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劃船帶兩人過去，入內(nèi)，即見數(shù)堆篝火，眾人圍坐周圍，正互相包扎傷口。

    謝厭抬眼一掃，便知此地中人，沒有一個是修行者，便對劍無雪笑道：“在他們的援軍到達(dá)之前，恐怕要辛苦你了?！?/br>
    “那你呢？”劍無雪問。

    “我？稍作休息，吃些東西、睡上一覺，明日再去日月湖。”謝厭輕笑著聳肩。

    劍無雪暫且收起明寂初空，向前一步，攔在謝厭身前，不許他走去別的地方，“你要去日月湖取什么東西？”

    謝厭抬指點了一下他額頭：“就算告訴了你，你也找不到?！?/br>
    劍無雪反問，青灰色眼眸里透出十足倔強(qiáng)：“你不告訴我，怎么知道我找不到？”

    “這種時候，就別和我貧了?！敝x厭哼笑著繞開他，在角落里尋了個位置坐下，揚(yáng)起下巴，一指領(lǐng)他們進(jìn)來的青年，“阿云方才已向這群父老鄉(xiāng)親將你介紹了一番，現(xiàn)下該你發(fā)揮作用了，少年人?！?/br>
    “此時并無魔族來犯，我又不通醫(yī)術(shù)，能發(fā)揮何種作用？”邊反駁，劍無雪邊坐到謝厭身旁。

    他非常不愿謝厭直接坐在枯草上，但礙于當(dāng)下情形，以及并不寬闊的空間，無法擺出榻椅，只得拿了一床厚被子，將人從頭到尾仔仔細(xì)細(xì)包起來。

    謝厭的聲音從被子底下透出來，聽上去甕甕的：“此時你又不大樂意去拯救他人了？”

    “現(xiàn)如今，他們除了精神不濟(jì)、身體帶傷外，旁的一切尚可，而這兩點，我無能為力?！眲o雪輕輕一撥粽子謝厭，讓他由靠住洞壁，改為靠在自己肩上，并斂眸解釋。

    “所以說，你的救人，便只是在危急關(guān)頭，替人解決那些危及性命的玩意兒了？”謝厭又開始笑，輕晃肩膀，連帶著令劍無雪亦跟著抖動。

    劍無雪摁住這枚大粽子，低聲道：“你知曉我不愛說話，無法用言語振奮周圍。”

    “沒想到我們少年竟是個沉默的俠客?！敝x厭笑著，從鴻蒙戒里掏出幾道符，把“粽子皮”薅開一個口，遞給劍無雪，“第一道，貼在洞口，能防風(fēng)雪；第二道，丟入水中，可做預(yù)警之用；第三道，自己留著，若是碰見打不過的玩意兒，再使出來?！?/br>
    劍無雪不接：“都給我了，那你呢？”

    謝厭眉梢輕挑，道：“我還有許多。”

    劍無雪看定謝厭，語氣沉著冷靜：“那你拿出來，給我看看?！?/br>
    謝厭：“……”這孩子什么時候?qū)W精了？

    于是他有些艱難地抬手，拍了劍無雪額頭一巴掌，沒好氣道：“否則你認(rèn)為我為何去日月湖？”

    劍無雪按住謝厭的手，眉心微蹙：“你早知此地有危險？”

    謝厭翻了個白眼：“醒醒，我又不是星算師，怎會未卜先知此地狀況。我是怕采玉佛蓮的途中會出事?！?/br>
    未料此言一出，劍無雪登時嚴(yán)肅神情：“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讓你獨自去?！?/br>
    謝厭又笑起來。

    他被劍無雪包得嚴(yán)實，唯余一雙眼眸露在外面。此時此刻，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彎成新月似的弧度，眸底映出橘紅火光，卻因了這分笑意，被輕輕揉碎，化作柔和光波，若漣漪清漾。

    笑意輕，聲音亦輕，在噼里啪啦不斷燃燒的火堆旁，幾乎要聽不真切。

    “小少年，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兩全之法。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只能做一件事。你不可能即陪我去尋玉佛蓮，又留在此地，幫著他們驅(qū)趕魔族?！?/br>
    “我不會等你平定此方患難，再去尋玉佛蓮。而魔族，更是不會按照你的時間與計劃進(jìn)犯或撤退。”

    “人生就是這般，由一個又一個選擇、一次又一次取舍組成。當(dāng)你面臨兩個選項，選擇其中一個，注定要放棄另一個。”

    “要往哪邊走，仔細(xì)思考吧。”

    說完，不待劍無雪有所回應(yīng)，謝厭從鴻蒙戒里掏出辟谷丹，往嘴里塞進(jìn)兩顆，接著，將頭往后一靠，闔上雙目。

    劍無雪亦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情緒。

    這時，入城搜尋幸存者的小隊歸來，休息或睡覺的人立時迎過去，安靜的山洞內(nèi)變得嘈雜。

    謝厭聽見他們問詢最多的，是“可有發(fā)現(xiàn)將軍”。

    卻見侍衛(wèi)長垂眸搖頭，神色哀戚。

    第一個從人群抽身離去的是阿云，他落寞地坐到謝厭身旁，低聲問：“修行者大人，我們有機(jī)會搶回疏勒城嗎？”

    謝厭閉著眼睛回答他：“只要你們還有一個人活著，便有機(jī)會搶回屬于你們的土地?！?/br>
    “可是活著的人越來越少……”許是害怕被旁人聽見，阿云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但仍是沒能說完，因為侍衛(wèi)長大步走過來，往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接著又是一踹，將人踹離火堆。

    侍衛(wèi)長高聲道：“只要我們有一個人活著，便會與魔族斗爭到底！你，說喪氣話的小子，罰你今夜去山洞外放哨！”

    阿云沒做反抗，默不作聲去了。

    一個姑娘與他擦肩而過，向侍衛(wèi)長遞來一些東西，并道：“從前我在離恨塔附近撿到過幾本佛經(jīng)，今日魔族來襲，我不甚將其中一本點燃，發(fā)現(xiàn)那些魔物竟是懼怕佛經(jīng)燃燒后的火光。我想，我們可以把剩下幾本點燃，這樣，今夜會平安些?！?/br>
    “你竟敢去離恨塔撿佛經(jīng)！”旁邊有人探出腦袋，一臉愕然地瞧著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