，隨后拍手大笑。“你忘了？你居然忘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忘了?。　?/br>
    “瘋子?！敝x靈歡忍無可忍，壓低聲音對花清澪道：“哥哥莫要理會他。”

    “不！”

    花清澪卻推開謝靈歡的手，從石棺中起來，緩緩地越過一眾盛開的繁麗無根花，下地走到魚妖面前。

    時隔萬年后，花清澪依然執(zhí)著。他是上古仙，他曾以為他會以極情證道，所以他不得不問個清楚。

    “若是我當初負過你，”花清澪堅定地道：“我補償你?！?/br>
    “補償？你要怎么補償？”魚妖朝云大笑，笑得幾近于聲嘶力竭。他抬手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啞聲對花清澪道：“義父怕是有所不知，昔日在瑤池底，只因為我褻瀆了你，你親手抽了我的靈根筋骨。我可是條龍??！要化龍的魚！可是您抽了我的龍筋，隨后又找來眾位仙君剝了我的皮，抽筋拔骨，像堆爛rou那樣堆在瑤池邊。”

    魚妖朝云笑到停不下來，嘶啞著嗓子悲憤地道：“就因為我褻瀆了你！下界后我精魂沉埋在巫山山脈，又歷經(jīng)數(shù)千年，這才緩慢地化了人形，可是我再也不能成仙了。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被下界凡人當成爐鼎，受盡了欺辱。這歷歷可數(shù)的種種，義父，您要怎么補償我？”

    “我……”花清澪手指蜷屈，閉了閉眼，沉聲道：“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br>
    “我要的，你給不起?！濒~妖朝云慘笑，突然厲聲道：“義父！我要你記著我！永永遠遠、長長久久地記著，你欠我的！”

    花清澪面色慘敗，沉默許久后，也啞著嗓子低聲道：“又有何意義？朝云，你若是想重新化龍，我……我助你成仙?！?/br>
    “我不要！”魚妖朝云厲聲打斷他?！澳銊e以為這樣就能把瑤池那件事抹平！是你壓著我悖倫，是你用了我去度你的情劫，如今這一切的污名臟名都歸了我，我不服！我為什么要成仙？我為什么要被你捧上碧落天？！”

    魚妖朝云跨前一步，逼視花清澪，惡意地道：“我不要成仙。我寧可死后精魂無存、灰飛煙滅，我要你記著我！花、清、澪，我要你永永遠遠地記著我！哪怕到了地獄黃泉，我也要你永遠記得，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心懷愧疚，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哪怕你在與旁人共赴.巫山的時候，在你壓著別人快活到嘶聲大吼的時候，也要想起我這張臉！”

    “嘖嘖，”謝靈歡抱著雙臂，總算聽出點門道來。他施施然地走到花清澪身邊，一把摟住這人柔韌腰肢，挑了挑眉?！奥犉饋恚坪跽f的是，當年是哥哥你壓了他。當年，是哥哥你在上呢！”

    花清澪張了張唇，羞于啟齒，只將眼眸垂下來。

    不料謝靈歡卻又笑嘻嘻地道：“這事兒就不對了?。?jù)我所知，哥哥你當年……”

    謝靈歡附耳沖花清澪低低地笑了一聲?！案绺纾惝斈攴置魇遣粫?。就連在那仙洞內(nèi)，我撿了你回去后，你神志不清，只管著我索取這樣那樣。那時候……你分明什么都不懂。”

    花清澪臉色瞬息萬變，片刻后，他驀然抬頭，怔怔地望向謝靈歡。

    謝靈歡挑眉，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聲，隨后轉眼乜了眼魚妖朝云?！八斈攴置魇裁炊疾粫裁炊疾粫缘?，就連動情后需要做些什么都似懂非懂。你說他壓你？證據(jù)呢？”

    魚妖朝云揚起臉，望著謝靈歡的眉眼，慢慢地，也笑了一聲。語帶輕蔑，不屑地對他道：“證據(jù)？我體內(nèi)有他的花蜜，萬年不散。再說了，你之所以覺著他什么都不會，呵！只怕是你不得他歡心吧？對待他歡喜的……”

    魚妖朝云理了理金青雙色交字領口，把里頭被凌虐過的鞭痕又露出來些，眉目帶了些情.色靡靡。

    “對待他歡喜的，譬如我，義父他可是勇猛的很呢！”

    第41章 巫山雨十

    “哥哥，”謝靈歡扭頭看向花清澪，然后在魚妖朝云期待的眼神中，他果然笑嘻嘻地接下去道：“他在想方設法地告訴我，哥哥你不喜歡我?！?/br>
    花清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