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jié)
如果按著這個思路去考慮,那黎陽方面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吃下來了,許昌是不是岌岌可危了? 這些問題一股腦的在夏侯惇的腦海里撞擊,自然再看向郭嘉的時候,便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奉孝先生,你聽到了嗎,趙云來了!” 夏侯惇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怒道:“你知不知道眼下情況對我軍有多不利,現(xiàn)如今能不能全軍退走都成問題了!” 夜襲安豐大敗后,軍中精銳大戟士陣亡五百人,已經(jīng)過半數(shù)了,要知道張郃帶來的大戟士總共就那么一千人吶。 再加上折損的騎兵,和一萬多大軍,軍中士氣低迷的根本沒辦法作戰(zhàn)。 若非如此,夏侯惇也不至于之前就想著撤軍。 現(xiàn)在,趙云來了,而且?guī)碜銉扇f大軍,安豐這里就變成了自己兩萬多人面對四萬多呂軍。 好不容易稍稍安撫住的軍心只怕是要動蕩不安,甚至搖搖欲墜了。 而且這里可是人家的主場,補給后勤都很簡單,可自己的補給線卻拉到了數(shù)百里之外。 一時間,夏侯惇慌的恨不能立刻就帶兵逃回許昌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郭嘉也不與夏侯惇計較,只是瞇著眼、搖著頭。 他不相信林墨能有這種手段,那可是北國,袁家經(jīng)營了十幾年的地方,除非是你帶上天子才有可能短期內(nèi)把那里穩(wěn)定下來。 呂布,就算掛了溫侯的頭銜,終究難以回避并州流民的出身,各路世家豪強就算是墻頭草,軍中也一定有不少死忠于袁家的人,哪能這般輕易就調(diào)動北國軍。 就算是他林允文,也絕對辦不到! 況且,北國距此千里之遙,中間還隔著兗、豫二州,他們要過來的話,最快也是從黃河順流而下抵達徐州,再繞到淮南進入安豐,這趟下來,還帶著兩萬大軍,沒一兩個月也走不到啊。 林墨進入鄴城才多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那你怎么解釋斥候看到的人馬,莫非是斥候謊報軍情不成!”夏侯惇越想越氣,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嘴硬,要不是看大兄喜歡你,非讓你嘗嘗我的馬鞭。 倒是這句話點醒了郭嘉,他眼前一亮,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表情從凝重轉(zhuǎn)瞬間變成了苦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不是趙云的人,這支隊伍,就是幾天前在雨夜消失的張遼所部,他們根本沒有上雁回嶺,而是趁著雨夜遁去廬江,現(xiàn)在做出一副援軍的模樣!”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想明白了的郭嘉整個人都顯得很激動,或者說,這是一種亢奮,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識破了對方的伎倆,同時也驚嘆于對方的手腕,屬實是了得啊。 借著大雨之夜斥候眼盲,竟然丟下安豐城,放空雁回嶺,跑到了百里之外的廬江邊城,等大雨過后再打著趙云的旗號,做出援軍模樣突然出現(xiàn)。 這一手的高明就高明在對方并不以戰(zhàn)為前提,而是算計人心,掌控大局,他早就把一切的時機都盤算進去了,這種時候出現(xiàn)帶給人的壓迫感會讓原本就低迷的軍心瞬間承受巨大的壓力。 此人志不在攻掠、殺傷,而是要攻心,要把一支潰敗之師的軍心徹底揉碎磨滅,那時候,兩萬多人的隊伍就跟綿羊沒有任何的區(qū)別了,好生了得的手段! 眾人聽了郭嘉的解釋,先是一頭霧水,茫然四顧,最后認真沉思一番,又覺得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但,猜測,終究只是猜測,夏侯惇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隊伍嚇的不輕,皺著眉頭,悶聲道:“你所言或許有理,但我不能拿著兩萬多人的命去賭。 萬一這支隊伍真的是趙云率領(lǐng)的援軍呢,你可知道一旦他抵達前線,雁回嶺上的張遼便可以放心的出擊切斷我軍后路,到了那步田地,呂軍會像惡狼一樣撲上來啃食我們的隊伍?!?/br> 他承認,這段時間來,郭嘉提出的各種見解,確確實實讓作為統(tǒng)帥的自己提升了不少見識,但說到底卻沒有實質(zhì)性的回報。 如今更是面臨了絕境之危,決不能在安豐繼續(xù)遷延下去了,必須走,而且是立刻就拔營。 出乎所有人預(yù)料的是,郭嘉這一回卻沒有反對了,只是輕聲道:“將軍,在下也是贊同撤軍的,但,大軍撤走,總是需要悍將斷后,可否允許在下部署斷后?” 夏侯惇有些懵,還想著會因為分歧而跟郭嘉吵起來,他也想好了,這次就是拿出虎符也沒用,這支隊伍,他才是主帥。 沒曾想,郭嘉竟然這么痛快,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夏侯惇對視了數(shù)息,才摸了摸鼻頭,點頭道:“你且用兵我瞧瞧?!?/br> 郭嘉也不多說,只是把人帶到沙盤上進行推演。 他算是想明白了,張遼背后的人啊,屬實是不簡單,甚至可以說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 這樣的對手,他自信也是可以對付的,但大家應(yīng)該都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人。 郭嘉沒有把握能從計策上完全的擊垮對方,當然,他想算計自己,只怕也辦不到。 在這樣的情況下,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往往不再是單純的謀略,而是戰(zhàn)爭底蘊,更拼雙方實力。 軍隊、后勤、補給、軍心、將領(lǐng)甚至是彼此的心性,都可能決定勝負。 可這些方面來看,現(xiàn)在的己方都是處于了絕對的劣勢,再跟此人斗下去,非敗不可。 如果說,沒有夜襲安豐那一敗,郭嘉還是自信能跟對方繼續(xù)糾纏下去的,可現(xiàn)在的軍心斗志變成什么模樣了,就連主帥夏侯惇都亂了,可想而知下面的那些軍士會如何。 撤吧。 這個時候還能撤,撤走是明智的。 當然了,兩萬多人的隊伍,也不是說拔營就能拔營的,收拾輜重,糧草運送,再到大軍開拔,精兵斷后,最快也需要三天才能部署完。 倘若對面真有四五萬人,郭嘉是該慌的,但他知道,這些不過是幕后之人玩的無中生有把戲罷了,絕不可能真的斷了后路,晚上一兩天,也是沒問題的。 …… 安豐城內(nèi),張遼有種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感覺。 其實,他帶著這些人從廬江邊地趕回來,算著時間,還不能立刻進駐安豐,最好是等多一天,讓決水的水位完全下降到安全位置才保險。 但,遼神覺得問題是不大的,就連賈詡都認為沒啥問題。 畢竟自己折騰的這一出絕對能夠讓曹軍人心惶惶,軍無斗志。 更何況,即便是現(xiàn)在掘開了決水,撐破天就是泡個幾天,說水淹安豐,那是肯定辦不到了的。 當然啦,最大的考量是因為他們從百里之外一路趕過來,加上路況泥濘,將士們都疲累不堪了,根本沒法再在城外下寨,還是直接進城休息吧。 當斥候回報,曹軍寨子里的糧車已經(jīng)開始往外拉的時候,張遼就知道,賈詡的計劃成功了,夏侯惇受不了這種壓力,終于選擇了退軍。 打仗,最完美的結(jié)果當然是消滅對方,可事實卻是,這事辦起來千難萬難,稍有不慎,自己都可能搭進去,尤其在兵力上并沒有任何優(yōu)勢的情況下,能把對方給嚇跑,已經(jīng)是巨大的勝利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曹軍要撤走了,追殺是件很有必要、能夠擴大戰(zhàn)果的事。 正常的撤軍流程都是糧草、輜重先退,大軍留幾日的口糧作為暫時穩(wěn)固。 再然后是前軍,中軍慢慢撤走,而這個過程中,除非是全線潰敗而跑,不然多數(shù)情況下都會留下一支兵馬來斷后的。 否則,一旦被追兵糾纏上,這些逃跑中的軍士根本沒有作戰(zhàn)的能力,屬于一觸即潰。 “先生,我欲放手追殺,先生意下如何?”親眼見證了賈詡一出大戲把曹軍嚇跑后,張遼對他的敬意更甚了,就連過去毫不猶豫就能決定的追殺事項也愿意問一問他。 “將軍準備把騎兵全部都用上嗎?”追殺這種事情,步兵是沒什么用的,通常只能由騎兵來完成。 這也是騎兵珍貴的地方之一。 張遼杵著下巴沉思了起來,“三千吧,三千騎兵足夠了。” 賈詡捻著花白的胡須,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后,點頭道:“曹軍若有埋伏,必是沿著楓葉林一帶后撤,將軍可先遣斥候前往查看曹軍留下的火灶。 軍中造飯,都是十人一灶,若是火灶超出三百之數(shù),便請將軍撤回,切勿深追?!?/br> 理論上來說,不管是追殺的兵馬,還是斷后的兵馬,都必須仰仗騎兵,騎兵的數(shù)量直接決定了對方斷后的人數(shù)。 畢竟,步兵即便設(shè)伏成功,一旦脫離了中軍的庇護,根本沒辦法脫離戰(zhàn)場的。 而安豐夜襲戰(zhàn)里,曹軍折損了不少騎兵,但他還有多少戰(zhàn)馬,這事誰也不清楚,只能以火灶來做確認了。 因為即便是斷后的兵馬,也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而是不斷的往后撤走,這就會留下火灶的問題。 張遼會意的點了點頭,倒不至于立刻就出城,按著斥候回報,他們現(xiàn)在才開始走糧車輜重,大軍應(yīng)該會在兩天后開拔。 這樣也挺好,弟兄們一路從廬江趕來,早就是人困馬乏了,就算現(xiàn)在張遼想追殺也辦不到,總是要進行一輪休整的。 張遼很謹慎的,即便是曹軍完全退走,他也是先派人認真的勘察過了曹軍的營寨,確認那里沒有埋伏兵馬,然后便一把大火把營寨給燒了。 隨后,他再無任何的忌憚,帶著顏良文丑,點上三千騎兵,開始沿路追殺。 一路上,能發(fā)現(xiàn)一些落單的曹軍,還有一些被遺棄的輜重和糧車,都是因為被陷入到了泥淖之中。 大雨過后,還是會有一些地方?jīng)]有完全風(fēng)干,其實這對騎兵的威脅也不小。 “將軍!將軍!” 從前面跑來的斥候一路揮手,張遼喝停了大軍后問道:“如何,楓葉小道上可有發(fā)現(xiàn)曹軍火灶,火灶幾何?” 斥候指指點點,喘著大氣,“有……有的,有的……” 果然有埋伏斷后的兵馬,但張遼不慌。 斷后安排的人員不可能太多,他曹cao又不是開牧場的,能有多少騎兵。 “火灶幾何你倒是說?。 钡攘艘粫?,斥候還在喘氣,張遼就不耐煩了。 畢竟楓葉小道距此也有個三十多里,一路狂奔,這斥候多半是岔了氣,說話都不利索了,只用手比了個八,“八百……” 八百? 你在說笑? 不過看他的樣子也是解釋不清楚了。 張遼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哥倆,跟緊了,咱自己上去瞅瞅!” “得嘞!”顏良文丑很痛快的應(yīng)了一聲,便默契的轉(zhuǎn)向了后軍,確保不讓隊伍拉的太長了。 一行人,朝著楓葉小道疾馳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張遼慘敗,向死而生 作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悍將張遼,尤其戎馬前半生敗仗居多的他,對于斷后很有心得。 斷后兵馬的人數(shù)通常是整隊兵馬的二十分之一,曹軍大敗一陣后理論上是不超過三萬人了,那么他斷后的人馬是不大可能超過一千五百人才對。 而且,這還是在騎兵充盈的情況下設(shè)置的斷后兵馬。 畢竟他們的任務(wù)是掩護大軍撤走,并不是廝殺,即便是埋伏打贏了,也只是為了嚇退追兵,不敢追殺的,因為隨軍糧草一般只在三天左右。 可那斥候卻告訴張遼有八百個火灶,也就是有八千兵馬,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等到他帶人趕赴到楓葉小道,找到曹軍留下的火灶時嚇了一跳,細細清點后真就是不多不少,八百個火灶。 “該死的,曹賊的兵馬打仗不怎么樣,吃飯倒是一個頂倆,撐不過兩三千人的斷后軍竟然要吃八千人的飯嗎?”顏良直接踢翻了一個火灶,罵罵咧咧。 “你瞎說什么呢,這必是曹軍的疑兵之計,兩三萬人的軍隊,絕不可能超過兩千人斷后,況且夜襲一戰(zhàn),我們斬獲了曹軍這么多戰(zhàn)馬,哪來幾千騎兵斷后,這分明是嚇唬我們!”我愚蠢的弟弟,好好學(xué)學(xué)你丑哥的兵法行不行。 張遼蹲在火灶前出神的看著燒的焦黑的灶頭,捧起一捻土慢慢揉搓,陷入沉思之中。 “如此淺顯的疑兵之計,便是一偏將也足以識破,可為何是八百個火灶,僅僅為了疑兵,三百個才合理啊,八百,這豈非有意弄巧成拙?”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