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林永生早已喝得不省人事，衛(wèi)國和陳捷個子比他小一些，架著他走路顯得有點吃力。

    抵足夜話

    出租屋是兩室一廳的結(jié)構(gòu)，他們倆把林永生扶到一間房里躺下，衛(wèi)國說：“今天有點晚了，我和你擠擠啊?！弊鳛橐粋€了解衛(wèi)國的人，陳捷明白他的用意，他是聽到林永生談到了林逸，要跟他了解兩個人的情況了。

    兩個男人靜靜橫躺在不大的床上，隔壁間里林永生傳來均勻的打鼾聲。外面的燈光透過窗戶玻璃照進來，房間里幾無擺設(shè)，林永生最后的話勾起了他們的回憶，衛(wèi)國與陳捷兩個人都了無睡意，盯著光光的房頂。

    “說說林逸的事情?。磕銈儸F(xiàn)在是什么狀況？”衛(wèi)國打破了寂靜問道。

    “很正常啊，沒有什么事情，以后有機會慢慢再跟你說?！标惤莶辉柑徇@個問題。

    又是寂靜。

    “陳捷，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陜西的事情么？”衛(wèi)國叫他的名字，好像對陳捷的態(tài)度有點意見。大一的暑假，都非常崇拜路遙的他們花了半個月從荊州騎單車一路北上延安，在延安大學附近的山頭上，拜祭了他們共同的偶像。

    “你這個人沒有覺要睡??？”陳捷說，“記得啊，怎么了？”。

    “你這個人變了，你忘記了我們之前說過的話?！?/br>
    “是嗎，我可是正常的人，我跟你發(fā)過什么誓言嗎？”

    “你說過你跟我是和孫少平和金波一樣知交，孫少平和金波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講的嗎？”衛(wèi)國的理論有點新奇。

    “噢——”陳捷這才明白，“不是不跟你講啊，只是這一年來，是我自己過得太難堪了，所以我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兩個男人趁著酒勁，講述了這些年里發(fā)生的種種事情，陳捷向衛(wèi)國講了他與林逸這段時間的問題，衛(wèi)國聽了，也不由得黯然神傷，但很快又積極安慰他說：“別想太多了，現(xiàn)在你不也在深圳找到工作了嗎，好好工作一兩年，家里借的錢可以慢慢還，找個機會，與小一好好地聊聊，把她接到深圳來或者讓她也到深圳來找一個工作，她肯定還是能理解你的。其實你們都這個樣子了，的確是不應(yīng)該分彼此的，這點上，我可要批評你?！?/br>
    陳捷悵然地回應(yīng)道：“慢慢再說吧，這一年的折磨，我現(xiàn)在是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好好地工作，快快地掙錢，讓我家的經(jīng)濟狀況好起來，早一天讓我的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早一天還清我們家欠下債務(wù)?！?/br>
    陳捷問：“班長，你的個人問題呢，來深圳這么久了，沒有遇到合適的人嗎？”

    衛(wèi)國迷迷糊糊地回答：“我啊，我還年輕，不著急?！?/br>
    年輕？不著急？我比你還小兩歲呢，陳捷心里想。其實在上高中的時候，陳捷就知道他有個女朋友，那時候衛(wèi)國隔三岔五的就會到學校門口取東西，一來二去大家都知道那是給他送來的炒菜，然后就會一哄而上搶個精光。后來有好事者說看到了是一個女孩子給班長送來的，衛(wèi)國就解釋說是自己的meimei，其他人也就不再瞎打聽，只是陳捷沒有遇到過。后來在上大學的時候，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分手了，那段時間陳捷打電話給他都不接，或者心不在焉講兩句就掛了。

    衛(wèi)國背對著陳捷，聽著兩個伙伴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深夜里他又想起了許燕冰，那個他永遠也忘記不了的名字，每天他都會在心里默默地念上上百遍，這個已經(jīng)成了他的一個習慣。他有著和陳捷一樣的夢想，要多掙錢，實現(xiàn)個人價值，幫助老家的孩子實現(xiàn)讀書的夢想，為改變他那落后的家鄉(xiāng)盡一份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心愛的姑娘卻沒有辦法再去上學，也已經(jīng)永遠地離他而去了，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三年的高中時光就是他最為開心的時刻，雖然他不能時刻在校園里看到那讓他夢繞魂牽的臉，但隔一段時間，許燕冰就會從家里帶來可口的飯菜到學校來給他，她常常對他說：“班長，你可不要為我而學習分心，若是那樣，我寧愿再也不來見你。”高考前，他把她的照片擺在課桌上的課本中，桌子上都是堆疊著各種各樣的試卷與課本，這些沒有人知道，那里面藏著他的秘密。上課間隙他時常偷偷地翻出照片來看，看著她那無邪的笑容，想到他們共同的目標，他才能靜下心來，努力地學習。他聽說她喜歡大海，就把錄取志愿報到了福州大學，希望將來能有一天，帶她到福州去看看那望不到邊的大海。為此，他還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寫了一首詩給她：

    海濱的姑娘

    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

    輕風拂起的秀發(fā)

    潔白的裙裾映著朝霞

    女孩啊，你在等待著什么

    冬天的雪早已經(jīng)融化

    你的臉上為何寫滿了憂傷

    我寧愿是一只青鳥啊

    銜著菊瓣一枚

    簪在你的鬢角

    那芬芳的氣息啊

    或許能讓你高興得歌唱

    我或是大海中浪花一朵

    定要化為纖纖雨珠

    落在你黃白的小傘上

    那淅瀝的聲音啊

    或許能讓你的心情舒暢

    但我只是古城西北的一株白楊

    日日夜夜向著東南方向張望

    苦惱著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

    對了

    我要把祝福寫在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