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云聽了也很心動，糊火柴盒才多少錢啊，二十個才一塊錢，還要晾干，要是弄得不合格就得扣錢。她手腳算不慢的了，一天從早糊到晚也只能糊個幾百個，掙的那點(diǎn)錢，也就能買兩斤玉米。要是自己開店，肯定比糊火柴盒賺錢。

    她看向周大全。

    周大全悶不吭聲地走路，像是沒聽到她們母女倆之間的談話。

    但劉彩云清楚，周大全只要不明確反對，其實(shí)就是支持她，就跟當(dāng)初她去找姚玉潔學(xué)校里的麻煩一樣，回頭他不也什么都沒說。

    得到了丈夫的無聲支持，劉彩云底氣足了不少，側(cè)頭看兒子：“家成，你妹子說得也對，覃秀芳都能租得起，這房子肯定挺便宜的，咱們也租一個擺攤賣東西吧?！?/br>
    周家成很無語，這是臨街的店鋪，這價格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兒去？他們可真敢開口。

    “娘，你們開店打算賣什么？別說做飯，你手藝還不如咱們食堂，你吃過的。”

    這個劉彩云還真沒法反駁，她酸溜溜地說：“那不是食堂放的油和調(diào)料多嗎？做飯有什么難的，不做飯就不做飯了，我們賣雜貨總行吧，到時候賺了錢你也不用再補(bǔ)貼我們了，等我跟你爹走了，我們掙的還不都是你的？”

    周家成指著街道邊的鋪?zhàn)诱f：“這隨便一個鋪?zhàn)?，租金就得千兒八百，一天沒賺上三十塊，你連租金都掙不回來?！?/br>
    更別提還要鋪貨，那得要多少錢啊，簡直是個無底洞，就他娘和周小蘭，他一點(diǎn)都不看好。什么給他掙家業(yè)，他通通不求，他們就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別給他惹麻煩，他就謝天謝地了。

    劉彩云嚇了一跳：“這么貴？那覃秀芳哪兒來的錢？”

    “我怎么知道？聽說這些租金都是半年一年付的?！闭f到這里，周家成頓住了，遲疑了片刻，跟著嘀咕，“覃秀芳哪來的這么多的錢？”

    是啊，周家人心里都在想，她哪兒來的這么多的錢。店面租金就得幾千上萬，還有各種鍋碗瓢盆、食材調(diào)料，這些也得要錢啊。

    這么一算，可不是小數(shù)目。

    劉彩云嫉妒得眼睛充血，罵罵咧咧的，直嚷著便宜了覃秀芳。

    周小蘭更直白：“早知道不跟她離婚的，不然她掙的都是咱們家的。娶城里媳婦有什么好？名頭好聽而已，能帶多少錢進(jìn)咱們家，還不如娶鄉(xiāng)下媳婦呢，掙的都是咱們家的！”

    要是覃秀芳還沒離開，那這些錢都是他們家的。她以后的嫁妝都少不了，有了錢還愁嫁不了個好男人嗎？

    周家成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他煩躁不已：“夠了，天天這么抱怨，怎么不想想，你跟覃秀芳就差了一歲，從小一塊兒長大，人家那么能干，自己都能掙錢開店了。你呢？你會干什么？你要有那本事，也不用我替你cao心了。”

    “你替我cao什么心了？說給我找個對象，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還一點(diǎn)音訊都沒有?！敝苄√m不滿地抱怨道。

    周家成指著她的鼻子：“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這模樣，名聲在咱們家屬院都臭了，誰愿意娶你？”

    眼看一家人又要吵起來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大全總算發(fā)話了：“行了，吵什么吵？都是一家人，都少說兩句?！?/br>
    這稀泥和得周家成心里很不痛快。他爹這樣子似乎也是怪上了他，他做了這么多，如今在這個家里反倒成了罪人，外人。

    感覺到家人隱隱的排斥，周家成什么都沒說，拿著鑰匙將他們領(lǐng)到了租房子的地方：“就是這里，一共兩間屋，里面還有個小院子，可以洗菜，種點(diǎn)蔥姜蒜之類的。”

    這是兩間低矮的瓦房，年頭有些久了，破舊不堪，里面布滿了蛛網(wǎng)和灰塵，看起陰暗潮濕。本來鄉(xiāng)下的房子也不比這好，周家人應(yīng)該習(xí)慣了才對，但怪就怪在他們剛才路過覃秀芳店里，看到了她刷得雪白明亮的墻壁，這么一對比，感覺頓時不好了。

    “你咋就找了這么個地方?。俊眲⒉试撇粷M地抱怨道。

    周家成按了按額頭：“這個房子租金也得兩百塊，還是托了熟人，不然都租不到。你要嫌棄，我也沒辦法了，你們知道的我一個月工資就那么多，要給你們付房租，出一部分生活費(fèi)，還得還欠醫(yī)院的錢。再多我也拿不出來了，你們不滿意就去部隊告我吧?！?/br>
    他實(shí)在煩了這沒完沒了的抱怨。這一刻，他都有些羨慕覃秀芳了，到底不是親生的，她還能擺脫掉這一切，而他只能受著。

    見他動了怒，劉彩云立馬改口，訕訕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房子實(shí)在是破了點(diǎn)，還有家具也好破，能住人嗎？”

    “收拾收拾就好了?！敝芗页蛇@些年在外面打仗什么地方?jīng)]睡過，累慘了，連亂葬崗都睡過。他不明白，自己農(nóng)村出來的爹娘，怎么就突然變得挑剔了，連這點(diǎn)苦都吃不了。又不是有條件，他故意苛待他們。

    無奈地嘆了口氣，周家成認(rèn)命地開始收拾東西。

    周大全見了：“行了，少說兩句，收拾吧，好歹是個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br>
    周家成聽了心里更不舒服了，埋頭干活，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除了每個月給送生活費(fèi)過來，他不會再過來了。

    ***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就因?yàn)榭吹搅怂帐暗酶蓛粽麧嵉男〉?，又讓周家人心里升起了不平和較勁兒的心思。

    她一邊刷木桶，一邊留意著周家人的舉動，看到他們走進(jìn)了街頭的巷子里，再聯(lián)系前幾天米嫂子說周家要分家的事，她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真是晦氣，他們怎么跟她租到附近了。

    他們家租的房子離她的店鋪估計不到兩三里，這么近，以后少不得又要看到他們一家子，真是煩。不過她契書都簽了，租金付了，墻刷了，也不可能因?yàn)檫@些人離得近就換個地方開店，再折騰一通了。

    算了，眼不見為凈，吃了這么多回虧，他們應(yīng)該長記性了。覃秀芳將周家人拋到腦后，把店鋪打理干凈后，又推著板車去買了兩車煤回來。

    等一通收拾，天已經(jīng)快黑了，她回去匆匆扒了兩口中午的剩飯就拿起書去了部隊。

    這次去部隊，她的心止不住的飛揚(yáng)，因?yàn)樯蛞伙w很可能也在這里。今天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著一樣的空氣！

    就連米嫂子也察覺到了她的好心情：“秀芳今天很高興，是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覃秀芳支吾了一下說：“這個嘛，其實(shí)也沒啥，就是，就是我的店鋪準(zhǔn)備好了，很快就要開業(yè)了?！?/br>
    “那敢情好，等你開業(yè)了，我們一定要去支持你。”米嫂子義氣地說。

    但覃秀芳趕緊搖頭拒絕了：“不用不用，你們家里人這么多，老遠(yuǎn)打回去都冷了，還是算了吧?！?/br>
    這些嫂子家里幾乎都只靠男人一個人的收入養(yǎng)活一大家子，可能還要定期寄錢回鄉(xiāng)下，手里緊巴巴的，他們可舍不得在外面吃。覃秀芳也不想她們?yōu)榱酥С肿约憾鵀殡y。

    未免米嫂子繼續(xù)提這個，她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米嫂子，白嫂子她們要走了吧，咱們什么時候給她們送送行?！?/br>
    “你知道特戰(zhàn)部隊調(diào)過來了？”米嫂子有點(diǎn)意外。

    覃秀芳笑了笑說：“今天過來找毛政委幫我寫字，走的時候正好看到了?！?/br>
    米嫂子一聽來了精神，拉著覃秀芳掩嘴笑道：“看見了吧，都是個賽個的壯小伙子，可精神了，好多都還是光棍呢。今年的新年聯(lián)誼，他們也會參加，大妹子，你來不來？說不定就看對眼了呢。”

    要是換了上次，覃秀芳肯定要拒絕。

    但這次她太想見沈一飛了。

    她不是部隊的人，除了上課沒人帶根本不能進(jìn)來，即便進(jìn)來也不能亂跑。她又不認(rèn)識特戰(zhàn)部隊的人，這樣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跟沈一飛認(rèn)識！

    “那個，特戰(zhàn)部隊的人也要去啊？他們不剛來嗎？”覃秀芳驚訝地問道。

    米嫂子笑著說：“當(dāng)然，沒結(jié)婚的小伙子應(yīng)該都會去湊熱鬧吧。小姑娘誰不愛英雄，你看著吧，咱們家屬院里沒結(jié)婚的小姑娘也都會去，包括你那個前小姑子肯定也回去。你一定要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她比下去?！?/br>
    覃秀芳哭笑不得，敢情叫她去都是為了打擊周小蘭，周家是多不得人心啊。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說：“我看看吧，那天不一定有時間。對了，白嫂子走之前咱們聚一聚吧，就在我的餐館里，你看哪天有時間咱們約個下午怎么樣？”

    米嫂子本來還想拉著覃秀芳一定要去的，不過聽說聚會的事，注意力馬上被轉(zhuǎn)移了：“過完年就走，初二那天吧，最近都忙著準(zhǔn)備過年呢?！?/br>
    第40章

    清晨, 霧蒙蒙的，天剛亮，老板娘打著哈欠，拉開了旅館的門就看到覃秀芳站在外面, 很是意外：“今天怎么這么早？”

    覃秀芳先把前一晚客人預(yù)訂的早餐送了上去, 等下來后才回老板娘的話：“今天要開業(yè), 我得早點(diǎn)過去, 第一天沒經(jīng)驗(yàn)，怕手忙腳亂的，得留足了時間?！?/br>
    “開業(yè)？”老板娘算了一下日子，“這沒幾天就要過年了，你還要開業(yè)啊，要不年后再開吧, 過年這段時間走親訪友聚會的多，那幾天生意肯定不怎么樣。我看你這好幾個月都沒休息過了, 歇一歇，去買身漂亮的新衣服，過個好年。”

    覃秀芳也知道這個情況, 可誰叫她窮還想買房子呢, 最近錢都花光了, 連下個月的房租都要差點(diǎn)，不努力不行。

    “沒事, 能開幾天算幾天，就當(dāng)是提前讓大家知道有這個地方, 反正在家閑著也沒事做, 能掙一塊是一塊?！瘪惴夹χf。

    老板娘知道她一向閑不下來, 不由感嘆：“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勤快自覺的姑娘, 既然要開店，那菜買回來了嗎？”

    覃秀芳笑道：“已經(jīng)買回來了，放在店里?！?/br>
    老板娘看了一眼剛剛亮的天色，有些失語：“你這得多早就起床啊。本來還以為不用賣豆花了你能輕松點(diǎn)呢，哪知道還是得早起。”

    覃秀芳彎起唇說：“已經(jīng)比賣豆花晚起好幾個小時了，買菜得早點(diǎn)去，才能買到更新鮮便宜的菜。”

    “行吧，我說不過你。不過秀芳，你還年輕，別熬壞了身子骨。你要忙不過來，旅館這邊的生意就別做了?！崩习迥飫竦溃X得這樣覃秀芳簡直是個拼命三郎，也不知道她在急啥。

    覃秀芳沒料到她會這么說，下意識地道：“那客人怎么辦？”

    一會兒提供餐食一會兒又不提供，客人不會有意見嗎？

    老板娘擺了擺手：“隨便吧，我這店里有幾個客人??？就小貓三兩只，愛來不來。”

    這時候住店的大多都是外地客商或進(jìn)城探親尋親的，也沒啥回頭客一說。所以老板娘不怕得罪客人，反正絕大部分客人都是做一錘子買賣。

    覃秀芳有點(diǎn)心動，店里忙起來以后，再單獨(dú)回來給旅館的客人做飯，太耽擱時間了。她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你看他們能不能接受套餐，就是不點(diǎn)菜，二選一的套餐。這樣我就不用額外再做了，等做好飯，有客人點(diǎn)菜，你讓姐夫過來拿，每單再收個兩三塊的跑路費(fèi)?！?/br>
    這就有點(diǎn)像后世的外賣了。不過店里離旅館很近，就幾百米，而且旅館因?yàn)榭腿松?，工作量很少，挺清閑的，他們也有時間。

    老板娘琢磨了一下：“也可以，反正我不想吃他做的飯，也是要讓他去你那兒打飯的，總歸都要跑這一趟，就這么說定了。”

    覃秀芳見她如此輕易地就下了決定，有點(diǎn)不好意思：“虞姐，你要不再想想，我那是大鍋菜，味道沒那么好?！?/br>
    “再差也比你姐夫做的飯強(qiáng)。不想了，就這么說定了?！崩习迥镆粨]手就這么決定了。

    覃秀芳只好趕緊重新拿出牌子讓老板娘寫了個告示，貼在客廳里，說明了今天的菜色安排，中午和晚上都是二選一套餐，每個套餐都是一葷一素的組合，客人可以任意挑一份，價格自然比以前單獨(dú)做的飯菜便宜不少，只需要三十元券一份。

    將牌子掛上去后，覃秀芳眼看路上行人多了起來，怕自己忙不過來，趕緊道：“虞姐，那我就先走了?！?/br>
    她匆匆趕到店里打開門，然后拿出一個牌子立在門口，上面寫著今天開業(yè)大酬賓，凡購買套餐者，送一碗冬瓜湯。

    立好牌子，覃秀芳反手又關(guān)上了門，賣午餐晚餐沒必要這么早就開門，不然一會兒有人進(jìn)來問這問那的，又或者有左鄰右舍過來串門，浪費(fèi)時間。

    她系上圍裙，走到屋后的井邊打水洗rou洗菜。冬天剛從井里打上來的水溫溫的，不冷，比她的手都要暖和一點(diǎn)，挺舒服的。趁著時間還早，覃秀芳先將湯燉上，她準(zhǔn)備的湯是很簡單的筒骨冬瓜湯。

    在買菜的時候，她特意買了一根大筒骨。這會兒的人不待見骨頭，覺得沒什么rou，不劃算，所以筒骨的價格非常便宜，幾塊錢就能買一斤，比起幾十塊錢一斤的rou，真的是太劃算了。

    將筒骨砍成幾塊，洗干凈去掉血水后，放進(jìn)大鍋里煮上，覃秀芳趕緊收拾葷菜。

    今天她準(zhǔn)備的葷菜是普通大眾都很喜歡的排骨燒土豆和香辣魚塊。江市臨江，漁業(yè)發(fā)達(dá)，魚rou比較便宜，所以她買了兩條四五斤的大魚，排骨要稍微貴一點(diǎn)，就只買了三四斤。

    兩個都是要剁的，洗凈后她提起刀，將排骨先一片片地切開，然后再砍，一刀刀，砍得砰砰作響。將三斤排骨和兩條三四斤重的魚都切成小塊后，覃秀芳的胳膊都酸了。

    這時候她就無比懷念后世買這些商家都會給切好，自己只用回家洗了洗就能下鍋的好日子。

    揉了揉手腕，她又開始洗菜。小菜她準(zhǔn)備了兩個，一個是白菜豆腐，一個素炒蘿卜絲，另外還有土豆和洋蔥作為配菜，這兩個菜除了切蘿卜絲麻煩了一點(diǎn)，其他的都挺簡單的。

    將菜收拾好后，外面太陽已經(jīng)撥開了白霧，高懸天空中，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到中午了，覃秀芳趕緊將大米蒸上，然后開始炒菜，先炒耗時久的葷菜，然后再是素菜，等忙完，將這四個菜都放進(jìn)了添了熱水的木推車?yán)铮媚就吧w蓋上，覃秀芳才開了店門，站在木推車后面，等著客人上門。

    只是這段擼不算繁華，她這又是新店，別人不知道口味怎么樣，走過的路人看了兩眼，猶豫幾秒又走了。

    剛開始覃秀芳還挺淡定的，但眼看過了十幾分鐘都沒一個客人上門，她有點(diǎn)坐不住了。

    要一直沒人來，她這些菜怎么辦？

    就在覃秀芳有些焦慮的時候，老板娘兩口子過來了?？吹娇諢o一人，干干凈凈的桌子，老板娘也非常意外，詫異地看著覃秀芳：“大妹子，這咋回事，怎么一個客人都沒有？”

    覃秀芳想了想，苦笑道：“可能是大家不大相信我的手藝吧?！?/br>
    她看到過一個來買過她豆花的客人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幾秒，最后還是走了。

    老板娘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旅館里有兩個人定了套餐，一個要吃魚和豆腐，一個要吃排骨和蘿卜。”

    覃秀芳趕緊接過飯盒打好了菜遞給老板。

    “阿榮，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里跟秀芳妹子聊一會兒?！崩习迥飻[了擺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