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兩個饅頭下肚,他覺得自己的胃終于不再那么空落落了,也有精力關(guān)心別人了,這才發(fā)現(xiàn),桌子上的主食幾乎沒怎么動。 看媳婦在埋頭吃菜,沈青耘沒有吱聲,而是拿起一個雜糧饅頭一掰兩半,分別放在了倆小家伙的跟前。 “別光吃菜,也吃點饅頭。” 大寶臉上的表情明顯糾結(jié)了一下,卻還是拿起來放在嘴里慢慢的啃著。 而二妞則立刻不干了。 她年齡小,以前的記憶原本就不深刻。跟著尹小滿時間長了,早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了親娘。 此刻看到爹一副必須把饅頭吃了的表情,二妞癟了癟嘴,轉(zhuǎn)頭看向尹小滿,巴巴的喊了一聲:“娘?!?/br> 那聲音又軟又糯,聽得尹小滿的心控制不住就軟了下來。 這饅頭是大寶去食堂打的。 盡管去之前尹小滿專門交待要買好的,可食堂只有這一種,大寶就打了回來。 因為平日里,她也會做雜糧饅頭給他們吃,所以看到這個倆孩子也沒在意??梢豢诔韵氯?,就發(fā)現(xiàn)原來有這么大的不同! 娘做的雜糧饅頭軟軟的,香香的,咬一口,不用嚼順著嗓子就能滑下去,讓人吃了還想吃。 可食堂打回來的,不香不糯還剌嗓子。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以前在沈家的時候,這樣的饅頭對于他們來說就已經(jīng)是好東西了,甚至都可能還吃不到,可現(xiàn)在…… 二妞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沖著尹小滿叫了一聲:“娘!” 聲音里已經(jīng)明顯帶出了幾分委屈。 尹小滿有點頭疼。 剛才忙,她是真的忘了外面的吃食和她做的會有本質(zhì)區(qū)別了。 雖然都是雜糧饅頭,她做的時候會把玉米糝用小磨磨得細(xì)細(xì)的,然后摻上麥粉和豆粉,最后倒上牛乳一起和面。偶爾里面還會加入一點糖。 那樣做出來的饅頭,外表和別人家的差不多,可味道肯定是不一樣的。 以前因為分家單過,大寶和二妞嘴巴又是緊的,根本不可能在外面胡亂說什么。 尹小滿自然怎么好吃,營養(yǎng)怎么來,完全沒有想過要去避人的事。 以至于不知不覺中就把這倆小家伙的嘴給養(yǎng)叼了。 可現(xiàn)在,當(dāng)著男人的面,她自然不能說:“不好吃就別吃了,回頭娘再給你們重新做。” 尹小滿默默拿起二妞跟前的饅頭,一點一點掰成小塊兒重新放進(jìn)她的碗里。 一大海碗魚,除了給了崔燕一部分外,其他的都被吃得干干凈凈。 沒辦法,她只得舀了幾勺花蛤里的醬汁拌了拌,然后才遞回給二妞。 “吃了?!?/br> 娘既然已經(jīng)發(fā)了話,二妞知道再說什么也沒有用。 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用湯汁拌好的饅頭,乖巧的夾了一塊兒放進(jìn)了嘴里。 雖然雜面饅頭依然很粗糙,可用湯汁泡軟了之后,總算是好吃多了。 沈青耘可算是親眼見識了尹小滿是怎么寵孩子的了,一時間無語的很。 當(dāng)初丈人一家就是這么把媳婦給嬌養(yǎng)長大的吧? 他有心想念叨幾句,跟媳婦說這么寵著孩子不合適,會把他們給養(yǎng)廢的。 這么好的雜面饅頭,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倆小東西居然敢嫌棄?! 那以后但凡遇到點苦,他們可要咋辦? 但話到嘴邊滾了滾,沈青耘又很識時務(wù)的給咽了回去。 本能告訴他,這話一說出來,媳婦對他可能就更嫌棄了。 兒子閨女都是他帶回來的,人家給好好養(yǎng)著,自己還挑東挑西,這是男人干的事?這不是找不痛快,找著討人嫌嗎?! 道理沈青耘都明白,可當(dāng)“被嫌棄”這個詞冒出來的時候,他心里多少還是有點不甘的。 可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就是現(xiàn)實。 想到這兒,沈青耘就更郁悶了。 這頓飯,吃的鍋干盆凈,全體都吃撐了。 飯后,沈青耘去祁峰家借了鋤頭,鐵锨,帶著大寶去后院翻地去了。 二妞是個愛湊熱鬧的,這種情況又怎么會少的了她? 于是,房間里很快就只剩下尹小滿一個人。 透過窗戶往外看去,就見后院里沈青耘拿著鐵鍬在前面翻土,大寶和二妞一人拿了一塊小石頭,跟在后面將翻出來的土敲碎。 幾個人忙得熱火朝天,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進(jìn)來。 尹小滿走到另外一個臥室,從她給大寶做的書包里翻出了一盒彩色鉛筆。 那鉛筆是之前寧工不知道什么時候趁他們沒注意塞到大寶書包里的。 待他們發(fā)現(xiàn)那人早就走了。 尹小滿不是個矯情的人,她不會在明知道這是人家送給二妞的禮物后還死活不讓孩子用。在她看來,禮物這東西有來有往就行了,等有機會再回一份也就是了。 所以,現(xiàn)在這盒彩色鉛筆是倆孩子共同擁有的。 從里面隨手挑了一只天藍(lán)色的,又拿了一張紙,尹小滿坐下來寫了幾行字。 將東西放回原位,她拿著寫好的字條回了自己的臥室。 趁著這會兒沒人有功夫注意她,尹小滿快速的回了她在宮里的房間,從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塊兒碎銀子放在了身上。 從聽了兩個宮女說的那番話之后,尹小滿就一直有點惴惴不安,她想試著和立春聯(lián)系上,好把銀子給她,可是又不想讓自己的行跡被別人發(fā)現(xiàn)。 尹小滿拿過銀子,正準(zhǔn)備在心里默念小倉庫,可是忽然間她意識到——那些人如果真的要做法,肯定會選擇倉庫那個地方,自己這么貿(mào)然過去,會不會和那些人撞個正著? 想到這兒,尹小滿躊躇了。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唉,還是想去御膳房?。 ?/br> 然后,一陣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尹小滿睜開眼睛后,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就站在心心念念好久了的御膳房灶臺邊! 御膳房里一切都沒有變,還是那個她見了十多年的樣子。 估計空間內(nèi)的時間流逝和外面差不多。 此時御膳房應(yīng)該也是剛剛忙活完主子的晚飯,偌大的房間內(nèi)那熟悉的溫暖而摻雜著飯香的蒸汽還沒有散去,沒來及清洗的蒸籠還泡在木盆里。 一切都顯示出還沒有到收工的時候,可里里外外卻空無一人。 不應(yīng)該啊? 或許是多年的積習(xí),看到這種情況尹小滿不由得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就往御膳房的門外走,想去看看這些人到底都跑去干什么了? 直到砰的一下撞在了一個屏障上,才讓她停下了腳步。 揉了揉被撞的有點疼的額頭,尹小滿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豎著一個全透明的隔板。而隔板的另外一邊,此刻立春正帶著今天當(dāng)值的所有宮女,內(nèi)侍在聽主管魏公公訓(xùn)話。 隔得遠(yuǎn)尹小滿并不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可是從他們那一個個繃得緊緊的臉上,她還是能感覺到這是在挨罵。 這一刻尹小滿有剎那的恍惚,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xiàn)實? 好一會兒,她才不由得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 她沒有多看,轉(zhuǎn)身去了最角落處專門為管事姑姑隔出的小房間。 這個小房間是御膳房用來放賬簿,金貴物料的地方,也是管事姑姑和主廚們商量給宮里各位主子們列菜單的地方。 這些東西無論哪一樣,都不是能隨意讓人看見的,所以平時門是上著鎖的。 除了管事姑姑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鑰匙。 好在,如今的她也并不需要鑰匙。 尹小滿進(jìn)入房間,將之前寫的那張紙放在了桌子上攤開的賬冊中間,又將帶來的碎銀子放在了賬冊下面。 然后找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安靜的等待著。 她知道,待會兒立春肯定要過來。 果然,尹小滿并沒有等多久,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除了立春,還跟進(jìn)來了好幾個在御膳房有頭有臉的管事。 一進(jìn)門,其中一個管事就一臉沮喪的開了口:“立春姑姑,魏公公不讓咱擺香案咱就不擺了?那要是黃大仙還來那可怎么辦?雖然大仙拿走的東西不值什么,就算是再多我也填補的上,可問題是,咱也不知道大仙每次會拿什么??!前些天我剛拿回來的筍干被她拿走了,結(jié)果偏大太子就要吃筍干炒rou……” 這管事的聲音尹小滿聽得出來,正是小倉庫的主管。 說起來這人還是她提拔的,最是老實本分的一個。 雖然他話沒有說完,可尹小滿也能聽出來,應(yīng)該是大太子要吃筍干炒rou,廚師催得緊,結(jié)果小倉庫找不到。 這管事又是個腦子不靈了,一急之下直接將丟東西的事兒給報了上去,這事兒才捅開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只覺得一陣頭疼。 御膳房要供應(yīng)著整個皇宮里的飯菜,臨時有些食材沒備齊這是常有的事兒。如果管事只是將這事偷偷的告訴立春,立春肯定不會將事情聲張開來,至少不會鬧到了讓所有人都知道,都跟著被罰的程度。 這不是尹小滿在推卸責(zé)任,只是做了這么些年的掌事姑姑,在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里,看到有人能把事兒處理成這樣,總控制不住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心態(tài)。 好在立春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大度。 她靜靜聽完屬下沒的嘮叨,給了他們一個發(fā)泄的渠道,在他們說得差不多了之后,才伸手做出了一個制止的姿勢:“行了,倉庫的事我會去和魏公公說,你們別想太多。都回去做事吧?!?/br> “那香案的事?” “先不提了。” 聽她這么說,那些管事們盡管語氣里明顯帶著不放心,可終究并沒有人再反駁什么,而是默默的離開了。 在房門被關(guān)上的那一刻,躲在角落里的尹小滿明顯看到立春的肩膀塌了下來。 她忍不住一陣心疼。 宮里對燭火這些東西一向管得嚴(yán)。昨天在聽到小宮女們議論他們要擺香案的時候,尹小滿就想到了,這樣做很有可能會觸了貴人們的忌諱。 她有心提醒,卻又沒法說。 現(xiàn)在看來,這是魏公公聽說了,特意來提醒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