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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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無法解釋,為什么陸封寒每天早上七點,準(zhǔn)時起床,而他,通常會在九點至十一點的波動范圍內(nèi)醒過來。 吃了兩片面包機烤出的面包,祈言喝完杯子里的清水,想起:“夏知揚和陳銘軒還有十分鐘到?!?/br> “過來給你送晚上要穿的衣服?” “嗯,還會帶一個裁縫。” “裁縫?”這個名詞令陸封寒困惑了幾秒,隨即挑眉,“這個職業(yè),應(yīng)該也只有在勒托這樣的行星上,才能存活?!?/br> 祈言捧著空杯子,贊同陸封寒的說法:“對?!?/br> 能夠追求這種低效率而復(fù)古的生活方式,本就是一種體現(xiàn)。 十分鐘后,夏知揚和陳銘軒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一進門,夏知揚就驚呼:“一個人住太爽了吧?不過,祈言,你這里有點太空蕩了,不是灰就是白,自己住著不冷清嗎?” 祈言糾正他:“兩個人。” “也對,”夏知揚沒糾結(jié),指指自己帶來的人,“勒托最有名的定制工作室,從小到大,我和陳銘軒的衣服都是找他們的裁縫做的,一人一版,絕不會出現(xiàn)兩套相同的衣服?!?/br> 手里拿著一卷皮尺的棕發(fā)中年人笑道:“能得到兩位的信任,是我們的榮幸?!?/br> 夏知揚毫不客氣地坐到沙發(fā)上,“我可是給了你好機會,衣服做出來,我們祈少滿意了,以后少不了你的生意!” 裁縫笑著道了聲謝。 祈言站好后,手臂自然垂下,裁縫單膝半跪在祈言身側(cè),低聲道:“冒犯了?!?/br> 說完,拉開軟尺,貼近祈言的手腕,準(zhǔn)備測量手腕的數(shù)據(jù)。 “疼?!?/br> 裁縫沒反應(yīng)過來:“您說什么?” 夏知揚跟陳銘軒正聊著天,聽見祈言的話,也看過來:“祈言,怎么了?” 祈言站在原地,沒說話。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陸封寒——嘖,嬌氣怕疼的小毛病犯了。 畢竟,草葉尖扎了耳垂,都能叫受傷。 他兩步走過去,朝裁縫伸手:“軟尺是新的?給我,你告訴我需要哪些數(shù)據(jù),我來量。” “是新的,第一次用?!?/br> 裁縫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下意識地聽從陸封寒的話,將軟尺遞了過去。 直到陸封寒展開軟尺,他才突地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再把軟尺要回來,裁縫只好低聲告訴陸封寒,需要測量哪些數(shù)據(jù)。再由陸封寒cao作,他記錄。 猜測應(yīng)該是新軟尺鋒利的邊緣劃了手背,陸封寒一邊在心里感慨,祈言到底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一邊俯身給他測量數(shù)據(jù)。 從手腕到臂長,到肩寬。 測腰圍時,陸封寒站在祈言身前,虛虛半抱著人,一手從腰側(cè)往后探,另一只手配合著拉過軟尺,將祈言的腰圍了一圈。 收緊軟尺,陸封寒低頭看了眼數(shù)值,挑眉,話里帶笑:“怎么長的,嗯?這么細(xì)?!?/br> 因為靠得太近,祈言鼻尖繞的全是陸封寒極具侵略意味的氣息,甚至還能淺淺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 祈言沒理他。 陸封寒也不在意,將軟尺隨手在指尖繞了兩圈,“抬下巴,現(xiàn)在測領(lǐng)圍了?!庇衷u價,“做衣服真是麻煩。” 祈言依言抬頭,露出白皙纖細(xì)的脖頸,喉結(jié)微凸,讓人下意識地想用指尖去捻磨那點圓弧。 陸封寒很快按照裁縫說的,將皮尺繞了一圈,確認(rèn)數(shù)字。 收回皮尺時,動作放得很輕。 將數(shù)據(jù)依次報了一遍,裁縫又詢問:“您對衣服的材質(zhì)有具體要求嗎?” 摸了摸有些癢的脖子,祈言視線在裁縫手里的軟尺上,停了停,回答:“襯衣我習(xí)慣穿真絲。” 裁縫記下:“好的,衣服下午就會為您送來?!?/br> 祈言:“謝謝。” 裁縫走后,夏知揚癱在沙發(fā)上,招呼:“來來來,離晚上還有大半天!要不要來玩兒游戲?” 陳銘軒坐姿規(guī)整許多,朝祈言揚揚手里的游戲終端:“《帝國榮耀》今天上線了,要不要試試?” 夏知揚興致勃勃:“祈言,你平時玩兒什么游戲?” 祈言搖頭:“我不玩游戲?!?/br> 不管是《帝國榮耀》還是別的,他都沒碰過。 夏知揚驚訝,又想起祈言以前一直住在梅西耶大區(qū)的偏僻星球,說不定家里年紀(jì)大的長輩管得還嚴(yán),他高呼:“怎么可以錯過游戲的精彩!來,我們帶你發(fā)現(xiàn)新世界!” 勒托一個恒星年是360天3時9分34秒,歷法上,按照地球歷的傳統(tǒng),分十二個月,每個月三十天,每天24小時。 八月正是夏季,天黑得比較晚,一直到晚上七點過,天色才暗下來,勒托獨有的雙月在藍色天幕中,猶如天空之眸。 祈家的大廳已經(jīng)布置一新,明燈高照,三層樓高的穹頂下,漂浮著無數(shù)金色音符,正隨著樂音有節(jié)律地波動。 江云月穿著華麗的禮服裙,將腰身襯得極細(xì),她容貌并不算非常出眾,勝在氣質(zhì)溫柔嫻雅。 “今天,你就是所有人視線的中心?!庇H自為江啟抹平衣領(lǐng),江云月溫和叮囑,“等蒙格來了,你記得好好表現(xiàn),這樣,等你從圖蘭畢業(yè),進入軍方擔(dān)任文職,肯定會更加順利?!?/br> 江啟長相六分隨他mama,十幾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讓他比同齡人多了一分貴氣。他點點頭:“您放心,不會丟您和爸爸的臉的。不過,蒙格論軍銜,只是上校,爸爸為什么將他視為座上賓?” “什么叫‘只是上?!??你是從小見慣了行政官員在家里進進出出,才會這么說?!苯圃滦χc了點江啟的鼻尖,又解釋,“軍方……不一樣。軍方跟行政體制內(nèi)同一個級別的,實際上說,也會高半級,因為他們手握實權(quán),且內(nèi)部上下分明,自成體系,外人非常難打上交道。你現(xiàn)在不懂,沒關(guān)系,只需要按照mama說的做?!?/br> 想起前些時候得到的消息,江云月不放心:“如果那個人來了——” 江啟:“要叫他哥。” “還有,他從小在梅西耶大區(qū)生活,那邊比不了勒托,他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yīng)——” “作為弟弟,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母子兩人心照不宣,江啟露出無害的微笑,“我都記得?!?/br> 蒙格是八點準(zhǔn)時到的。 祈文紹和江云月帶著江啟迎上去,雙方寒暄后,祈文紹將手搭在江啟肩上:“來,江啟,向蒙格叔叔問好?!?/br> 江啟禮貌問了好。 “你好,”蒙格身穿軍禮服,只淡淡說了句,“考入圖蘭學(xué)院,不錯?!?/br> 江云月微笑著開口:“哪里,這孩子雖然聰明,但性子還不穩(wěn),我跟文紹天天都犯愁,至于以后,說不定還要靠他的叔叔伯伯們多照拂了?!?/br> 蒙格點點頭,卻沒接話。 為了避免尷尬,祈文紹提了個新的話題,一旁有人端著酒杯走近,自然地加入了聊天。而江云月長袖善舞,趁著這個機會,將江啟推到了眾人面前。 江啟一面跟這些時不時出現(xiàn)在新聞里的長輩說話,分外享受這種被眾人矚目、夸贊的感覺,一面四處打量。 祈言還沒有來。 不由在心里嗤笑,來得比蒙格上校還要晚,果然是偏僻行星來的,不懂規(guī)矩。 此時,他已經(jīng)明白江云月所說的,軍方的人,手握實權(quán)又很難打上交道是怎么回事了。 最顯而易見的就是,他身邊聚攏的不少人,目標(biāo)都是蒙格。而蒙格對這樣的熱情明顯很適應(yīng),應(yīng)付得滴水不漏。 這令他對“軍方”,有了隱約的概念。 就在眾人談笑時,大廳的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 逐漸的,周圍的聲音慢慢低下來,半數(shù)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進門處。 江啟也有些奇怪地隨著眾人的視線望了過去。 率先踏進鎏金雕花大門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少年,貼合身形的剪裁,將他纖細(xì)而挺拔的線條精準(zhǔn)描摹。 任何一個人都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人確實被造物鐘愛。鼻翼窄,鼻梁高挺,眉眼秾麗,嘴唇薄而線條精細(xì),像一副色彩濃郁的油畫。因為冷白的膚色,又透出一種不堪一折的脆弱感。 燈下,他像峭壁上開著的花,高而遠,矜貴又疏離。 某種預(yù)感兜頭砸下,江啟聽見自己突然失去規(guī)律的心跳。 他垂在一旁的手,被自己的母親猛地抓緊,指甲甚至陷進了rou里。 顧不得疼,他看了看母親僵硬的笑容,再望向門口,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瘋狂地冒了出來! 不可能是—— 跟在祈言身后的夏知揚低聲說話:“這些人,怎么跟沒見過世面一樣,眼睛都直了?” 陳銘軒雙手插兜,懟他:“某個人在祈言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嘴合不上就算了,眼珠子都差點掉地毯上了?!?/br> “我那是驚艷!驚艷懂不懂?誰知道祈言只換了身衣服,那氣場,那氣質(zhì),蹭蹭就上來了?”夏知揚又故意唉聲嘆氣,“雖然早就知道,跟祈言一起進門,是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可是,真到了這時候,好失落??!” 陳銘軒也笑:“注意看看江啟的表情,夠精彩?!?/br>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祈言身上,沒人看見,蒙格盯著跟在祈言身后、一起進門的人,瞳孔一震,咬肌瞬間繃得死緊。 作為眾人視線的中心,祈言反倒毫無所覺。 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濃郁的香味讓他覺得空氣沉悶,他抬手,屈起手指,松了松白色襯衣領(lǐng)口處的黑色領(lǐng)結(jié)。 沒注意祈文紹投來的視線,江云月和江啟更是被歸類為陌生人,直接忽略。祈言帶著陸封寒,以及夏知揚和陳銘軒,走到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蒙格牙齦都咬酸了,才勉強克制住,沒有失態(tài)。他第一次主動詢問這場宴會的主人,問出了周圍所有人都想問的話:“剛剛進來的是?” 祈文紹有點詫異,才回答:“那是我的長子。” 連名字都沒提,明顯是不想多說。 但周圍的人卻都多多少少明白過來。 一時間,看向江云月和江啟的目光,便多了別的意味。 江云月笑容依然大方溫柔,江啟卻覺得頗為難堪,勉強朝蒙格笑道:“我哥他以前一直跟外公外婆住在梅西耶大區(qū),最近才回來,我為他剛剛的失禮,給您道歉了?!?/br> 蒙格卻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沒有理會江啟這句道歉。 旁邊不少人夸獎江啟體恤哥哥,卻不免在心里做比較。 江啟長得不差,禮儀姿態(tài)練習(xí)得也不錯,但跟剛剛進門的少年比起來—— 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