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鸞不堪重負一般、深深地喘出一口氣。

    徐守文垂眼看這軍報：“鄒吾深入中境直屬也就一萬人，他還要繼續(xù)攻城，這分兵也太多。”

    辛鸞口氣暴躁：“若先鋒軍被北境軍牽制住，哪還有繼續(xù)的攻城？”

    徐守文看他一眼，瞧他脾氣不好，也沒敢多問。

    “辛澗不是沒給她封王嚒？”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辛鸞又氣急敗壞地回到這件事。

    他們幾日前就知道了東境朝廷上的主要交涉，當時險些沒驚掉下巴，覺得這西旻也太大膽了，但是辛鸞幕中幾個謀臣普遍樂見此事，這正應了閭丘西旻無意現(xiàn)在涉戰(zhàn)，她和辛澗也盡可繼續(xù)扯皮兒去。

    “難道他們達成了其他的協(xié)定？”辛鸞蹙緊眉頭，關(guān)心北方關(guān)心得要命。

    徐守文抬了下眼睛：“我們的探子并沒有其他的消息傳回來，辛澗對西旻的許諾還是之前的負責糧草輜重和轉(zhuǎn)移些商旅定居，雖說不排除其他機密，但是我分析應該不是?！?/br>
    辛鸞側(cè)耳。

    徐守文抖動了下手中絹帛：“西旻在北境軍出征前，嫁給了樊邯?！?/br>
    辛鸞“哐”地咳嗽一聲，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說什么？”

    徐守文抿了抿嘴角：“沒錯，她嫁給了樊邯?！?/br>
    “辛遠聲不是才……”辛鸞脫口而出，說了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一下，他陡然僵硬，把前傾的身體直起來，緩慢道：“她丈夫去世不到兩個月，她就這樣改嫁了？那是一國太子啊。”

    當初西旻在落月淵信誓旦旦，他一度強迫自己相信他們倆夫妻感情是真的好。

    徐守文聳了肩膀：“殿下，成婚也未必是因為兩情相悅罷，閭丘這種情況也可能是為了提振士氣，將’送軍出征’直接變作‘送夫出征’，樊邯有了這層身份，也能更好統(tǒng)配北境軍?！?/br>
    徐守文并不看好放牛神出身的樊邯，口氣頗有幾分不以為然。畢竟西旻的身份擺在那里，北地貴女、章華太子、到現(xiàn)在的一方諸侯——這腦子要不是出了什么問題，怎么可能’下嫁’自己的侍衛(wèi)，走這一步昏招？

    辛鸞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了，背對他，站起身；”你沒聽過一句話嚒？鈍將方可打硬仗。

    徐守文眼瞼一抬，聽辛鸞的話外之音，不免驚訝：“殿下竟以為……仇英打不過樊邯?。侩m然他舉止輕浮了些，但以實力論……”

    “我不知道?！?/br>
    辛鸞扣緊了拳頭，聲音忽然間便有了迷茫，“我不知道他們會打成什么樣子，但是如今局面，樊邯只要不輸便是贏，仇英卻要完勝才算勝……”他倏地轉(zhuǎn)身，一雙朦朧地眼睛用力地看向徐守文：“你覺得樊邯是庸手??？”

    徐守文一點就通，辛鸞這般說，他當即意識到這一次被迫分兵影響的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它干擾的是整個的戰(zhàn)略軍事部署。徐守文是辛鸞近臣，有閱覽緊急軍情的權(quán)限，但是他主要負責的還是配合他父親那邊的輜重糧食等后勤，對東征計劃的具體，并不清楚。

    “時間越推移，占據(jù)越不利……”

    恨恨的，辛鸞一拳砸在桌面上，聲音忽地陰沉：“……西旻！”

    ·

    可大好的局面惡化得比辛鸞想象的還要快：仇英乘夜伏擊樊邯，沒有勝利。

    北地驍勇騎將擅長野戰(zhàn)，西南軍明顯是還沒從攻堅攻城的習慣中走出來，平地陡一遭遇，七千銳士一股腦被三千騎兵加三千匹駿馬沖得后退二十余里，這才勉強扎住腳跟，鄒吾得到消息急調(diào)身后婧氏景五千騎兵策應，然轉(zhuǎn)眼之間，他自己留侯的三千人已成深入敵陣的孤軍。

    “斥候來探，說業(yè)已探明前方十三里丹口孔雀親自駐守弋陽城，守軍五萬，是我軍目前的十余倍！……將軍，陶灤老將軍率領(lǐng)的三萬人馬還要五日才能到，我們這幾日怎么辦？要戰(zhàn)略撤退??？”

    “不能退！”軍帳中立刻有人大聲地反駁：“現(xiàn)在還沒有到退的地步，我看還是直接沖殺過去！乘勝之師不懼兵寡，膽寒之軍何懼其多？他們?nèi)缃穹烙な挛闯桑覀兺灰u攻城，他們一定潰散！若是坐視機會走掉，我們?nèi)绾卧偃∵柾ǔ牵　?/br>
    “我也同意戰(zhàn)！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哪怕先襲擾他們也好，虛張聲勢多布疑兵，拖垮他們防線筑建，等到陶將軍來第一波人立刻便正式攻城！”

    裨將們眼睫明亮，聲音鏗鏘，七嘴八舌地發(fā)表了一圈自己的看法，鄒吾面沉如水，聽罷沉聲道：“諸位奮勇，是戰(zhàn)是休此時已不再話下，主要是如何戰(zhàn)，如何贏。丹口孔雀乃傾世名將，對我方攻敵策略合應早已摸清，就算探不明我營內(nèi)虛實，難道還探不到北地戰(zhàn)事？”

    此言一出，一群躁動的小伙子頓時沒了動靜。

    鄒吾臉色堅毅，說罷伸出中指敲了敲身前桌面：“拿紙筆來，我予孔南心寫封信去。”

    ·

    弋陽城外，金雕展翅越過一片水澤——

    艷陽高照，城內(nèi)守軍的眼先是一花，接近著是一驚，抓著手中鼓槌正欲城中示警，只見半空中魚梁木弓猛地掄圓，箭翎“嗖”地一聲，“珰”地射入城頭木！

    “讓開讓開！敵軍來信！”

    城墻上忽然叫嚷起來，守兵拔出那箭翎，舉著絹帛便疾跑下樓：“快傳主公——！”

    “什么事情？”

    城內(nèi)不值房的將領(lǐng)聽到了這消息紛紛跑進行轅來問，丹口孔雀看罷絹帛，直接遞閱諸將：“鄒吾說他如今營中空虛，援軍三萬人四日后才至，想與我軍五萬人約戰(zhàn)五日之后。”

    那帛書上字跡圓融剛健，用詞古雅得體，一群武將看得直撓頭，還沒探究出個四五六，已經(jīng)直接道：“主公不能去！這一定有詐！”

    大帳之中，司空復抬頭。

    “是??！”另一裨將附和：“攻城攻的就是一個乘其不備出其不意，哪里還有約戰(zhàn)的？還什么三千三萬，誰領(lǐng)兵打仗會把自己的情況跟敵軍說得這么詳盡？一定是假的！”

    “鄒吾有勇略之名，陛下當年手臂就是為他所折，只怕這次會面是假，趁機偷襲主公才是真！”

    嗡嗡嚶嚶，這一邊的主將行轅里也開始了熱烈的討論，要說這般的場景在天衍也不多見，畢竟‘天下武將不讀書’，‘一根筋’‘聽話’就夠了，不巧的是這次弋陽對決，西南與中境兩方都是著力培養(yǎng)青年將官的風格，論起兵事，每個能進帥帳之人都能說出些章法道理。

    一回合討論已畢，諸將停下，丹口孔雀垂首沉吟一息，看定最先說話的飛魚，淡淡一問：“你剛剛喊我什么？”

    飛魚懵?。骸爸鞴?，不不不，將軍！”

    眾人倏地一驚，有幾個藏不住心思的，情不自禁地看了司空復一眼。司空復抬了抬眼瞼，笑意融融，仿佛什么也未曾聽到：“我看諸位將軍分析得都有道理，且不論這絹帛真假，只此一舉也至少可以說明敵軍求勝心切已成驕兵，此乃中境之幸，中境可戰(zhàn)！”

    他說得振奮，諸將心中聽得也舒坦，此時正好有斥候打探回來，稱北境的確已發(fā)兵，蕩山山谷口仇英正在激戰(zhàn)！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激動了，紛紛道：“戰(zhàn)罷！將軍！”

    “仇英已去，他們短出一大截沖鋒之軍！”

    “是?。y軍勢窮，良機難得，我軍應立刻整兵反攻！”

    “殺了鄒吾！他們立刻不退自潰！將軍下令罷！”

    臥榻之側(cè)有他人酣睡，這滋味他們也算是嘗夠了，每日每夜的修筑城防工事，臨到晚上還要跑去一側(cè)丘陵地預防偷襲，唯恐對方一個翻身就踩在自己的臉上！

    可這樣激越的情緒孔南心只是抬了下手，當即被按了下去。

    “鄒吾身后還有援軍三十萬，辛鸞麾下何、陶、巢、千尋皆未出手，我軍塹壕尚未修成?！钡た诳兹柑Я颂а劬Γ潇o地看向每一人：“罷了，他不就是想見一面?。俊緦⑷ヂ犅犓f什么?！?/br>
    ·

    六月二十日，天衍十九年最燥熱的一天。

    弋陽城外的水澤之上，一行白鶴排云直上，綠孔雀于鶴群中越眾而出，低徊而來，臨近莎草岸邊，孔南心化身為人，輕盈地涉水而過，金綠色長尾隨身曳地，拖拽出滿身華美風流。

    對岸的羽類沒有中境那般黑白淺粉的淡雅，放眼一看翠鳥、金雕、紅腹錦雞，各個毛色絢爛，身姿傲然，抱臂引弓與空中的白鶴陣對峙，而他們之下，鄒吾反倒是出乎意料的素雅，虎身狐尾健步而來，一雙冰藍色的瞳眸，襯得滿身蓬松毛發(fā)有如冰川白雪，銀河夜空，令人心神一蕩。

    “孔先生，后生見禮?！?/br>
    鄒吾于照面的七步外停下，化身為人，躬身行禮，恭敬十足。

    丹口孔雀有些意外，這年輕人此來沒有佩劍，甚至沒有配盔甲，一身闊大的交領(lǐng)白袍，不像個將軍，倒像是個身姿英挺的輔弼之臣。

    “久聞武烈侯之名，這兩月只見侯爺用兵如火，不想其人，輕徐如風?！?/br>
    鄒吾禮貌地笑了下：“先生謬贊了。后生約戰(zhàn)之意想來已經(jīng)傳達，不知先生考慮如何。

    孔南心平靜地看著他：“本將之考慮暫且不論，你擅自約兵定局，將在外，有這般的權(quán)限??？”

    鄒吾亦平靜回復：“大軍開拔，我主君便不再插手前線任何軍策，先生放心，后生有這個權(quán)限?！?/br>
    孔南心：“先鋒七千兵馬都已被牽制，你如此坦白，不怕我五日之內(nèi)毀約譴將，突襲于你？”

    鄒吾：“晚輩不才，身后還有三十萬大軍，西南可以少我鄒吾，其勢照樣摧城拔寨?！?/br>
    一側(cè)飛禽，一側(cè)走獸，劍拔弩張，垓心之下，兩位主帥清風拂面，溫溫和和地聊了一陣兒，一盞茶未完，各自行禮告別、定下口頭約定：五日之后，弋陽城交戰(zhàn)。

    六月二十五日，上午辰時。

    兩方軍號震響，會戰(zhàn)開始。

    仇英不在，鄒吾直接把指揮權(quán)扔給老將陶灤，親自帶五百化形者下場，迅速搶占左翼據(jù)點，長驅(qū)直入?；蔚淖攉F在戰(zhàn)場上風烈迅雷，狂潮般的氣勢發(fā)出陣陣金鐵的低鳴，鄒吾一馬當先，左側(cè)紅豹、右側(cè)灰駮，品字形狀沖鋒而去，任何的兵力都無法阻擋。

    弋陽城外多水澤，五百人沖鋒直入，忽有數(shù)百飛魚于兩側(cè)水塘猛地躍出！各個口銜細網(wǎng)，拉開一幕幕銀色水線！鄒吾等沖鋒軍猝不及防，頓時被分割開來！

    飛魚迅速拍打兩兩翼之鰭，燕鰩滑翔般將鄒吾等人團團圍住，巨大的銀色弧線帶水而起，遮天蔽日，斡地壯觀！鄒吾的進攻速度在這般奇襲中驟然減慢，水邊莎草倒伏，泥濘四起，網(wǎng)孔碩大，鄒吾立刻化回人身連斬飛魚群幾員大將，率眾悍然撕扯水網(wǎng)，再踏十五步，中境夫諸帶隊反突擊，力拔鹿盧劍！

    鹿盧劍傳世已久，傳聞曾為王室之劍，八尺有余，劍首如蓮花初生未敷之時，鄒吾手上只有尋常兵刃，矬鋒相撞，手中兵器立刻崩裂，碎成數(shù)塊！灰駮小將于右側(cè)搶上一步，抽刀接住夫諸的劍鋒，名劍與隕鐵金石相交，震響頓時動徹整個戰(zhàn)場！

    戰(zhàn)場西側(cè)，無名的高地擁有一公里視野，為了搶占此處河堤，西南羽類中境飛禽于空中展開激烈的爭奪，各個長羽掃射，白刃搏殺，修狹的寒芒一簇一簇地掃身而過，凡擊中者，除了墜落的尸身，還有狂潑的血雨——

    而戰(zhàn)場中心，兩大名器相互擊打，震耳欲聾，灰駮這方牽制住夫諸，鄒吾立刻催兵向前，兩翼于亂軍中努力展開鉗式攻擊，雙環(huán)進展，丹口孔雀眼見著飛魚陣破開，鄒吾陣型又成，立刻下城，催馬破敵！

    雙方當即展開全面沖突，西南軍軍隊素質(zhì)極強，有以一當百、萬夫莫當之勇，然而中境鱗之蟲羽之蟲最多，保家衛(wèi)國又是主場作戰(zhàn)，進行了極其頑強的抵抗！白虎與孔雀在戰(zhàn)場上陡一遭遇便展開兇猛搏殺，任何一方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直到最后八萬人馬全數(shù)壓上，弋陽城外，陷入一片人海混戰(zhàn)！

    如是經(jīng)過一個時辰，西側(cè)高地驟然傳來一聲清晰的疾呼！計漳一聲“舉弓！”一聲“破虜！”瞬息間萬箭齊發(fā)，神射手們直取中境之軍！

    亂軍中的孔南心一怔，兇險的箭羽已然擦過他的前胸！他化形轉(zhuǎn)體，絢爛的綠羽凌空翻卷，鄒吾一劍為其斬斷一箭，然箭雨來勢洶洶，咄咄咄又是補射五箭，許是因為力竭，許是因為腿傷，孔南心空中化形，人形落地，著路時身形猛地一歪！

    “鐺——！”

    鄒吾提劍蕩開一枚直射要害的箭羽，孔南心倏地抬頭，亂軍陣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時，沃子石率騎兵策應而來，大馬流星地猛力踏水而過！小將袁塘趁其不意地包抄到弋陽城下，區(qū)區(qū)五百人，已然占領(lǐng)了弋陽城！狂舞的白章鳳凰旗招展在弋陽城頭，孔南心震驚地回看一眼，知道大勢已去：弋陽丟了！

    “你拿自己牽制我的主力，卻讓小將攻城？”

    孔南心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未及回復猛地朝身后大喊一聲：“撤——！”

    名將之所以是名將，訓練士卒第一件便是扎穩(wěn)腳跟，哪怕是敗也不會因退而潰，因為潰而散。鳴金之聲錚然而響，鄒吾無意趕盡殺絕，正欲多說幾句，孔南心已然縱身引兵東北而去！夫諸飛魚親自斷后，防備地對峙著紅豹灰駮，身側(cè)攜數(shù)千余人，腳步戰(zhàn)陣仍然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他們?yōu)楹瓮莻€方向跑？”

    灰駮也無意糾纏，緊追到鄒吾身邊，大勝的喜悅之中仍多想一層：“弋陽已失，他們難不成還以為會守住通城嚒？”也就是電光石火的剎那，鄒吾猛地想到了什么，還不等引兵追擊，忽聽數(shù)里之外一道河堤崩裂的巨響！

    挖溝、筑壘，孔南心日夜敦促兩個月的深溝防線，根本不是用來防弋陽城的！

    那“轟隆”一聲低沉似雷，奔騰如馬！緊接著，河水翻騰奔流，猖狂而出！通城的翡翠灣原本貫通璐水、沽水，永澤，如今三川逼滯，弋陽城下深溝挖掘，河流當即改道！原本弋陽已下，通城只在數(shù)日，誰能想孔南心趁著與他合戰(zhàn)之時，生生在弋陽與通城之間又建一道天塹，如此，在望的中境心臟，轉(zhuǎn)眼又成遙不可及！

    河水奔流，席卷萬物，這聲音鄒吾在渝都何曾熟悉？他握緊了拳頭，艱難地喘息，隔著長澗深河，看著迂回到對岸的孔南心一眾，久久不語。

    “鄒吾——！”

    丹口孔雀隔岸踏前一步，渾身披血，拄劍沉聲，“本將謝你對陣相救之情，不過我乃你之敵手，你實不該有婦人之仁！亂了軍心底氣不說，你又怎知我不接后手！”

    他身后皆是飛魚、夫諸、司空復等精銳，狼狽卻也嚴陣以待，計漳等人受他此言一激，立刻引弓搭箭飛身就要射擊——

    “退下！”

    鄒吾頭一偏，立刻冷聲制止，河水滾滾，他壓下喉中顫抖，緩緩喘出一口氣來，朗聲：“孔先生誤會了，剛剛晚輩救你，非是出于惻隱，而是主君囑咐過，三年前南境承先生之恩，沒齒不忘，戰(zhàn)場上若非必要，不要傷您性命?！?/br>
    他坦坦蕩蕩，并無遮掩，丹口孔雀眼睫一跳，驟然長久無言。

    中境軍里見狀也忍不住竊竊私語，他們總以為叛軍主將一路廝殺乃是狂徒，沒想到今日交手，此人真是直率約戰(zhàn)在前，扶手亂軍在后，如此的言而有信、重恩重義，實乃王者之風。

    “英雄相遇多憾事?！?/br>
    孔南心揚聲，“敵也是恨，友也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