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

    “打電話，快！”校長吼道。

    我又問：“校長，難道不應(yīng)該調(diào)查一下事情經(jīng)過么??？”

    校長怒不可遏，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脖領(lǐng)子，把我抓到跟前，瞪著眼睛看我：“我沒想到，一中竟然出了這么個(gè)敗類！”然后一把把我推開：“安然！你給他爹打電話！”

    安老師嚇了一跳，趕緊掏出手機(jī)。

    我條件反射一樣地看了眼安老師：“老師，我爸這個(gè)時(shí)間肯定在山上干活，您能等他……”

    “出去打電話！”校長吼道。

    安老師渾身一哆嗦，開門便出了去。

    門輕輕關(guān)上了。

    “你過來！”校長吼我道。

    我沒有動。

    “你過來！”校長又吼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么，最初的愧疚，變成了一絲怨怒。可是我父親還在路上，我不能給他再添麻煩了。

    我走了過去。

    校長說：“你昨天怎么狠心下這么重的手……這是你的同學(xué)??！”

    接下來，校長和周mama再說些什么，我都已經(jīng)忘了。時(shí)間一點(diǎn)一滴過去，我被命令著在校長室中間站著，周mama和周雪峰也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著。

    校長似乎很忙，在校長室進(jìn)進(jìn)出出。

    兩個(gè)小時(shí)后，我父親終于推開了校長室的門。我看到我爸耳朵凍得通紅，上半身穿的是軍大衣，下半身是一件臟得不行的破棉褲，很顯然，是正在山上干體力活，接到班主任電話，立刻就雇車來的縣城。

    我和我父親互相望了一眼，誰也沒說話。

    校長不在，周mama見到我爸，上前一步，“啪”地扇了我爸一個(gè)耳光。

    我爸愣了，看了看周雪峰的那張臉，明白了。

    “您就是這位同學(xué)的mama？”我爸問。

    周mama拽著我爸的胳膊：“來來來，你看看！打成什么樣子了！門牙打掉一顆！槽牙打掉一個(gè)！嘴唇縫了兩針！這是我的親孩子??！這孩子沒爸爸……”周mama一邊說著一邊哭，我爸滿臉愧色地站在原地。

    “這……實(shí)在是對不起，花多少錢，我們賠！”我爸說。

    “多少錢？！”周mama說：“這孩子從小就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你覺得出多少錢合適？”

    我爸重重地嘆了口氣：“您說吧，我盡量給?！?/br>
    “五萬?！?/br>
    我和我爸都愣了。

    我爸小心翼翼地問：“您覺得，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想拿錢？是么？”周mama冷笑一聲：“那你就等著你兒子被開除吧?！?/br>
    這時(shí)候副校長進(jìn)來了。

    周mama說道：“我剛才跟季校長也說了，如果你立刻拿五萬塊錢，這件事就算平了。我不會再鬧。你要是少一分錢，學(xué)?？隙〞_除你兒子！我還會讓你兒子坐牢！這是故意傷害罪！門牙都打掉了，知道這是什么嗎?。窟@是傷殘！”

    我爸嘆了口氣，看向校長。

    季校長說：“這件事情其實(shí)可以公了，也可以私了。私了的話，你們自己商量。如果公了，那么學(xué)校就只能把你兒子開除了。而且，咱們縣的規(guī)矩你也知道，一中開除的學(xué)生，上別的高中，上不了。想轉(zhuǎn)學(xué)籍，除非你省里有人。”

    “簡單來說，一句話，你兒子前途就沒了?！?/br>
    我爸終于低了頭：“您看這錢……能不能再少一些，我手頭暫時(shí)確實(shí)沒錢?！?/br>
    “哼，沒錢??？”周mama說：“我從來沒見過沒錢的人，我只見過不肯出錢的人。錢是借來的，再說，貸款總該有錢吧？”

    我爸又問：“那，你看我能不能先給一部分，別的錢暫時(shí)先寬限一段時(shí)間？”

    “一部分？”周mama問：“你能先給多少錢？”

    我爸咬咬牙：“五千?！?/br>
    “你逗我呢！”周mama說：“我要五萬，你給五千？！”

    “后續(xù)的錢我可以補(bǔ)。”

    “你先把錢拿來，”周mama說：“我在這兒等著。”

    我爸準(zhǔn)備要走，我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爸，她是在訛咱們??！”

    “你回去上課，這件事我來處理?！蔽野志鸵鲩T。

    “爸！”我拽著我爸的胳膊不讓走。

    “回去上課！這件事我來處理！”我爸吼道。

    “這個(gè)家長，你是不是腦子有??？”周mama說話了：“我兒子被打了，錢還沒到位，你倒是先想著讓自己孩子上課！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你說誰不要臉？！”我怒了，站在了周mama身前。

    我被一把拽到了旁邊，我一看，是我爸。

    “不好意思，我這就去取錢?！蔽野终f：“我取完錢，他就可以回去上課了吧？”

    周mama冷笑：“你先去取錢再說。”

    “好?！闭f完，我爸便出了門。

    屋子里空氣凝固了，只聽見鐘表在墻上“滴答”、“滴答”……

    我開口了：“校長，您難道不應(yīng)該調(diào)查一下事情經(jīng)過？”

    校長正在看雜志，聽見我這話，“啪”地把手中雜志摔在了桌子上：“什么經(jīng)過？！你要聽經(jīng)過？！好！我告訴你！”

    “昨天晚上！你帶著一個(gè)女同學(xué)到了學(xué)校后邊的自行車棚下，你要干什么！這是學(xué)校！”

    “后來，要不是這個(gè)周雪峰同學(xué)把你制止了，你要干出什么事情來??？?。恳?yàn)檫@件事情，你就把他給打了！打得這么兇！”

    我每聽一句，氣便上來一分，終于吼道：“胡說八道！”

    “你說誰胡說八道？”校長說：“我本來想等人家家長走了，再處理你和那個(gè)女生之間的事情，沒想到你這么不要臉，非要現(xiàn)在說出來！你說說，我上面那句話，哪句不是真的？”

    我說：“校長，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給你聽。昨天晚上，是周雪峰和白紫薇在學(xué)校后……”

    “你閉嘴！”校長說：“我敢叫你來，難道不會事先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告訴你，這件事是那個(gè)女生親口跟我說的！”

    “啪！”校長把紙條往桌子上一拍：“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那女生說你糾纏她有一段時(shí)間了。”

    我一看那張紙條，上面寫的正是八個(gè)字：“卿本佳人，何不從我？”

    我驚呆了。

    我靠？

    白紫薇竟然這么說……

    也對。她昨天被我罵了，反過來咬我一口，也是我的報(bào)應(yīng)。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爸進(jìn)了校長室，親手帶了一沓錢，交給了周mama。

    忽然，在電光火石之間，我想通了一件事：

    “爸！”我喊道：“這錢不能給！”

    然而這錢已經(jīng)到了周mama手里。

    我一個(gè)箭步上前，把錢搶了回來。

    “你干什么！”周mama罵道，伸手就要搶錢。

    我爸也怒斥：“你干什么！”伸手就要來搶我手里的錢。我往后一退，我爸沒搶到，便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爸雖然已經(jīng)四十多歲，但是因?yàn)槌Ｄ晟仙礁苫睿牧膺€是很大的。以前他若是攥住我的手腕，我一定會因吃痛而松手。但是我現(xiàn)在的力氣擊敗了全國57%的力士，也就是95.7%的人。也就是說，我爸的力量，其實(shí)還在我之下，所以我并不感覺他攥得我手疼。

    我沒有放手，只是冷靜地說道：“爸，你聽我說完，給錢的事兒不著急?！?/br>
    “你什么意思？”我爸十分吃驚，他沒想到我竟然不怕他攥我的手。

    我直接面對周mama，冷笑著說：“您很會碰瓷啊。這么點(diǎn)兒小傷，您能給碰出來五萬塊。您說實(shí)話，昨晚上給他治病用的醫(yī)藥費(fèi)，有五百塊嗎？”

    周mama直接回應(yīng)：“花了多少錢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錢不到位，你就要被開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