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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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我就不應(yīng)該應(yīng)下這門婚事,果然賤妾教養(yǎng)出來的就沒幾個(gè)好的,這些年把著你后院不放也就罷了,左右你們?nèi)亢秃湍滥赖奈疫@個(gè)做母親的也只有歡喜的?!?/br> “只是這個(gè)眼光啊,老三,她瞎你也瞎了不成?!” 老太太語氣漸漸嚴(yán)厲,“自你大哥病去后,你大嫂也守寡十年了,這十年風(fēng)平浪靜你們怕是忘了她是誰?她爹是曾老太爺!當(dāng)年和你爹同科會(huì)試,上賜同進(jìn)士出身?!?/br> “這么些年一直在皇城底下當(dāng)差,曾大老爺和曾二老爺那也是有出息的,都是舉人老爺!” “這么多年了,每到過年的時(shí)候曾家老太太就打發(fā)人來給我送年禮,給我請安,你以為真的是給我這個(gè)老太婆請安的嗎?!” 怒極了的老太太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盞就沖著三老爺扔過去,啪嗒一聲響茶水四濺,臉上濺到了茶葉的三老爺不敢擦,跪倒在地惶恐道:“母親息怒,母親息怒……” “息怒?我何怒之有?如今是陳文博在怒!你大嫂在怒!曾家在怒!曾家滿門一個(gè)官老爺兩個(gè)舉人在怒!你劉三老爺一介白身,何德何能讓他們息怒?!” “那周氏是不是覺得她兄長是個(gè)舉人如今到處做知縣是個(gè)人物了?又給劉家生兒育兒有大功,生了兩個(gè)兒子就是這妯娌里頭的獨(dú)一份,就能不把寡嫂放在眼里了?!” “覺得大房是孤兒寡母柔弱可欺?自己不想要的婚事就想強(qiáng)塞給大房?!”老太太一雙厲眼看得三老爺頭也不敢抬,憤怒的話語在他耳邊回響。 “那毒婦不想媛姐兒嫁給陳文博為何不明說?難不成我還能壓著他們洞房?!為何要做出此等丟人現(xiàn)眼敗壞門風(fēng)之事?!” “陳家的婚事有哪不好?!過上三五年媛姐兒就是妥妥的官夫人!周家的婚事又好在何處?!那周二少爺讀書不及陳文博,機(jī)靈也不如陳文博,為人處世更不如陳文博,那就是個(gè)書呆子!” “一輩子考不上舉人的秀才還少嗎?!” 狠狠地踩了周家后,老太太緩了口氣,冷笑,“周二太太還獅子大開口要六千兩陪嫁,你們是想要把整個(gè)三房都搬到周家嗎?!還是說周氏今天的這個(gè)事,三老爺你也知道?!” “老太太、太太、姑娘……”橋姨娘也跪倒在地,跪行著爬到老太太跟前,哭道:“三老爺只是一時(shí)糊涂了,都是那周氏蒙蔽了他,您看在他向來孝順的份上就饒他這一回吧,快,三老爺你快給老太太賠不是……” 三老爺也哭著喊母親,諾諾說不出話來。 “老三啊,”老太太也抹了一把淚道:“她們母女今日一個(gè)陷害了陳文博和真姐兒,一個(gè)與周二少爺有了肌膚之親,這都是要沉塘的大罪?。∵@并不是賠不是就能了的!” “如此無德不賢的婦人,若不是看在兩個(gè)孩子還小的份上,我就讓你寫休書了,如今幾家網(wǎng)開一面,只讓她在家廟待上三年,也就罷了。” 緩了緩,又道:“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對外就說她自愿去家廟為我祈福,過個(gè)一年半載的你大嫂氣消了,或者等她帶著真姐兒去了京城就讓周氏回來?!?/br> “大嫂要帶真姐兒去京城?”三老爺愣住了,小聲問道:“那和陳家的親事?” “還能如何?”老太太目中含淚,“你大嫂不愿意,陳文博也不愿意,我這老婆子還能強(qiáng)迫不成?” “只能說我們劉家沒有這個(gè)福分吶,原本打算的成親后讓你們家老大拜他為師早日考個(gè)秀才的,遠(yuǎn)哥兒他們還沒長大,叔叔輩的就數(shù)他們兩兄弟有慧根,如今這事也算是黃了。” “想當(dāng)年他還在咱們家族學(xué)的時(shí)候,教人便很有一手,付家那三郎就是跟著他做了幾年同窗這才考上秀才的,每回陳文博從省城回來他都要上門去討教,果不其然下一科就中了,比那周二郎的名頭還要高呢?!?/br> “罷了,福分這事強(qiáng)求不得,就這樣吧,對了,你剛剛說周氏回去就病倒了?” “是是是,”三老爺?shù)溃骸按蠓蛘f受到了驚嚇,開了安神的方子?!?/br> 老太太嘆氣,“她罪不至死,就等她好了再去吧,這些日子就不要讓她出來了,免得你大嫂見到了生氣?!?/br> …… ******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劉玉蓉恍然大悟,咬牙道:“二jiejie真真可恨,她雖然沒參與此事,但就如meimei所說,她既不同意這門婚事,直說就是了,只要她鼓起氣來說了,祖母總是要考慮的,沒準(zhǔn)就會(huì)換另一個(gè)人?!?/br> 哪怕沒換人也會(huì)讓人盯緊了她,多半會(huì)換的,因?yàn)閷韮蓚€(gè)孩子還得在繼室手底下討生活呢,冒不起這個(gè)險(xiǎn)。 劉玉真給自己倒了杯溫茶喝著,苦笑道:“周氏覺得,我們大房孤兒寡母的,能得這樣一門好親事是她老人家在積善行德了?!?/br> “二jiejie嘛,她雖然不知道,但她的生母對我做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兩個(gè)的姐妹情分自那日起便斷了,日后就是面子情罷了。” 姐妹情誼終究是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若二jiejie遇到了難處,她抬手能幫的也就幫了,但若想她盡心盡力卻是不成了,畢竟心里面的坎過不去。 “恐怕三嬸還有別的緣由,”劉玉蓉看著她,猶豫著說道。 “還能有什么緣由?”劉玉真今天說了許多話,口干得不行,又倒了一杯茶。 “你知不知道,”劉玉蓉欲言又止,“之前周家二老爺和咱們家提起,想聘了你做兒媳婦?” “咳咳咳……”措手不及的劉玉真被嗆得不行,眼淚都出來了,“你,你說什么?!” 劉玉蓉說完還有些后悔,但看她這模樣頓時(shí)挺直了腰桿,解釋道:“我說的可是真話!是周二老爺親自與我爹說的!” “大概是一年前吧,那一天天氣晴朗,我悄悄的去了外院書房想讓爹爹帶我出去玩,然后就聽到了此事,周二老爺欲聘你做兒媳婦?!?/br> “唔,”劉玉蓉仔細(xì)想著,“好像是瞧上了你外祖家,你外祖不是考中了進(jìn)士嘛,咱們這里近百年沒有人考中進(jìn)士了,所以,總之就是想著將來去京城拜名師進(jìn)國子監(jiān)!” “真的!”劉玉蓉強(qiáng)調(diào)道:“不過被拒絕了,爹爹說你的婚事已定,不會(huì)嫁在此地?!?/br> “后來我回來告訴了姨娘,姨娘說這事我不用管,閉緊了嘴巴。若是周家有意自會(huì)想了法兒再提,若是無意告訴了你反而徒增煩惱,若是你因此對周家表哥起了心思,那我就萬死不能贖了。” “現(xiàn)在想著,沒準(zhǔn)當(dāng)時(shí)三嬸選了你,還有這里頭的緣故。反正不管有沒有吧,你如今知道了這事總是好的?!?/br> 劉玉真的咳嗽聲漸漸止住,又給自己倒了兩杯茶喝下才緩過神來,苦笑道:“這都是什么事啊,周家表哥,我雖喊一聲周家表哥可都是跟著二jiejie喊的,我們就沒見過幾面?!?/br> 這世人極重姻親,親戚之間都是跟著姐妹叫表哥表姐的,所以周家二郎雖然和大房、二房沒有親戚關(guān)系,但他是劉玉媛的表哥,那就也是劉玉蓉、劉玉真的表哥。 “可不是,”劉玉蓉心有戚戚,“三嬸的心也太小了,怪不得二jiejie的心眼兒也小,聽說她嫁到周家以后威風(fēng)得緊,把夫婿身邊的通房們都打發(fā)了干凈?!?/br> “上個(gè)月還讓人打了一個(gè)侍候二姐夫長大的大丫鬟,如今周二太太很不待見她,天天給她臉色看,還派了心腹跟著她。諾,就是今天她身后那粉色衣裳的,氣派得很?!?/br> “求仁得仁罷了?!甭肥撬约哼x的,怪不了誰,劉玉真不想再說她了。轉(zhuǎn)而和劉玉蓉又商量起開鋪?zhàn)拥氖虑椤?/br> 除了回去后就打發(fā)人給她送圖樣之外,兩人還約定了隔一兩月對一次賬,分一次銀子。劉玉真不能自己去府城,但是劉玉蓉可以回劉府來,她雖然嫁到了府城,但不是長子媳婦不需要跟著婆婆管家,所以每年年節(jié)、父母壽辰等都可以回到縣里來。 一年約有四五次,如此也夠了。 第26章 祭拜、家事、疑問 回門的這一日,劉玉真沒有單獨(dú)見劉玉媛,一來她不想見她,二來待四jiejie被喊來后來通知開席的丫鬟們也到了,大太太領(lǐng)著姐妹幾個(gè)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這一路上自然不好說什么事的。 待新婚夫婦二人吃過席面,又被安排著在劉玉真的閨房里歇響,啟程回家時(shí)已經(jīng)是下響午了。 大太太給準(zhǔn)備了一車的好東西,吃的用的應(yīng)有盡有,騾車?yán)锶幌铝砼闪藘奢v車跟在后頭,所以相比來之前車上的擁擠,如今劉玉真手里只抱了兩個(gè)匣子。 “這是什么?”自從上了車后就一直嘴角彎起的陳世文問她。 劉玉真道:“是母親親手做的雞蛋糕,讓我?guī)Щ丶依锍浴!?/br> 陳世文博回憶著那個(gè)慈眉善目的婦人,感嘆道:“岳母很疼愛你?!碧蹛鄣浇袢找桓拇饲暗木髂樱谒媲敖跤懞?,送人出門的時(shí)候眼眶都是紅的。 劉玉真摟著小箱子,懨懨道:“自幼我便與母親相依為命。” 一個(gè)“相依為命”無需多言,陳世文便了然了,過了一會(huì)兒問道:“岳父去了有十多年了吧?” 劉玉真有些不解他怎么問起這個(gè)了,但還是提起了幾分精神答道:“嗯,父親去了有十年了。” 陳世文半摟著她,道:“那他的忌日是何時(shí)?今日我只在他的靈位前叩拜,身為半子很該去墳前上柱香才是?!?/br> 劉玉真有些感動(dòng),劉大老爺是英年早逝,而且老太太還在呢,都是初一十五上柱香,不大祭的。陳世文能想著到他墳前祭拜,也算是有心了。 “父親的忌日是在二月十六。” 陳世文想了想,笑道:“今年的二月十六我趕不及,那便定下是明年吧,沒準(zhǔn)到時(shí)還能給岳父帶去好消息?!?/br> 這好消息自然是榜上有名了,劉玉真也笑盈盈地看著他,道:“夫君你就這么有信心?” 陳世文自信一笑,“你就等著別人稱你為‘夫人’吧!” 時(shí)人稱正房為“太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稍小一些的就是大奶奶、二奶奶,只有誥命才能被尊稱一聲“夫人”。但朝廷只封五品以上官員的祖母、母、正妻為誥命,五品以下則為赦命。 老太太、周大太太只是赦命,所以都不能被人尊稱為“夫人”,這就和男子非宰相不能被人尊稱為“相公”一樣。 可以把“夫人”稱為“太太”,但不能把“太太”稱為“夫人”。 那可是要命的事。 陳世文居然讓她等著,可真有信心。 劉玉真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 ****** 夫婦二人到家之后天色已晚,但正房里里燈火通明,一大家子都等著他們用膳。 陳世文有些歉疚,道:“祖父、爹、娘、二嬸你們不用等我們的,可別餓壞了身子骨?!?/br> “我們都不餓,剛才那顧廚娘端了些糕來墊了墊,快過來吃吧,有你愛吃的豆子湯。”張氏笑呵呵地招呼著,“你們再不回來啊,孩子們都要哭鼻子了?!?/br> “不哭!”在張氏懷里埋頭吃糕的康哥兒大聲道。 “好好好不哭,祖母的乖孫最乖了?!睆埵厦Π参恐?,康哥兒聽罷又低頭吃起糕點(diǎn)來,糖糕渣子掉落在衣服上,被張氏珍惜地?fù)炱饋矸抛炖铩?/br> 站在旁邊的慧姐兒看看祖母,又看看剛回來的兩人,小聲喊道:“父親。” 陳世文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道:“喊過你母親了嗎?” 慧姐兒于是又喊了蚊蠅般的一聲:“母親?!?/br> 陳世文還是有些不滿,但劉玉真對這個(gè)進(jìn)度還是滿意的,彎腰道:“慧姐兒真乖,母親給你帶了曾外祖母和外祖母給你的禮物,等會(huì)用完膳就去房里拿可好?還有好吃的雞蛋糕?!?/br> “康哥兒也要吃!”一聽到吃,胖嘟嘟的康哥兒就坐不住了,手里抓著糖糕跳下張氏的膝蓋,咚咚咚跑過來撲過來在劉玉真的新衣裳上印了兩個(gè)臟手印:“快去拿!” 沒等劉玉真反應(yīng)過來,陳世文略有些發(fā)冷的聲音就響起,“康哥兒,為父教過你的這是你的母親見面要行禮,還有要吃晚膳了,點(diǎn)心明日再吃?!?/br> 康哥兒撇撇嘴,張嘴欲哭但看到陳世文的臉色之后又機(jī)智地停住了,咚咚咚又跑回去窩在張氏的懷里埋著頭不理人。 “康哥兒——” 陳世文一發(fā)怒所有人都愣住了,他這幾日積攢的不悅眼見著就要爆發(fā),張氏急忙道:“誒呦你兇孩子干嘛呢,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過些日子就好了。三兒媳婦你還沒吃飯吧,快吃飯,啊,吃飯。” 劉玉真暗暗扯了扯陳世文的袖子,柔聲勸道:“夫君孩子還小呢,慢慢教就是了,今日天也晚了,這一大家子都在等我們用膳呢。” 陳世文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沒再說什么。 一家人安安靜靜地用完了晚膳。 ****** 飯畢,一家四口回房說話,此時(shí)康哥兒已從剛才的害怕中回轉(zhuǎn)過來了,任由陳世文牽著走,見狀劉玉真也牽起了慧姐兒,兩人跟在后頭緩步入門。 屋子里,桂枝已經(jīng)把劉府送的回禮堆放在桌面上,大房準(zhǔn)備了一份,二房準(zhǔn)備了一份,所以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大房和二房都是給康哥兒準(zhǔn)備了不會(huì)出錯(cuò)的筆墨紙硯,給慧姐兒準(zhǔn)備了小姑娘喜歡的鮮亮衣裳首飾和金項(xiàng)圈,鋪開了在桌子上件件光彩奪目。 慧姐兒的小手緩緩拂過一個(gè)白中帶綠的蜻蜓簪子,那是大太太準(zhǔn)備的,那蜻蜓趴伏在精致的絨花邊上,其下墜著長長的流蘇珠子,很適合扎著包包頭的小女孩兒。 “這個(gè)是芙蓉蜻蜓簪,這是雕刻的蜻蜓,這些絨花是按照芙蓉花的樣式制的,很適合小女孩兒帶,我小時(shí)候也有一套。你這一套是蜻蜓的,我那一套是蝴蝶的,這是我的母親,你外祖母給你準(zhǔn)備的,慧姐兒喜歡嗎?” 慧姐兒沉默著不說話,但是她那眼睛、小手不舍得離開的模樣真真是讓人愛憐。 劉玉真繼續(xù)柔聲說道:“那明天給你扎兩個(gè)包包頭,我們明天就帶這一套首飾好不好?穿上新衣裳帶上新首飾,讓祖母和爹爹他們看看,可好?”